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外之音- 第13部分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我看你干脆也不用再继续了，我没兴趣碰一个木头。」　

「只有这件事，待会……待会我都听你的。」　

林晔挑起眉毛，「真的？」　

「嗯。」陈文俊低着头，手紧拉着衣领，根本不敢抬头去看他。　

见林晔径自走到沙发旁倒了杯咖啡啜饮，陈文俊这才慌忙走进了浴室，掩上浴室的门。　

褪下衣物，看见镜子里那斑驳的痕迹。　

每一次看到自己的白斑，他就似乎能听见儿时同学朋友的嘲笑声。他常年不照镜子，永远穿着长袖衣裤，企图让自己遗忘这项残缺。只是这一次，他又被迫将这斑痕暴露在他人眼前。　

他一直希望自己可以坚强，能够对别人的嘲笑满不在乎。可是他不能，太多的嘲笑与讽刺，令他的坚强像被挤压成碎片碎落一地。每一次想起那些嘲笑，他的心就有如针扎。　

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林晔。　

热水淋在身上，流过斑驳的肌肤。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要由我来承受这种痛苦？　

在那些问句里，他一次次绝望，根本看不到原因。后来他才明白，这是命运的安排，是命运要他承受这些。　

命运不会因他的痛苦而改变，他只有承受。　

他抱住身体，企图让自己躲起来，可是温热的水珠依旧提醒着他全身赤裸的事实。　

忽然间，门被推开了。　

陈文俊慌乱无措，想找地方躲，但根本无处可躲，只能紧贴着墙面。　

林晔笑道：「我还是决定一起洗个鸳鸯浴。」　

陈文俊仓皇往后挪，林晔紧紧拽住了他的手。在水雾中，林晔终于看见陈文俊身上斑驳的痕迹。　

林晔眸中充满了惊愕，而后嫌恶地甩开了陈文俊的手。　

陈文俊觉得自己在那嫌恶的目光里无所遁形，只能用双手紧抱着身体。　

「你这身恶心的东西是什么？！」　

陈文俊颤抖着，喉咙哽咽，无法出声。　

林晔连忙走向洗手台，扭开水龙头，用水清洗着自己的手，生怕方才那一握让陈文俊的白斑传到自己身上。他边洗边怒骂，「你身上一直都是这样？」　

这是不需要回答的问题，只为了表示对他那身斑痕的厌恶与不可置信。　

林晔洗完手，用厌憎的目光看了陈文俊一眼，「你让我恶心。」　

语毕，便匆匆冲出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陈文俊一人。宽敞的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哗啦啦的水声还在继续。　

陈文俊觉得自己应该高兴，因为他不用再担心要与林晔上床。　

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只是环抱着身体，蹲在浴缸中。热水顺着头发流下，令他的双眼一片酸涩。　

他不想要这一身丑陋的痕迹，也不想要总是面对嫌恶的目光。　

他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渴望爱，也渴望友情。　

赵飒见过最真实的他，却从未多说什么。所以因此，他格外珍惜赵飒这个朋友。　

而季清宇，他知道季清宇并不歧视，可是他不知道季清宇能否爱上这样满身疮痍的自己。　


他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　

窗户里透出暖暖的灯光。他想要回家，想要让季清宇将自己紧抱在怀中，驱散心底的苦痛。可他还是胆怯，想要靠近季清宇，却不敢放纵自己。因为到了最后一步，丑陋的斑痕必将被季清宇看到。　

他不敢猜想结果，任凭恐惧在心中蔓延。　

他鼓起勇气，走上楼梯，掏出钥匙刚要开门，门却轻轻开了。　

季清宇笑着，「我还在想你今晚会不会回来。赵飒怎么样了？」　

陈文俊怔了片刻，才小声道：「好多了，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快进来吧，我刚弄了点吃的，热热就行。」季清宇揽过他的腰，带着他往房间里走。　

温暖的体温，极淡的沐浴｜乳香味和那强健的手臂，这一切都让他深深迷恋。他不知道能拥有这些多久，也许在残缺曝光之后，一切都会化为乌有。他不敢想那些，只能盲目地紧抓着这拥抱，珍惜眼前的每一分、每一秒。　

走到餐桌旁，陈文俊习惯性地去拿碗筷，季清宇将他反按在椅子上，「你看起来很累，今天就先休息，我来弄。」　

陈文俊忙打起精神，「没有很累的……」　

「你还要在我面前逞强？我们是情侣，难道不应该坦白一点吗？」　

「……」陈文俊顺从地坐着，说不出话，可是心底却涌出阵阵暖意。　

季清宇从橱柜里拿出碗筷，将菜肴放到锅中加热。他原本就是天生的衣架子，什么衣服都穿得极有型，此时只是简单的家居服，也像是电视广告中的居家好男人。　

他将饭菜端上桌，坐到陈文俊对面，「我以为你不回来了，所以只随便弄了一点。今晚先将就，明天我再带你去吃大餐。」　

「这样就很好了。」　

只是普通的家常便饭，陈文俊扒了一口米饭，心底却莫名有暖流在攒动。无意间抬头，看见季清宇温和的目光，心底泛起一阵酸涩。　

手在桌子下蹭了一下，衣袖微微掀起，那丑陋的白斑让他眼中忽然泛起雾气。　

他不想要因为这个，失去这段恋情。　

季清宇看出他的不对劲，「赵飒病情很严重吗？」　

「不是……」他忍住眼泪，不想让季清宇担忧。　

「虽然我和他关系不怎么好，但他既然是你的朋友，出了事我一定会帮忙的。」　

「不是的。」他用衣袖胡乱地将眼泪抹去，勉强笑道：「是菜太好吃了。」　

他执意不肯说，季清宇也不好再问，只为他添了碗汤，「那就多吃点。如果累了，今晚早点睡，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　

没多久，他们便吃完饭，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播的是陈文俊爱看的电影，只是他根本无心去看，心思反而都集中在一旁的季清宇身上。他不知道这段感情能维持多久，所以此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可贵。　

见季清宇一直看着电视，他忍不住专注凝视那英俊的侧脸。　

深邃的黑眸、高挺的鼻梁、冰锋一样的薄唇，所有这些，都是他深爱的。　

他希望将这一切全都烙印在脑海里，永远不要遗忘。等到以后恢复成孤独一人，他也可以随时将这些美好记忆拿出来回想。毕竟，至少他有过一段这么幸福的感情。　

想得正出神，季清宇却回过头，黑眸专注望着他。　

他想移开视线，但自己偷看的动作分明已经被看得一清二楚。　

在那目光中，脸一点点热了起来。　

下一刻，那英俊的脸庞却越来越近，他惊讶地瞪大眼睛，没来得及反应，唇便被重重吻住。　

眼睛还傻傻地瞪大，咚咚的心跳声越来越响，心跳也越来越快，几乎要冲破胸膛。　

只是这个吻持续不停，仿佛有微弱的电流在身体里流窜。唇齿被分开的那一刹那，理智已经完全丧失，令他沉迷在这深吻中。　

他几乎要晕倒时，听见季清宇在他耳边说：「我们去床上吧。」　

陈文俊不敢深想这话的意思。这些晚上，两人都是睡在同一张床上，但并没发生过什么。　

陈文俊迷迷糊糊地被推进浴室，又穿着睡衣出来，躺在床上看着季清宇走进浴室，这才明白，季清宇的话分明另有含义。　

也是，两人已经确定了恋人关系，走到这一步是理所当然。　

他并不是不想和季清宇有更亲密的接触，只是他害怕，走出这一步，会步向他们的结局。　

陈文俊焦急不安，时而起身时而坐下。　

他走到镜子边，拉起袖子，看着那遍布全身的斑痕，恐惧不断加深。　

连他自己也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　

盯着那些斑痕，胸口一片酸楚，眼中泛起湿润。　

忽然，浴室的门推开，季清宇走了出来。他只穿着一条运动短裤，赤裸强健的上半身还挂着些许水珠。此刻的他，像是伸展台上的性感男模，身体的每一寸肌理都匀称的恰到好处，无懈可击。　

陈文俊怔了片刻，仓皇低下头，却发现自己的袖子还卷在手肘处，他像触电一般飞快扯下袖子，而后紧紧攥着手腕，竭力镇定，双腿却忍不住地轻颤。　

季清宇却似乎根本没看见那斑驳的肌肤，拉过陈文俊就往床边走。　

陈文俊的心剧烈跳动，身体颤抖的根本无法抑制。　

季清宇凑过来，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低声说：「文俊，我爱你，你知道吗？」　

只是简单的表白，却让陈文俊想流泪。正是因为季清宇爱他，他才更加痛恨自己这一身的缺陷。他想要成为普通人，想要与季清宇毫无顾虑的拥抱亲吻，可是他不能。　

「我爱你，所以你的一切我都可以接受。」　

心像是被重重捶了一下，连呼吸也急促起来，陈文俊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你面对我时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你可以发脾气，也可以任性，可以不高兴，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我爱你，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能开心自在，我也会尽我所能给你幸福。」　

「我……」　

「许多事情都可以慢慢来。你终会明白，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视线忽然模糊。他想要季清宇，也想要这一段感情。有多爱他，就有多舍不得。他真的好怕这美好的一切会在瞬间消失。　

季清宇紧握着他的手，「我要你，我不想再等了。」沙哑的声音中含着浓重的情欲。　

在季清宇伸手去解开扣子时，陈文俊猛地扣住他的手，颤声道：「不行，现在还不行！」他的缺陷暴露，这段恋情大概就得终结，他不想就这么离开季清宇，就算是盲目拖延也好，至少让这段幸福再持续一段时间吧。　

「为什么？」季清宇停下动作，但手依旧紧扣着他的腰不放。　

「我、我今晚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　

「我……」他脑中一片混乱，根本找不出理由。　

「你不爱我，所以不想让我碰你吗？如果是这样，我马上就走。」　

陈文俊慌张解释，「不是！不是的……是……」　

「那是为什么？」　

他回答不出来，只是哽咽。　

「文俊，你爱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