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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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君一生-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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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我吓坏了,送他去医院,医生说他有轻微自闭症。那一天一夜,他发着烧,一滴水都没喝,就那样一直写,一直写……”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下午三点的阳光,毫不辟易地洒下来,照在齐景修长的手上,也照在那两个正做着实验的人身上。
  他们一个是二十出头的青年,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另外一个却是病入膏肓的老人,医生说他甚至连半年都可能活不过去。
  但是,他们眼睛里的那样明亮的、耀眼的、能够让人心脏为之悸动的东西,是一样的。
  那种东西,十年的许煦,曾经也有过。但是,十年过去,不知道它已经被我遗失那个角落里。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艰涩地问齐景:“后来呢?”
  “后来我就想通了。”齐景揉了揉自己的脸,像是重又戴上那副天之骄子的面具般:“我想通了。他和我不同,他是有信仰的人。我喜欢他,我就得让他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我在,他不会有什么表示,我走了,他会伤心会折磨自己,我知道这个,也就够了。”
  他抬起眼睛,用那双初次见面就让我注意到的漂亮的眼睛凝视着我:
  “爱一个人,就是该包容他的一切,没有原则地和他在一起,不是吗?”
  我从不知道,他的眼睛,原来并没有被功利算计填满,他的眼睛,也像每一个死心塌地的喜欢着某个人的人一样,干干净净,清澈深黑。
  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看着,外面又是这样的夏天,草木繁盛,阳光灿烂,一起都清晰得像我第一次见到李祝融的那个下午。
  我拿出了手机,朝齐景晃了晃。
  “抱歉,我想到外面打个电话。”

  76、第 76 章

  “小哲?”
  “是我。”
  “你现在在哪?”
  关门的声音;我无法忽视那声音和我在录音里听到的这样相像。
  “我在外面开会。”他的声音平静得很:“你吃了饭没有?”
  “吃了。”
  “你们准备几点回家?”
  “大概要到天黑,”我习惯性地给他解释一句:“我爸挺喜欢这里的。”
  “到时候我开车去接你们,晚饭出来吃吧,我在裕泰订了位置。到时候让袁海去接伯母出来。”
  “好。”
  “好;那就这样。”
  “小哲。”我叫住了他。
  “嗯?”
  “早点回来。”
  …
  他在骗我。
  他要是真开会,电话一般都在袁海手里。大好的机会,袁海怎么会不抓着我刻薄一顿?
  他是一个人在外面。
  他在看心理医生。
  …
  我没有回去实验室。
  那里有齐景照看,我回去也没事做,干脆在研究所外面路边上坐着,正是盛夏,到处开着合欢花;北京人管这个叫马缨花。下午的阳光从树影间斑斑点点地落下来,一地的光晕。
  以前;就在这个地方。我和李祝融说过,我说,有一天,我一定会进入这个研究所,拿物理界最大的奖项。我说,小哲,你什么都见过,一定没有见过那个奖章的样子。到时候,我一定把那奖章拿回来给你看看。
  言犹在耳。
  人事全非。
  …
  李祝融到五点就过来了。
  他坐一辆眼生的黑色房车,车是司机在开,车上有个面生的青年。
  “怎么坐在树下面?”他从车里跨了出来,伸手来拉我:“伯父在上面?”
  我被他攥着手腕,带我往楼上走。那青年跟在我们后面。看我看他,笑了笑:“我是李畅。”
  夏家以前有陆非夏,现在有靳昀。郑家有林尉,李家有李畅。
  “别上去了,我们在下面走一走吧。”
  他大概也知道我有话要和他说,让李畅远远地跟着。
  …
  我带他走的,是去我们以前教学楼的路。
  我总也记得,当年我刚给他当家教的时候,因为学校有事,第一次跟他请假。他十分不高兴,跑到我们学校来找我,一脸冷冷的表情,穿着黑色英式校服,抱着手臂站在我们教室门口。
  我惊喜莫名,带着他在我们学校里逛,那时候走的也是这条路。
  R大的前身,是个很漂亮的园子,里面的荷花塘很出名。
  我们在柳荫下面坐了下来,现在是上课的时间,只有零星的几个美术生在那画写生。
  “小哲,你是不是觉得我喜欢你是因为你的脸?”这是我第一句话。
  他的身体顿时绷紧了,站了起来。
  他的脸轮廓分明,眼睛狭长,冷下脸来的时候,让周围的人都跟着紧张。
  “钟离的办公室被监听了?”他几乎是瞬间反应了过来,眯细了眼睛:“谁干的?郑野狐还是季野?”
  我抓住了他的手。
  “谁干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有话和你说。”我加重了语气,告诉他:“我说过,我想和你开诚布公地谈一次。”
  他用怀疑的眼光地看了一眼周围。
  我知道,他心里现在绝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样平静。
  他就是这样。越是心里不平静,表面越是倨傲,装作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的样子。
  “坐下来吧,小哲,你听我说完,再去找人麻烦也不迟。”
  他总算坐了下来,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
  “我直到今天早上,才知道你的理由……”我一直握着他手腕:“你就不想知道,我听了你的理由有什么想法吗?”
  他瞥了我一眼。
  “什么想法?”
  “我想揍你一顿。”
  他勾着唇角,露出一丝笑意,但是那笑容转瞬即逝,我想这绝不是因为他觉得好笑。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理解错了,”我看着他的眼睛问:“你觉得,我当初和你在一起,纯粹是因为你长得好。所以五年前,你爷爷不再成为阻碍之后,你不是马上来找我,而是悄悄跟踪我到GAY吧?”
  他无动于衷,似乎这压根不是什么滑稽可笑的蠢事。
  “我是不是还要夸你能忍?你竟然看了我一眼之后,就调头回了北京,还生了一个孩子!你他妈要是一辈子呆在北京也就算了,你为什么又跑到C城来!这五年你干什么去了?”
  他抿着唇,一言不发。
  我只觉得今天早上压下的那些怒气又翻涌起来,这简直是一场滑稽闹剧,更妙的是,这闹剧里,毫不知情的,似乎只有我一个人!
  “你还是什么都不说吗?”我逼视着他眼睛,那墨蓝瞳仁波澜不惊。
  “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他轻飘飘地说:“我不需要解释。”
  “我需要。”
  他站了起来。
  “回去吧,伯父应该饿了……”
  我仍然死死抓住他手腕。
  “老师是想和我一起回去,还是我扛着老师回去?”他云淡风轻问我。
  “并没有那么难的,小哲……”我哀求地看着他:“你总要说出来的,你一个人的时候,不是说得挺好的吗……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呢……”
  他抿紧了唇,像是这世界上最顽固的雕塑。
  我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地发冷,不知道有多少次,我看着这双墨蓝眼睛,像是看着最深最暗的死海,我永远也看不透,那深邃的墨蓝下到底隐藏着多少秘密。
  “我需要一个答案,你知道吗,小哲……”我只觉得眼睛发热:“你记不记得,以前我们不是这样的……”
  他别开了眼睛。
  他像是背负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倨傲地挺直了背脊,他总是这样固执的……
  “我,”浅色的嘴唇只张开了一瞬,又像扇贝一样闭紧了,他转过脸来,静静地看着我。
  他几乎是哀伤的。
  我怕看他的眼睛。
  那墨蓝眼睛,似乎在无声地质问我。
  天快黑了,满天血红晚霞,照得那眼睛里,似乎要滴下血来。
  “我,也有试过,做老师喜欢的那种好人……”他似乎吞下了锐利的刀片,每一个字都是带着疼痛的:“我没有做到。”
  我吻了他。
  我知道,我全部都知道。
  我知道,你曾经害怕过,你也知道,我想当物理学家,你也知道,我离开的时候,是带着怎样的愤怒和恨意。所以你不敢见我,你只敢先悄悄地看一眼我在干什么。
  我知道,你一直以为,没有人会喜欢你。你爸妈不喜欢你,你爷爷不喜欢你,所以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好。你不知道,原来喜欢其实是不需要理由的。你飞扬跋扈也好,你性格冷僻也好,我都是喜欢你的。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我遇到了你呢?
  我知道,你曾经,很努力地做一个好人。你想放我在C城,遇到更好的人。你以为,你是我二十五年里最痛恨的人,你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想见到你。你曾经,也不想囚禁我,不想勉强我。但是小哲,你做了五年好人,然后跑到C城,把我从小山沟里抓了出来,告诉我,你这辈子都不会放过我。
  这些,自从听了那个录音之后,我都知道。
  但是我还是要听你亲口说。
  这是惩罚。
  …
  “小哲,你看,说出来并没有那么难……”我犹有点呼吸不畅,缓了一缓,看着他眼睛说:“以后有事不要再瞒我了,好不好?”
  他大概是觉得刚刚跟我解释很丢脸,倨傲地别开了眼睛。
  “我知道你不喜欢解释,可是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聪明,有很多事,你不能让我自己想的……”我握着他手腕,继续说:“而且还有些事,我要和你说。”
  他看了我一眼:“什么事?”
  “我长得不算多好看,现在物理也只是一般,而且我脾气也太优柔寡断了。”我垂着眼睛:“我一直以为,你喜欢我,就是因为我对你好而已。”
  他把我脑袋抬了起来:“你说什么胡话,又不止你一个人对我好,我为什么偏偏喜欢你?”
  我笑了起来:“现在你知道我听那段录音为什么想揍你了?”
  他被我将了一军,“哼”了一声,拖着我往研究所的方向走。
  “小哲,你以后有事都会和我说的,对吧?”
  他不咸不淡地“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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