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云心里暗道,人都说病美人身子弱,说话就格外柔和,听人讲沐蔚以前也是个多病缠身的主,亏这些年精心调养才好转起来,可身子弱归弱,脑筋可不简单,圈子里的黑话也说得顺顺当当。
不过夸归夸,邱大妈还没单纯到以为沐蔚真是来打听什么有趣事儿的,干脆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可不是,队里插了一个玉器专家跟他助手,叫什么纪阡叶熙的,哦,对了,我这次还见了咱们倒斗界斗花——”
“斗花?”沐蔚重复一声,不解其意。
“就是那个脸蛋长得不错,道上特别有名的斗花纪沫呀,整个倒斗行当里最漂亮的美人,我跟他结了兄弟,人家原名叫沐堇,您说巧不巧,跟您一个姓,我还纳闷,这沐家是不是专出美人儿。。。。。。”
“纪沫,沐堇?”沐蔚的声音一下子就严肃了,“是当年跟着母亲改嫁去香港的沐家表少沐堇?”
“听龙坚说是被继父赶出家门之后进的福利院的,再具体我也不知道,上了火车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您也知道,这次夹喇嘛的是龙坚,我们这些被夹的,哪个不是到了才知道情况。。。。。。?”
“我知道了。”调整了一下失态,沐蔚隔着电话匆匆笑了一下,“你忙吧,我不打扰了。”
“哦。”邱云应声,又道:“您也别急,老板说我们下次要去的那个斗正绘在上次那斗墙上,阿堇那边有照片,催着我们下午抽空去看看,到时候再帮您打听。”
叩上电话,邱云也算彻底没了睡意,满客厅的找袜子,一瞅挂钟已经九点多钟了,听龙坚在答录机里招呼等会儿领他出去吃饭,然后顺路儿一块去纪沫家,大妈又一溜烟跑进洗手间去漱口,一边咕嘟一边朝着镜子里那人挤眉弄眼,正一个人玩的高兴,忽的想起件事来,夸张的咂了下嘴。
“不对啊,沐堇,沐堇,以前那斗界一哥不是叫什么沐棉的么,哟,不会和阿堇有关系吧?”
邱云猜对了,大妈这种生物,果真对八卦□有着其他人望尘莫及的敏锐,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在沐堇面前提起沐棉的时候,这个似乎生性淡然的孩子在那一瞬间所表现出的黯然,失措,以及极端的,脆弱的迷茫。
脆弱的仿佛只要一将这个存在抹去,便会让纪沫的世界轰然倒塌一样,如此的令人心痛难当,却又措手不及。
纪沫一个人在高级公寓租的房子,从开始到现在已经住了差不多两年时间,虽然纪沫这个小臭孩子看起来孤僻,清高,难以相处,似乎还带着轻微的社交恐惧症和交流障碍,但是和他走近的人都知道,纪小沫小同学其实很单纯(?),他不懂得与人沟通,习惯沉默,没有接触过这个社会的阴暗面,几年翻山进斗的经历给他形成了个性单一的保护屏障,将他成功的和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隔绝开来,至今都保护在只有生死交界而没有灰白交易的象牙塔内。
这个看起来招招肃杀,且使得一手出神入化刀技的美人,只是个对社会人心毫无防备的孩子。
但是真的要说穿了的话,他身手利落不说,何况脸蛋身段摆在那儿,龙坚都笑呵呵的对邱云说过,你家阿堇就算不干活,光摆着也好,赏心悦目,多鼓舞军心不是,邱云不屑的扁嘴,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可看上他家阿堇那样的冰山美人,就不得不说是男人生来的抖M性了。
从上述话中,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纪斗花下斗的出场费用还是很高的,这笔钱足够支付每月公寓的租金,水电费诸如此类的杂费,当然了,纪大美人不屑于使用宽带这种虚耗精力的东西,他在公寓的房子足足一百六十多平方米,三室一厅,还附带一个小型过道,被纪沫收拾出来弄了个储藏室。
用流行语言来说,其实纪沫小同学不倒斗的时候都是宅,每天泡在漫画和游戏光盘里,再不就是睡觉或者盯着那把匕首发呆,好不容易出门倒趟斗拎着大包小包甜食零食回家,再一直呆到下次下斗出家门。
龙坚大哥和邱云大妈一路找到B栋楼,在楼底下碰见了“叶夫人的表哥叶熙”,,纪阡也不吭声,用ZIPPO点了雪茄悠闲地跟他们走到B栋5…07室,木质大门,正中整整齐齐贴着一张倒福字,结果邱云大妈当场大脑就当机了,纪美人的房子可以冷清,可以荒芜,甚至可以是冷冰冰不识人间烟火的,但是和这样正常,普通,俗气的大红福字扯上关系,就莫名变得诡异起来。
大妈正对着那正中央的福字纠结不已,便听防盗门的门栓“喀拉”响了一下,然后从里面缓缓的——被打了开来。
倒斗界一花纪沫纪美人正用右手拎着一袋垃圾想要扔,他的头本来是垂着的,听到邱云尴尬的咳嗽声便微微的抬了起来,那头发似乎长了些,软软的趴在额角,眼仁澄静透彻,打量了门外的三个人几秒,把垃圾放在门口,示意他们进来。
邱云这才想起来自己这次来还没有和纪沫打招呼,见纪沫脸色不好,以为他心里介意,讪讪的叫了声阿堇刚想解释正巧一只脚迈进客厅,只见那客厅客桌上,各式游戏光盘,零食袋子,果仁瓜壳弄得一片狼藉,连沙发套都被揉得皱巴巴丢在一边,邱云心里咯噔一下,没有再说下去。
但是纪沫看起来似乎对自己的恶劣习惯暴露在别人面前并不以为意,摆了摆手走进厨房,龙坚在后面看着他身上洁白干净的衬衣和素白后颈,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生出了“他是怎么在这么乱的地方把自己收拾的这么干净”的疑惑。
这个时候纪沫正在厨房里榨橙汁,有人教过他留下那层白膜出汁率更高,于是纪大美人手持菜刀削橙子皮削得干脆利落,削下来的果皮正好能还原成一个完整的橙子,倒也有趣。
但是后来他分神了,刀刃划过拇指,几乎是立刻渗出了一道血痕,他回忆着记忆里的样子把伤口送进口里允了一下,反而被血腥味冲了一下,他也不以为意,一边含着拇指一边看着橙肉在榨汁机里汁水四溅。
什么跟什么,把榨好的橙汁端出去的时候,纪沫愤愤的想,增加出汁率什么的,果然都是骗人么。
看见纪沫端着果汁出来,邱云忙不迭的去接,纪阡就在旁边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不过纪沫坐下来的时候他倒是主动递了一杯过去,纪沫默不作声的喝,也不说话。
后来还是邱大妈忍不住了,出声问他:“阿堇,那个,你这里。。。怎么,怎么这么乱?”
“懒得收拾。”纪沫停下喝东西的动作,这让邱大妈生出了些许成就感,再接再厉道,“你连这些都不收拾?那平时。。。。。。还有门口那个福字怎么回事?”
纪沫捧着杯子,纤长眼睫在液体表面投下疏疏密密的剪影。
过了差不多有两三分钟,他才赏脸回了邱云一句话:“是隔壁女生收拾的。”
“隔壁女生?她叫什么名字?”邱大妈拼命给龙坚使颜色,极尽八卦。
“不知道。”
“那现在怎么弄成这样?”邱云退而求其次。
纪沫撑着下巴,漫不经心的道,“她回老家去了。”
邱云石化。
最后还是纪阡清了清嗓子,道:“今天来,主要是想看看纪少手上上次拍的壁画照片,不知纪少是否方便?”
纪沫自秦洛玄处得知邱云和自己是同个阵营的人,来要东西自然是无可厚非,不过纪阡来凑什么热闹?这个男人一出现,简直让他不舒服极了,但是这些话他只是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听完之后颌了颌首:“你们等我一下。”
上次拍的照片刚刚洗出来,一共大约在三十张左右,因为当时墓道里可见性差,照出来的效果也不好,只能勉强达到看清内容的程度,若要再清晰就不行了。
不过这样已经足够,龙坚和邱云拿着放大镜研究了半天,才听邱云吧放大镜一摔,“看出来了,这组壁画一共分成两部分,前半部分是叙事性内容,后面整理一下,没错的话应该是地图,这里还写着呢,邛崃西南,龙门东北,应该是斗的位置不错,不过再往后我就看不懂了——倒是前面的画,这他娘的怎么清一色全是女人,这墓主人也也太好色了,到死都不忘妹子。”
“这不是女人。”纪阡掸掸烟灰,“他们是女真完颜一族的族人,女真一族又名女直或女贞,是中国古代生活于东北地区的古老民族,公元9世纪起更名女真,完颜便是女真最大的氏族,完颜,顾名思义,完美的面颜,他们一族即便是男子也生得面如冠玉,极其出彩,所以才往往被误认作女子。”
“那算什么,”龙坚笑呵呵的把邱云随手扔掉的放大镜捡回去,“赶明儿让我们纪少也穿套华服往那儿一站,看谁能盖过咱们纪少的风头。”
纪沫正一个人半清醒的恍着神,乍听龙坚这么一提,心下便有些不快,他自小不喜其他人过多注目自己的脸,但对方是龙坚。也不好说什么,纪沫抿了下唇,过了一会儿“腾”的站起来就往里屋走。
龙坚被他吓了一跳,叼着烟问:“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哟,生气了?”
邱云甩他一白眼,龙坚讪讪的揉了揉鼻子,刚想追过去,便听纪阡缓缓的,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和快意:
“没事儿,我去看看他,小孩子嘛,一不顺着心,生气是肯定的,给顺顺就没事儿了,是不是?”
龙坚和邱云一起翻山进斗了这么多年,终于在此时此刻同时默契的生出了:“啊,原来这个人才是幕后大BOSS”的感觉。
纪阡比纪沫晚了几步进书房,说是书房,也就是一排书架,一张桌子加靠背椅,连台电脑都没有,甚至纪阡都怀疑纪沫知不知道世界上有因特网这种东西,连手机都不见他用过。
他进去的时候,纪沫斜斜的倚在椅子前面,面前的桌子上有一本摊开的书和剩下半瓶的液体葡萄糖,纪阡可以肯定下斗没有时间或是条件进食的话,纪沫是会用这个维持身体基本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