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途海笠- 第20部分

我知道你有时候很讨厌自己，因为你实在算不得个好人，你也就能算是个鸟人。其实人都这样，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一没家庭背景，二没过人天资，三没关系人脉，只能自己一步步摸着石头过河，走累了也没资格怨天尤人，只能厌恶自己。有时候我也自厌，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人生存在的意义还不如一坨拉在地里的牛粪。人家牛粪还能渥肥养庄稼，老子就只会吃喝拉撒。我知道你会不定期抽风自卑，怀疑自己的能力怀疑自己的价值怀疑自己在他人身边的意义，怀疑这怀疑那怀疑个不停。但我可以明白告诉你，在我这里，你想给自己定多高的价钱你就有多高的价钱，你觉得自己最高能值多少你就值多少。你可以天马行空漫天要价，只要你高兴。

虽然这话很肉麻，我估计一辈子也难得对谁说出口，但你的存在确实对我很重要，重要到老子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当然知道你以后会结婚，你总会找到一个人轰轰烈烈或是晕晕吞吞地爱一场，然后细水长流地过日子。我以后也是要结婚的，就算我不想结，我老子也不会让啊。但是不管我以后结不结，我现在就只喜欢你。我也不知道我能坚持几年。反正趁着年轻，能折腾就先折腾着吧。我认了。

你是一个很骄傲的人，而且异常坚持自己的骄傲。虽然这份骄傲让我咬牙切齿，但我也拿它没办法。其实老子也很骄傲啊真是，不喜欢的人绝对不鸟，就算很熟的朋友有些事情老子不想做也能直接当面拒绝。我不是个客气的人。唯独你的事情，只有你的事情，我拒绝不了，而且迫切地想要知道关于你的一切。就算屁大一点事情我也很在乎，冷着了热着了渴着了饿着了，我他妈比你自己还着急。我也觉得这样很贱，热脸贴着冷屁股，上赶着求人家你看我一眼啊，你看我一眼啊，尼玛逼的贱爆了。但是贱我也认了，谁都管不着我。谁还能阻止我扒心扒肝地喜欢一个人啊。

夏天的时候我在家里学做饭。其实也没怎么学，因为做饭这个事情很简单。倒油烧热，把菜丢进锅里炒一炒，快熟的时候撒点盐，起锅装盘。你别说我做得还挺好吃哈。自从我学会了做饭，我真他妈梦里都想做给你吃一回，就吃一口，我就心满意足了。我特别想照顾你，养着你。你想出去上班就出去上班，想在家蹲着就在家蹲着，想吃什么我学着做，不好吃我一个人都吞掉，做到好吃为止。要吵架打架我奉陪，要装疯卖傻老子也由着你，只要你高兴。你在外面得装得人五人六，撑场子做样子，在我这里挖鼻屎抠脚想怎么搞怎么搞。照我这样的性格，谁他妈在我面前剔牙我都要诟病半天。你不要紧。你在我面前可以没有底线。听我说这话你肯定嗤之以鼻，心想你也就这么说说而已。肉麻话谁不会说啊，没吃过猪肉难道没看过猪八戒啊。你大可以不信我，我也不想说服你。我就坦个白，然后你爱怎样怎样。

另外我跟你说，你也不是我第一个坦白的对象。第一个知道这事的是我妈。你觉得我说得好玩的吧，我他妈才严肃。对于我喜欢你这件事我妈表了个态，总共只说了两句话。第一句：你以后还是要结婚的，你现在不喜欢异性只是因为你没碰到。第二句：我相信你会处理好。鸡｜巴，老子处理个屁。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处理的，凭什么处理啊，哪点不对啊，我觉得哪点都是对的。老子不伤天不害理，既不给你找麻烦也不给别人找麻烦，喜欢得光明正大，怎么就不行了。至于以后的事情，我又不是傻逼，我知道该怎么做。

其实我还有很多事情没说，但我觉得也不用说了。说那么多干嘛啊唧唧歪歪的，一点都不干脆。你不喜欢我我也不觉得可惜。我有时候都觉得自己特崇高，简直是玛丽苏啊我操，喜欢你喜欢到了不自私的地步。只要看着你我就特高兴，你要是有了点成绩我比你还高兴。虽然完全不关我的事，但我也莫名地感到自豪：擦老子真有眼光。就算你犯了错把事情干砸了，看着你兵荒马乱的样子我却会更喜欢你。只要你愿意我能变成你身边除了你老娘外最宠你的人，我有这个自信。但是你不要，我也就不烦你了。

最后来谈谈以后。虽然我醋已经喝了一缸一缸的，我也不喜欢认输，但我还是盼望你以后能遇到一个喜欢的人。这人不用有多好，关键是要会照顾你，宠着你让着你，只要不杀人放火什么都依你。在我眼里你跟谁在一起都是对谁的眷顾。你也别嫌我肉麻，你肯定觉得自己不值得。有什么不值得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无非就是这么个事儿。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这也说得太多了。对不起。

………………………………………………………………………………………………………………

【The　End】







第12章　一晌贪欢（上）

01。
沈欢很老很老的时候，习惯搬一把靠背椅，坐在养老院某处静谧的树荫下看报纸。她架着老花镜，眯起眼，神情认真而肃穆，像是在完成一种圣洁的仪式。沈欢看报纸看得极仔细，连中缝那些豆腐块块也一样不落，可是看完之后却总回忆不起什么，脑子像被很多受潮的旧棉絮塞住了一样。她得慢慢想，才能从一堆凌乱的内容中挑出自己感兴趣的。比如气候又开始异常了，夏天热得像蒸笼，闷得人心慌；冬天……冬天又到处发雪灾，冻得死人。再比如哪个国家和哪个国家又开始闹矛盾，这边搞军事演习那边出抗议声明。这世界啊，就没一天太平日子，她想。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像院里那些精神矍铄的老头子那样，成天高谈阔论，发表了不起的老子出关前那洋洋五千言。可她又觉得自己到底是年老体衰，早已过了可以做点什么的时候，于是她真切地后悔起来。在这样的复杂情绪中，她的眼皮渐渐耷拉下来。她睡着了，且头歪向一边，发出恰到好处的鼾声。
沈欢梦见了孔雀，还有小时候的自己。她梦见了那天自己和叶素秋一起去动物园，被这种漂亮的大鸟给迷住了。它头上顶着一簇花冠，莹蓝的羽毛，拖着绿色的长长的尾羽，在太阳底下闪着七彩的光。叶素秋俯下身子告诉她说，孔雀遇到比自己漂亮的人啊，就会开屏。然后她拿着一条五彩的丝巾朝孔雀挥舞，脸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安宁与美丽。沈欢看见年幼的自己紧紧拽住她的裤管，痴迷地盯着围栏里闲庭信步的大鸟，它们根本没有看向这边卖力舞动的丝巾，依旧仪态万方地散步啄食。最后不知怎么地，周围的一切都慢慢虚化，自己和叶素秋也消失了，只剩下一只雄孔雀安静地立着。过了一会，它突然动了动，满身的羽毛都抖了起来，然后哗啦一声——毫无预兆地，它开屏了。尾羽上那几百上千只眼睛在虚化的背景中间闪着蓝盈盈的光，绚丽夺目。
沈欢小时候想亲眼见证孔雀开屏的梦想，终于在很久很久以后，在她的梦里实现了。就算实际上她已经在电视里见识了许多回，也没有这一次在梦里来得印象深刻。
在这之后，她身子突然一抖，浑身一惊，猛然醒了过来。周围的一切都没什么变化，被围墙隔开的小小的一方天空依旧碧蓝如洗。报纸滑落到膝头，阳光从云层中穿透过来，淅淅沥沥地洒在上面，像是一场金色的细雨。这时沈欢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自己竟睡着了。
人老了之后，连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都渐渐丧失了。这就是那些小年轻们口中的老糊涂啊。虽然不想服老，却也不得不服老。如今沈欢的记性是越来越差了，精神也越来越不好，每天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状态，也确实有许多回像今天这样不自知地睡了过去。她知道这样不对。她应该打起精神四处走走，或者和别的老太婆围坐一起讲讲闲话，不应该一个人坐在靠背椅上抑制不住地打瞌睡。
但她就是不想动。
她觉得自己在抵抗什么，她必须抵抗些什么，可是她又有些疲于奔命。她的身体就像一口快要干涸的枯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杵在那里，直到周围的空气榨干了井底的最后一滴水。她还想为这个世界做出一点贡献，而不是坐在这里浪费资源，可她的身体状况却毫不留情地撕碎了她全部的幻想：你老了，走都走不动了，所以安静地等死吧。
她静静地等着死亡这个终将会降临的节日。到时候也是她最后一次过节了，该穿什么好呢。

………………………………

02．
沈欢出生在一个平凡人家。虽然平凡，却也幸福。父母非常恩爱，对她自然也是万分小心呵护。尤其是她爸爸沈家良，宠她更是宠得没有尽头。沈欢懂事以后不止一次向沈家良抱怨过她的名字。她觉得自己名字异常的大众且没有文化，具体表现在每当散步时沈家良喊她小名欢欢的时候，沈欢往往会和院里的几只狗一同回头。这样的情形发生过多次后沈欢毛了，勒令沈家良从今以后不准在外人面前喊她小名。沈家良无奈地把她脑袋一揉，面对自己小女儿的无理要求他毫无办法，只得苦笑着答应。
沈家良说，没办法，谁叫你妈把你生下来的时候我太高兴了呢，脑子里一片空白只会傻乐了，所以给取了个这名儿。这都是爸爸内心真实的写照啊。
沈欢小脑袋一扬，在打击她爹的行动上她一向心狠手辣：那只能说明你没文化。
然后她妈妈叶素秋会加入进来，佯装生气道：怎么跟你爸爸讲话呢。

关于沈家良和叶素秋的关系，用沈欢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他们两个人感情好得跟傻瓜一样。沈家良虽然对家里一大一小两个女人遵循无条件服从原则，但当母女两个意见不统一的时候，他往往会选择服从大的那个。就这个问题沈欢私底下给了沈家良不少脸色看，每次都毫无新意地用【爸爸我觉得你不喜欢我了】来开头。沈家良一听这话就觉得头疼，揉着眉心感叹这小丫头吃醋也不看对象，然后用一句【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