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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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背后-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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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乐终止后我被两侧的工作人员轻手轻脚地换到一辆银色的小推车上,一个穿着|乳白色工作服的小伙子沿着一条死亡走廊缓缓地将我推进火化厅,在完成短暂的交接手续后,火化炉的大门被拉开了,里面伸手不见五指,有种奇怪的味道,我从来没有闻过。

我还没来得及最后再看一眼为我送行的亲朋好友们就被推了进去,从此告别了那个无比熟悉的大千世界。

炉道里像产房一样地温暖,四周有机器的轰鸣声,地板在微微震动。

老实讲,我很害怕,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袭上心头。

闸门慢慢地合拢在一起,我知道时间到了。炉道里的热度骤然上升,黑暗中燃起几个亮点,像鬼火似的。

几乎在一瞬间,我的周围变亮了,仿佛是七八月的骄阳钻了进来。

我的身体有了一些变化,很奇特的变化,一种超常的热气附着在我的身体上,我忽然意识到那是火,我的肉身正在燃烧。

我想逃出这个炼狱,可惜我做不到,我的四肢已经完全化掉,变成了一堆灰烬。接下来是我的躯干,白色的肋骨从胸腔中探出来,内脏无一例外地燃烧起来。炉道里的温度达到了极点。

我的头颅也渐渐消失了,最开始是头皮,那感觉就像是有人一根根地拔掉我的头发。我的眼球融化了,如水银一般流入嘴里,咸咸的,又有些苦涩。

五官逐渐模糊了,我变成了一个丑陋的肉球。原本坚硬的骨骼在这里简直是不堪一击,它们变成了灰白色的粉末,无助地落在黑色的活动地板上。

火光终于熄灭了,炉道里的温度逐渐降了下来,机器的轰鸣声再度响起,活动地板将我的骨灰移至一个明亮的场所,一位面无表情的老人家用一个小铲把那些冒着热气的灰烬倒在特制的容器里,然后放到一扇小窗前。

五分钟之后,我的亲属们陆续走过来,他们小心翼翼地将我的骨灰放入红色的袋子中。我听到有人在抽泣,我朝人群里望过去,第一眼就看到了蒋梅绣,她穿着风衣,两只手捂在脸颊上,泪水顺着指缝流下来,落在石灰地上。

我的亲人抱着骨灰盒走在最前面,在送葬队伍中我看到了老厂长和徐强志的身影,他们依次上了车,车队浩浩荡荡地驶向墓地。

承载我生命的小木盒子被工作人员安置在墓|穴内,他跪在我的墓碑前念念有词,亲友们围在他的身后,场面压抑沉闷,空气似乎都变稀薄了。

一块厚重的石板盖在墓|穴上方,等候多时的工人将水泥均匀地涂抹在石板四周,墓|穴里立刻暗了下来,从此不见天日。

我很满意自己的新家,这里面既没有烦恼,也没有纠纷,更没有遗憾,我将在里面安安静静地睡上几百年。

这大概是人类最后的幸福吧。

冗长的送葬仪式结束了,人群缓慢散去,一位老者站在前面,他捧着一把水果糖,嘱咐大家千万不要回头。

蒋梅绣肃立在我的墓碑前,迟迟不愿离去。

我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大概是回忆往日的时光吧。良久,她掰下一根香蕉,哽咽地吃了起来。

那就是我在墓地里看到的一幕,只不过主角换成了我。

后面的事就顺理成章了,她去了我的居所,把钥匙留在了房间里,算是向那段绚丽的生活彻底告别吧。

可是,她为什么看不到我呢?我们至少相遇过两次。

我马上想到了原因:我已经死去,她当然看不到我。

第八章 衣柜里的秘密

我猛地从床上跳下来,拧开台灯,待心绪完全平静下来我才意识到自己是在蒋梅绣的房间里。

屋内的家具还在原来的位置上,可我还是原来那个我吗?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

我把手放到台灯下照了又照,没发现有什么异端,手包也没缺少任何物品。我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好像一切如常,我还是活生生的人。

可是,似乎有些事难以解释清楚。

我关掉台灯,点燃一支烟,坐下来回忆着两天以来所有的细节。没过多会儿,冷汗顺着皮肤渗了出来,我感到头晕目眩,腹内翻江倒海,我发现很多事情不对劲。我仿佛坠落到层层迷雾之中。

第一桩奇异的事发生在墓地,我明明看到蒋梅绣站在墓碑前,可一转眼她就不见了;之后的午宴,同桌的人像是没看到我似的,那两个同事也没跟我说过一句话;还有载我回家的那个出租车司机,他的话很多,但好像都在自言自语;最后是那个奇异的邻居,中午他家还在装修,晚上居然已经入住了。

所有的迹象表明,离开人世的应该是我。虽然我不清楚死因,但我确实已经死去。

我的魂魄在世间悄然游走。

可是,有些事情说不通。比如说曾文书,他是怎么看到我的?还有杂货店的张老太太、老厂长、徐强志等人,他们不是都和我接触了吗?

难道是这两天的某个时刻我发生了变化?

我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所有的细节我都想到了,并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我开始在房间里乱走,直到眩晕为止。我在里间站了十多分钟,仰着脑袋出神地看着蒋梅绣自缢的地方,忽然间,我想到一种可能性,尽管听上去像是天方夜谭。

问题就出在302室里!

我到这里前是虚无的,出了房间我就多了一个外壳。

在墓地里有两个人看到了我,一个是曾文书,另一个是陌生的中年男子。这两个人为什么能看到我呢?只有一个原因,他俩根本不是活人。

我立刻想到曾文书那张灰白色的脸和那双恶毒的眼睛,以及飘忽不定的行踪。

我记得墓地里偶遇的那个中年人一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现在想来原因很简单,陵园就是他的家。

毫无疑问,这两个已经不再是活人了。我遇到了鬼,或者说,我遇到了同类。

我在302房间睡了一晚,第二天我变成了正常人,还在努力寻找蒋梅绣死亡的真相,还在尽心尽力地工作,想来真是荒唐透顶。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忽然,我发现自己的手很凉,完全没有温度,像是一个冷血动物。更加令人不安的是,我仿佛能在黑暗中看清东西,书桌、衣柜、双人床,所有的家具都无比清晰。

我急忙拉开窗帘,在夜幕中我看到远处的杂草丛,在寒风中摇摆不定,里面好似隐藏着一个恶魔。

我拉上窗帘,暂时与外界隔离,好像只有这样我才能稍稍安下心来。我是何时发生的改变,我不清楚,也许始于昨晚,也许刚刚发生。

此时,我想到另外一个严峻的问题,蒋梅绣到底在哪?似乎所有的人都在悼念她,显然她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我才能轻而易举地看到她。

我在漆黑的房间里枯坐着,时间不知不觉地流走了,我不知道该如何拯救自己,也不清楚未来的归宿在哪里。

这一切或许都是出于我的想象,是过度悲痛而产生的幻觉?

我拧开台灯,从书柜里取出夹着照片的那本书,照片中的我穿着一件及膝的风衣,个头很高,五官端正,略显清瘦,脸颊上流露出一种奇怪的神情。那是我几年前的样子,自从那次工伤后,我胖了许多。

照片掉到写字台上,我的心猛然收缩了一下。

我突然有了一个怪念头:这张相片可能只是蒋梅绣的单人照!

我站在她身边,被照相机镜头的特殊原理呈现出来。

我昨晚去的那间酒吧其实根本不存在,酒吧里的一切均为假象。还有我的住房,所有的家具可能都蒙上了白布。

想到这里,我穿上外衣,拿起手包,关掉台灯,急匆匆地出了房间。我不能在房间里再待下去了,此时此刻我已经没心思等鱼儿上钩了,我要尽快搞清楚我眼中的世界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

刚推开房门我就愣住了,我看到一个人一声不响地站在我对面,他穿着一件绿色的睡衣,两只手插在口袋里,脸上挂着冷漠的笑容。

难道这个人一直站在楼道里,隔着门板观察我的一举一动?

“你是谁?”他的嗓音很低。

该如何回答呢,此刻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

“你又是谁?”我反问道。

“我是这里的住户。”他说,“你好像不是。”

“我是来找人的。”我敷衍地说。

“找到了吗?”

“没有。”

陌生人咧嘴笑了出来,他的笑声忽高忽低,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着。

“你当然找不到。”他止住笑,冷冷地说。

“为什么?”我不假思索地问了一句,刚说完我就后悔了,很明显这句话毫无意义。

“明知故问。”他说,“你要找的人已经死了,除非你也是个死人。”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割在我的伤口上,我无言以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白天那个人好像不是你。”陌生人盯着我说。

看来他就是曾文书所说的那个古怪的邻居。

“对不起,我现在要走了。”我挪步准备离开。

对方往左面跨了一步,依然挡在我的面前。“话还没说完,你就要走?”

“你没觉得我俩话不投机吗?”我板起脸,生硬地说了一句。

“没关系,我早就习惯了。”他满不在乎地说,“你们为什么整天待在302房间里?”

“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我推开他,大步流星地朝楼梯走去。

“再见吧,马源。”那个人站在原来的位置上,没有动。

我猛然停住脚步,扭过头,重新打量他一遍。“你认识我?”

他慢慢地转过身,说:“我当然认识你,你就是那位年轻的副厂长。”

“你是厂子里的职工?”

“我是维修部的彭斌。”

“你刚开始就认出我了?”

“只是眼熟而已,我不敢确定。”彭斌说,“厂门口的公告栏里好像贴着你的相片。”

“好吧。”既然同在一家单位里供职,我打算向他吐露一些实情,“白天那个人是我的一个朋友。”

“这就对了。”彭斌点头说,“我听到屋里的说话声,还以为闹鬼了呢。”

提到鬼,我马上警觉起来,面前的这个人在宿舍楼里待了一整天,也许他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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