《捕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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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风-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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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重新组合起来。深深吸进一口气,他没打起精神,就只发出一声呻吟:“嗯……”
  顾雄飞看他长条条的躺在床上,从头到脚不带分毫力量,仿佛魂魄都散了,只留下一副沉甸甸的骨肉。转身一屁股坐下来,他拉过了叶雪山的一只手,手也是软的,随他拉随他扯,摆成什么样是什么样。他把这只手平铺在自己的大腿上,那只手就服服帖帖的真展开了手指。手指不显骨节,手背皮肤粗糙归粗糙,粗糙在了表层,里面还是细腻。
  他没说话,从裤兜里摸出一管药膏。药膏几乎没什么味道,挤出来一股子,白白的像牙膏。他把药膏涂上叶雪山的手背,每一丝干裂皱褶都不放过,涂匀之后是油亮亮的一层。
  涂完这一只手,叶雪山这一边的身体也渐渐恢复了活气。顾雄飞抓过他另一只手,另一只手上裂伤严重,顾雄飞用指尖在上面划来划去,口中不带感情的问道:“疼不疼?”
  叶雪山很奇妙的放轻松了,忽然感觉自己和顾雄飞也能有话好说:“疼。”
  两只手都涂过了药膏,叶雪山彻底活过来了,但是没有起床,仰面朝天的自己看手,又说:“我涂过雪花膏,没有用。”
  顾雄飞依旧侧身坐在床边,一条腿抬起来盘在床上,正好面对着叶雪山:“脸倒没事。”
  叶雪山的目光渐渐有了焦距:“脸,涂了两天雪花膏就好了。”
  顾雄飞说:“脸和手不一样。”
  叶雪山仿佛深以为然,但是依然不肯看他,只是翻来覆去的研究自己的两只手,手掌薄,手指长,骨头柔韧纤细,尺寸是男子的,细节是女子的。
  “不是病吧?”他若有所思的又问,是真在担心。
  顾雄飞知道他有点缺乏常识,所以笃定的告诉他:“不是病。”
  随即顾雄飞突发奇想,酸溜溜的冷笑一声,画蛇添足的又补了一句:“抽大烟的,不爱害病。”
  叶雪山听了这话,毫不动容,也不想和顾雄飞一般见识。百无聊赖的拿起药膏管子,他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去看上面的洋文,看来看去一个词都不认识,一双眼睛就渐渐眯成细长,顺着眼尾一路长出去,仿佛是要阖目睡了,然而不知何时却又缓缓睁大回来,原来没打算睡。
  房内的气氛又沉重了,人不动,空气也不动。顾雄飞掏出打火机和烟盒,给自己点了一根香烟。浅浅的吸了两口,他垂下眼帘,忽然看到叶雪山的一只手贴在床上匍匐而来,显然是要拿烟盒。烟盒镀金刻花,璀璨的半开着,里面整整齐齐的排列着雪白烟卷。
  他以为叶雪山是要抽烟,就故意把自己吸过的大半根烟递到了他的唇边。叶雪山愣了一下,随即张口轻轻咬住了烟卷。等到顾雄飞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他很执着的伸出手去,终于还是把烟盒摸过来了。
  其实他没想要烟,他只是闲得无聊,想要找些事情消磨时间。懒洋洋的趴在床上,他把烟盒里的香烟全都摆得头尾统一。“咔”的一声合拢烟盒,他转身把烟盒送回原位,又拿起了打火机。
  打火机很眼熟,还是当年他在北平送给顾雄飞的,六十块钱,对于当时的他来讲,堪称昂贵。他摁出一点幽幽的火苗,随口说道:“还好用吧?”
  顾雄飞一口接一口的喷云吐雾,人就躲在云雾后面看他:“好用。”
  叶雪山随口说道:“我家里还有个更好的,下次送给你。”
  说完之后,他忽然有些后悔,因为不送也可以,何必要送?当然不是心疼东西,他只是不想讨好顾雄飞。
  顾雄飞无声的一笑,感觉当初那个喜欢向自己献媚的少年又回来了:“你留着用吧。”
  叶雪山扭头看了他一眼,很惊奇的遇上了一张温柔的笑脸。连忙向前趴了回去,他莫名的吓了一跳。
  
  晚餐丰盛,顾雄飞想劝叶雪山喝一点酒,不过叶雪山坚决不喝。林子森说他一旦喝酒,必定丑态毕露;而他不想在顾雄飞面前出丑。当着顾雄飞,他是非常的自尊自爱,简直快要傲骨铮铮。
  吃完之后,他和林子森通了电话。林子森那边又冷又累,一直没得闲。在嘈杂的背景音下,他大声嘱咐叶雪山:“别喝酒,你喝多了犯糊涂!”
  叶雪山有些不耐烦,咬牙切齿的告诉他:“我他妈知道!”然后不由分说的挂断了电话。
  
  一夜过后,小雪未停。顾雄飞和叶雪山并肩站在房前廊下,看一夜变化出来的雪景。
  万物覆了一层白雪,凭空全多了一点冰清玉洁的意味。顾雄飞望着眼前这个清净剔透的世界,忽然问道:“你这生意要干到什么时候?”
  叶雪山答道:“干不下去,就不干了。”
  随即他起了警惕的心思:“我找条财路不容易,你可别再给我添乱。”
  顾雄飞笑着抬手揽住他的肩膀:“怕我?”
  叶雪山也笑了一下:“怕你逼我。”
  顾雄飞侧过脸来看了叶雪山,看过半晌,他压低声音问道:“现在还记恨我吗?”
  叶雪山有些无奈,别无选择的答道:“不恨,恨什么恨。”
  顾雄飞听出了叶雪山的勉强,立刻就把笑容收回去了。他觉得自己已经把身段放到很低,低的让自己都感到了羞愧,可是连句真诚的回答都换不回来。
  


66、各怀心事 
 
  叶雪山在青岛住了两夜,其间和顾雄飞小吵了一架,吵完之后双方冷战了三个多小时。晚饭的时候二人在饭桌上见了面,叶雪山夹菜时忽然留意到自己的手背,发现干燥皮肤在药膏的滋润下已经恢复了柔软,皲裂伤口也都大致愈合;于是一筷子菜夹起来,就送到了顾雄飞的碗里。
  顾雄飞非常严肃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端起饭碗,把那一筷子菜扒进嘴里,双方就此算是和好。
  除了这一场小吵之外,其余时间堪称和平。两人全都谨慎,专挑没要紧的闲话来说。叶雪山素来觉得自己挺会交际,可是在这两三天里,他还是感觉自己言语之中出了好几次错。到底是错在哪里,他不知道,不过看着顾雄飞那张清冷倨傲的面孔,他确定自己是伤了对方的心。
  顾雄飞本来就不是慈眉善目的人,闷闷不乐的时候更是让人望而生畏。大冷的天里,他时常是侧身坐在床边,一条腿盘起来。叶雪山懒一点,伸胳膊伸腿的躺在一旁。房内一片沉寂,一句话说出来,下一句不知何时接上,时间久了,顾雄飞会放下腿换几个姿势,叶雪山则是静静趴着,手里拿着点小玩意儿摆弄个不休。偶尔顾雄飞开了口,直通通的让他“过来吃点”。他就摇头摆尾的爬过去,去吃新端进来的点心或者水果。顾雄飞不爱吃那些零七八碎的玩意儿,这时会微微垂头看着膝前的脑袋。看着看着,伸手摸上一把,摸在头发上:“乱!”
  叶雪山和他亲近不起来,借着零食堵嘴,正好不回答。
  
  临行之时,叶雪山问他:“大哥什么时候回家过年?”
  顾雄飞笼统的答道:“过两天就走。”
  叶雪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忽然想要对他好一点,可又不知从何好起;甜言蜜语也说不出来,不但说不出,甚至想一想都毛骨悚然。他宁可围着草裙跑到跳舞厅里去跳一支胡拉舞,也不想向顾雄飞嬉皮笑脸。打赤膊跳舞至多是娱乐化的丢人现眼,对顾雄飞示好,则是涉及到了更深层次的问题,与灵魂尊严相关了。
  
  腊月二十九这天,叶雪山和林子森抵达了天津。仆人盼他们盼的望眼欲穿,因为仆人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他们不回来赏红包,仆人怎么回家过年呢?
  叶雪山一进家门,触目之处虽然洁净,然而带着一股子清冷之意,就忍不住对林子森发了火:“不让你去,你非得去!现在好了,我辛辛苦苦回到家,家里连点人气都没有!”
  林子森好脾气的笑而不语,其实是没空理他。先把家里仆人的红包发下去了,林子森下午出门,又丰厚的打赏了上下伙计。晚上他载着一车年货回了来,也把家里装饰的喜气洋洋。
  及至夜里上了床,叶雪山还在抱怨:“看看,清锅冷灶的,被窝里连点热气都没有。”
  林子森还在忙碌,这时就无可奈何的笑道:“少爷,给你讲件新鲜事。”
  叶雪山缩进被窝里:“说!”
  林子森很有兴趣的哄着他:“黄二爷下午从外面叼了个半僵的猫崽子回来,藏到窝里压在肚皮底下,孵蛋似的暖了小半天,晚上猫崽子居然活过来了。”
  说到这里,他走去浴室洗漱一番,末了清清爽爽的走出来,停在床边俯身笑问:“大狗救小猫,挺出奇吧?”
  叶雪山皱着一边眉毛,是个要怒不怒的样子:“你还不如黄二爷讨人喜欢!”
  林子森抬起双手,一粒一粒的解开衣裳纽扣,同时微笑着注视了叶雪山的眼睛:“我是不如黄二爷,可是黄二爷能做的,我也能做。”
  说到这里,他脱了贴身小褂向下一甩:“比如,让少爷暖和起来!”
  随即他掀起棉被跳上了床,不由分说的把叶雪山压到身下。叶雪山冷不防的被他抓了痒痒肉,当即笑了个惊天动地。而林子森一边对他呵痒,一边情热似火的用力亲他。天可怜见,叶太太虽然逝去,可她创造出的生命却还活在他的怀中,实实在在,活蹦乱跳。他庆幸而又快意,幸福的简直想把叶雪山活吞了。
  
  林子森给仆人放了假,自己张罗着过年。大年三十这天,他站在厨房里煎炒烹炸,叶雪山走去门房,发现大黄狗果然正在舔一只巴掌长的小黄猫。忽然看到叶雪山站在窗外了,大黄狗仿佛吓了一跳,连忙把小黄猫压在了肚皮下面。
  叶雪山心中暗笑,故意把脸扭开,眼角余光瞟见大黄狗鬼鬼祟祟的把小黄猫叼到了墙角窝里,然后颠着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出了门,照例摇着尾巴前来献媚。
  叶雪山知道它很通人性,这时就低头问它:“你给自己捡了个童养媳?”
  大黄狗一脸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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