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年代- 第1部分

　


　　钻石年代
　　作者：帚木

　　第一章

　　这是座被人遗忘了的小城。
　　这里没有交通工具，人们还在用着最古老的牛力板车，不论是拉货亦或是装载，随处可见的鞠楼着背有着沧桑面孔的人吃力的在前进。那里青砖红瓦的建筑物也无不在述说着她的古老，斑驳的墙壁上生长了许多厚如石阶的青苔，稍稍一碰触就会沾染上粘腻的恶心的污垢。这里没有政府，在破烂的房屋之间横亘着许多小街小巷，偶有吵骂声和殴打声从某处阴暗的角落里传来，疲惫不堪的人们路过了听见了犹如像没发生过一般继续低头走路，由此可见，这样的滋事闹事行为已经司空见惯了，人们懒得理会，亦或是不想压根就没打算去理会，傍晚时分的太阳给这些那些人的身后留下了长长的一道影子。像是某种预告般，影射出了日后越渐荒凉的景象。
　　可是，在这样被夕阳笼罩的小城又是那么的美丽。
　　破败的有些残忍的美……
　　此刻她是宁静的，至少临近夜晚的街道上已经空寂无人了；此刻她又是喧闹的，因为街道的尽头处传来了阵阵犀利的哭喊。
　　那么绝望的，不可救赎的哭喊……
　　……
　　潮湿的下水道里传来了“踢踏踢踏”的声音，时慢时快、时轻时重，分不清是哪边的人，只见墙上闪烁着无数红外线在黑得不见五指的空间里整齐的聚在一起，像是要捕捉什么似的，慢慢的朝一个方向前进。
　　他靠作在那里仰着头抵住脑后的墙壁，从空气中可以感受到他微弱的呼吸，他似乎受了伤，可表情却是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他摸出胸前的项链坠子借着下水道里那些红外线反射出的微弱光芒静静的凝视着里面的照片。
　　那些脚步声似乎越来越近了，毫不在意的他懒懒的把坠子上的盖子合起，打开，再合起，再打开……如此反复，直到红外光线突然照射到了坠子上并且清晰的映照出照片里的人的摸样他才收住了动作。
　　微微握拳，小小的链坠被他放回原处紧贴着胸口，那微凉的属于金属的温度刺激他的肌肤，他微微皱眉抿了抿苍白的薄唇，而后突然笑了……
　　虽然下水道里的空气混浊得令人窒息，可是那熟悉的气味还是传进了他灵敏的鼻子里。
　　“你们来晚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没有看来人，他的声音很轻，像大提琴一样低沉而富有磁性，但是那音调却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在这样闷热的空间里，让人犹如置身万丈冰窟。
　　训练有素的部下立马低头放下手里的枪，此时幽闭的空间里安静得只听到远处流动的水声和他自己稍显急促的呼吸声。
　　时间好像就停在了这里，他不再说话，他的部下也给不出来晚的理由，但他却已没有多余的气力吐出任何言语。
　　他们似乎，都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突然，人群被人拨开。
　　来人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伯，组里的人知道他是他们老大最孝敬的人，也知道他最疼他们家老大。见他来了在场的组员都屏住呼吸听他吩咐，谁知却听到他突然大叫：“快扶住你们老大，他受伤了你们这帮小崽子。”听了他的话靠他最近的一个男人立马上前抱住了他，这才惊讶的发现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浸得有些粘腻了，那刺鼻的血腥味这时候才扑面而来，男人顿时鼻头一酸差点留下了眼泪。男人低声喊出了句“该死”不管三七二十一打横抱起了此刻受伤异常脆弱的家伙转头对老伯说：“齐老，他流了很多血，我们得赶紧回去。”
　　“好好好，快回去。”被称作齐老的老伯连连点头答应，边应边从随身带来的小箱子里拿出应急的止疼、止血药和绷带，打着手电筒有些颤抖的为他包扎伤口。
　　因为知道是谁，所以他安心的靠在抱着他的人怀中，感觉到齐老的颤抖他在黑暗之中淡淡的扯出一抹笑，轻轻的说：“我没事。”
　　“是是是，没事，你不会有事。”齐老本就沙哑的声音此刻显得更加沙哑了，这孩子是他养大的，他心疼他，打心眼里疼得不得了，可是他又不能阻止他现在做的这些事情，早些年也许还可以，但现在已经不是想抽身就抽身那么简单的事情了，他从独身一人到现在部下几千，这么一离开，会是多么不负责任的表现啊，偏偏这孩子就很看重责任这回事，加上这么多年了，他身上背负的血命仇债也不允许他离开。这么想着他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
　　因为被人抱着，行走的路途有些颠簸，齐老包扎的时候会偶尔戳到他的伤口，虽然很疼，可他还是吭都不吭一声，可想而知他现在连疼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虚弱的深呼吸一口气，他放松下自己的神经吃力的抬起眼皮望了一眼抱着他的人，然后带着些疲惫的语气说：“我好累。”
　　“睡吧，有我在。”
　　“嗯。”
　　他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头靠在男人的肩膀上，很快的进入了睡眠，或许换个说法来讲，那就是他撑到了现在才昏迷过去。
　　他得确认，他能安然睡过去，否则下一次闭上眼就是永远的沉睡。
　　他们要去的地方叫青山，和它的名字一样，那里四面环树风景十分优美，从远处看郁郁葱葱的一片绿色。早几年前就被艾组的组长——也就是老大给买了下来作为栖息地，青山外表虽然看似温和实则内里凶险非常，四周的地皮上围起了铁丝竖起了警戒线，只因为那临近山脚处埋了密密麻麻的许多地雷，不知情的人一走进就有被地雷炸得骨肉分离粉身碎骨的可能。
　　所以当地人也称青山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美人”。
　　那真的很美，有山有水有小溪有瀑布，撇开那些令人害怕的地雷不说，越过了雷区你就可以看到人间难得的仙境。苍天的大树把青山笼罩在了一种神秘感之中，山里有不少的小道林荫，都是后来通过人工形成的。整个青山犹如一个巨大的半人工半天然的森林公园，而且还是私人的。穿过那些小道，顺着蜿蜒向上的鹅卵石小径往上走就会看到那半山腰靠近瀑布的地方建了一座似城堡的别墅，整座别墅高达5层，呈金字塔状耸立在那，很是壮观。
　　“滴——！”自动识别器响应了一声后那立在“金字塔”前的大门便自动开启，严知茗等不及汽车驶入停好就径自打开车门把奄奄一息的人儿抱出来往别墅疾速奔走。
　　别墅第一层透明的玻璃大门也是早在他靠近一米的时候自动打开。
　　谁也不知道他有多着急。
　　“小书快出来！”他刚跨进门里就迫不及待的朝里面吼叫。
　　话音刚落，楼上立马传来了似乎是摔倒的声音，一个矮个子戴着眼镜的俊秀男孩连滚带爬的从楼梯口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套在他瘦弱肩膀上的是宽宽大大的白色T恤，而会让他摔倒的罪魁祸首也正是那条肥大的不符合他身高的休闲裤。
　　被叫做小书的男孩子仰着头望着眼前的两人，眼里的惊慌与担心一览无遗，他忙指了指身旁的沙发示意严知茗放下手中的人，严知茗遵循他的意思轻柔的把怀中孱弱的身躯放置在柔软的沙发上。
　　那人苍白的脸色已然接近透明，呼吸已经微弱到快接近零，董书萌稍稍探了下他的脉搏立马脑门就溢出了丝丝汗珠，他随便往胳膊袖子上擦拭便小心翼翼的解开沙发上人儿的衣服。
　　随后赶到的齐老气喘吁吁的拿着急救箱立在严知茗身后，和他一起凝神看着眼前的惨像。
　　没有被衣服遮盖的手臂上的伤已经被简单的包扎过了，看不到的伤口是掩藏在衣服里左腹上的枪伤，也是最致命的，血液已经干透了不再渗出，可是那粘在伤口上的衣服要扯下来的痛也是让人难以忍受的，光看昏迷中的人紧皱着的眉头就可以看出。
　　齐老心疼的在那死拽着急救箱，脸上急得满头汗嘴里还不停的小声嘟囔：“轻点！轻点！”
　　右肩膀上也有伤痕，那是被刀划开的伤口。
　　严知茗眼里是无波澜的沉静，他只是冷静的站在那里，看似和平常严肃的没有一丝改变，但那垂在身侧握成拳头的双手颤抖的出卖了他的情绪。
　　他在愤怒，在害怕，在内疚。
　　愤怒伤了他的人，害怕受伤的他，内疚自己为何没有早点到那里。
　　他不该让他一个人去那交易，他早该知道那些人全是人渣。
　　董书萌转头睁着蓄满泪水的大眼睛望着严知茗，严知茗从他的眼中看出了无助，纵使心里再怎么愤怒，先下他得先让自己冷静下来，他需要他。
　　二楼有间医疗设备先进齐全的无菌手术室，他把受伤的人移送到那以后便和齐老坐在楼梯隔间的休息室里等待手术结果。
　　齐老倒了杯水在严知茗的面前：“相信他，会没事的。”他俨然记得刚刚那人也是这么和他说的。
　　严知茗双手撑在膝盖上交握成拳抵住额头，他不想说话，不想去想任何可能的后果，如果可以，他宁愿躺在手术里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今年是第几次了？他又进了那间手术室里——生死不可测。
　　外面的严知茗和齐老不得安宁的坐在休息室里，里面的董书萌也紧张到每一刀都像割在自己身上一样，神经和注意力全部高度集中在了腹部的那个枪口上。
　　这不是他第一次为他人手术，却每次都像第一次那般，不是他的医术不高明，相反的，他在医学临床这方面的知识和操作早已达到了不可估测的深度，否则，他眼前的这人不知道都死了多少次了。
　　手术室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对待每一次大小的手术都很认真，明明不用那么用力的紧绷自己的身子，明明每一次的下刀都分毫不差，明明动作在内行人眼里堪称熟练完美，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去害怕自己是否能不能成功的完成。
　　直到那颗小小的弹壳终于被取出，他为他消毒全身的伤口然后包扎，然后推动病床到连着无菌手术室旁的休养室里才重重的呼出了那口憋了许久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