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冷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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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冷梅香-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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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伊始,忝官尸禄,欺上罔下;专擅朝命,结党营私;枉法诬贤,蠹害政治;草菅人命,倚势害物;更且蓄意反叛,辜负圣恩,为天地所不容,人神之共愤。另大内亲军都督府检校木天雄,取宠乱党,目无法纪,助纣为虐,大兴冤狱。今此二人,着即收监,革职查办,以正朝纲。”

张敏中读罢,围观百姓立时哗然,私下里议论开来。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大为出乎胡惟庸和木天雄所料,二人直唿冤枉,胡惟庸道:“圣旨一定是假的,我要见皇上!”他便好比从天上一下子摔落地面,如何承受不了这巨大的反差?张敏中把圣旨递到他眼前,冷笑道:“你看仔细了。”胡惟庸见那圣旨上面祥云瑞鹤,富丽堂皇,两端则有银色巨龙图案,立时哀号一声,瘫倒在地。

木天雄如同发疯般,探手便去夺那圣旨,张敏中身后一武官出手如电,擒住他胳膊向怀里一带,再向右一甩,原本跪在地上的木天雄登时摔倒,那武官一脚踩住他脑袋,喝令道:“绑了。”众武官齐拥上前,将胡、木二人绑了个结实。

顾秋寒和刘璟早已起身,笑望这一切,待见那武官出手,顾秋寒心念忽的一动,他虽然不知那武官用的什么招式,但觉得格外熟悉,便好像在不久前,还刚刚见识过。正垂头寻思,张敏中过来拍了拍他,歉然道:“昨天夜里,我才觅得机会,将遗表呈给皇上,皇上过目之后,经过查实,再召翰林学士拟旨,故而来迟了,险些误了二位性命。”为了这一刻,顾秋寒可谓历尽艰险,付出了太多的辛苦,可当这一刻降临的时候,他却无法让自己兴奋起来。

倒是刘璟哈哈大笑,“来早不如来巧,能让恶贯满盈的胡惟庸狗贼伏法,便搭上我这条性命也值得。”

张敏中又高声道:“顾秋寒杀害沈碧桃一案,有诸多可疑之处,现押回重审。”于是顾秋寒、刘璟和胡、木二人一道,被押往刑部大牢,分监而禁,所不同的,是一方等着获释,一方却将在惶恐不安中走向人生的尽头,这简直是个惊天的逆转!

原刑部尚书刘惟谦在胡党案中连坐,张敏中被委以重任,接掌刑部,会同大理寺、御史台,共同审理胡惟庸案。在刘伯温的遗表及诸多罪证面前,胡惟庸供认不讳,并交待了雇吕立杀害沈碧桃的罪行。当然,他并没有料到吕立会突发奇想,嫁祸顾秋寒,而正是这一步之错,使得顾秋寒舍命追查真相,最终将他逼入了绝境。

胡惟庸以谋返罪被处以凌迟,一同受戮者达数百人,而在此后十余年中,陆陆续续被杀者更达到三万人之多,受株连至死或已死而追夺爵位的开国功臣有李善长、南雄侯赵庸、荥阳侯郑遇春、永嘉侯朱亮祖、靖宁侯等一公、二十一侯。朱元璋并作《昭示奸党录》,诏告天下。胡惟庸被杀后,丞相一职出现空缺,朱元璋索性以丞相乱政为由,革中书省,罢丞相,并严格规定嗣君不得再立丞相,臣下敢有奏请说立者,处以重刑。丞相废除后,其事由六部分理,朱元璋在大肆屠戮中,悄然使自己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

胡惟庸至死也不明白,向自己投诚的张敏中,为何又胆大妄为的反戈一击?而刘伯温的遗表明明已被自己撕碎,后来皇上出示的遗表,虽然纸张及上面罗列的罪状相似,笔迹却完全不同,究竟哪一份是真,哪一份是假?

原来那日张敏中和顾秋寒担心胡惟庸布下伏兵,阻截张敏中入宫,正都不知所措,刘璟忽然道出一计。在刚刚从地下挖出遗表时,刘璟便发现,那根本不是父亲的笔迹,所以当时他面色凝重,想父亲是开国功臣,跟朱元璋相处多年,并被朱元璋誉为“吾之子房也”,朱元璋岂能不熟悉父亲的笔迹?若将这份遗表呈上去,朱元璋定可辨出真伪,那时莫说扳倒胡惟庸,只怕他们又要加上一条欺君之罪了。恰好众人不知如何将此表送到朱元璋手上,刘璟脑中灵光闪现,他是能够模仿父亲笔迹的,于是又伪造了一份遗表,当然,沈碧桃画像中找到的那份,也多半不是真的。

不过这时,众人无暇计较真伪的问题,张敏中怀揣两份遗表,假意向胡惟庸投诚,并让木天雄到家里捉拿顾、刘二人,以博取胡惟庸的信任,如此一来,他便揣着刘璟伪造的遗表,跟胡惟庸一道,顺利入宫。散值之后,胡惟庸去牢里戏谑顾秋寒,张敏中则趁机再入禁城,单独求见朱元璋,将遗表呈了上去,并将个中情由详说一遍。朱元璋对刘伯温的才华和谋略向来信任有加,见这遗表确系其亲笔所书,一条条罪状,直看得他心惊肉跳,这可是关乎到他的江山社稷,他如何肯等闲视之?当下派人连夜请来胡惟庸的死党——御史中丞涂节,将遗表摔在他面前。涂节看过遗表,吓得魂不附体,要知道很多事他都参与其中,只是并不知道胡惟庸有反心而已。为了将功折罪,他亲口承认了遗表上所列的十数条罪状。朱元璋大怒,当时便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肃清逆党,这才有了张敏中率直加侍卫奔赴法场,擒拿胡惟庸、木天雄那一幕。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原刑部令吏顾秋寒,受胡党荼毒,蒙冤受辱,但能不畏生死,奋起抗争,终揭其奸,除其祸,沉冤昭雪,功在社稷,特擢升顾秋寒为刑部侍郎,即日上任,望能继续克尽职守,勤政为国。洪武十三年二月朔日。”

一纸圣令,顾秋寒补张敏中的缺,成了刑部侍郎,沈碧纱、刘璟纷纷向他祝贺。沈碧纱当然没有死,因为她当时伤重,禁不起牢狱之苦,张敏中便将她藏了起来,向胡惟庸撒了个谎。

顾秋寒不但成功为自己洗清了冤屈,而且一步登天,在任何人看来,这都是件喜事,可顾秋寒却怏怏不乐。胡党一案,实在株连太广,朝廷内外,人人自危,京都应天俨然成了一座屠杀之城,这已经完全背离了他的初衷。“天之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一千五百年前,唐睢对秦王说过的这句话,'。。'用来形容今天的胡惟庸案,实在最恰当不过。

“仇报了,年过了,我也该回家了。”刘璟笑着向顾秋寒辞行。

顾秋寒抬起头,“哦”一声道:“急什么,再多住几天吧?”刘璟摇了摇头,不无感触的道:“匆匆两个多月,我们一同出生入死,这将是我此生最难忘的一段日子。今后我们还要有各自的生活,一切都结束了,那便早日重新开始吧。”话虽简短,却耐人寻味,顾秋寒垂下头,沉吟无语。

刘璟笑道:“怎么,不打算送送我吗?”顾秋寒只得令家丁备马,和沈碧纱送他出门。二人本想送他到城外,刘璟却坚持不允,骑上马背,笑道:“送的愈远,愈是不舍,回去吧。”顾秋寒和沈碧纱双双抱拳,道:“保重。”刘璟勒转马头,情真意挚的道:“我会永远记得你们的。”此言一出,三人心中俱都充满了苦涩,顾秋寒勉强笑笑,打趣道:“敢把我们忘了,便把你伪造遗表的事说出去,治你个欺君之罪。”三人一齐大笑。

刘璟策马奔行,忽然大声道:“替我照顾好沈姑娘!”二人同时一愕,不禁互相对视一眼,听刘璟的口气,倒好像把他们当成了一对儿,而他自己,竟也喜欢沈碧纱的?

沈碧纱红了一段粉颈,急忙转开目光,胡乱说道:“又一位好朋友走了。”她之所以说“又一位”,是指在刘璟之前,还有个十三,而刘璟之后,多半便是她自己了。顾秋寒听到“朋友”二字,眼中忽然掠过一丝悲哀,想了想道:“我去玉梅山庄了却一桩心愿,你先进去吧。”沈碧纱立刻猜到他要做什么,遂道:“我跟你一起去。”顾秋寒摇摇头,眯起眼睛,望向刘璟留下的那一道烟尘,“还是让我自己解决吧。”沈碧纱了解顾秋寒的脾性,既然他说自己解决,那便是一定要自己解决的,强行跟去,反会令他烦恼。

梅花坞一如往日般幽静深沉,只是花期已过,不复那种迎雪吐艳,凌寒飘香的盛况,也许正如刘璟所说,一切都这么无声无息的结束了。

玉梅山庄也没什么两样,梅倦生手擎玉杯,伫立在窗前,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发呆,任由春风料峭,翻弄着他额前发丝。直到顾秋寒的身影完全出现在面前,他才如梦初醒,笑道:“听说你冤屈得雪,作为老朋友,我本该去道贺才对,但我还是选择了留在这里等你。”顾秋寒也在笑,可是两个人笑得都那么勉强。

“玉梅山庄的人呢?”顾秋寒问道,他从大门进来,一直走到这间雅舍,都没有看到一个人。梅倦生淡淡的道:“遣散了。”顾秋寒微微一怔,叹道:“你知道我会来找你?”梅倦生摇摇头,“不知道,但从我暗助胡惟庸对付你那时起,便在等这么一天。”他招手道,“进来,我们喝几杯。”

顾秋寒竟没有拒绝,手扶窗台,一跃而入。两个人来到八仙桌前,相对落座,梅倦生为他满斟一杯,道:“尝尝我新酿的梅花酒。”顾秋寒望着杯中清冽的酒水,无限往事浮上心头。梅倦生艰涩的一笑,道:“酒里没毒,我还不至于卑劣到那等地步。”曾几何时,两个人还在一起对饮,赏梅,肝胆相照,而现在,他们却只能这样彼此猜忌了。

顾秋寒举起杯,呷了一口,赞道:“唔,不错。”什么都已改变,唯有这酒的味道一如往昔。

梅倦生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他终于提到这个在朋友间本不该出现的话题,顾秋寒不由自主的一颤,目如寒星,盯在他脸上,道:“无论我到哪里,都会有杀手或大内校尉及时找上门,而当时只有你知道我的行踪。不过我仍没有想到你会出卖我,直到那次我让你去都督府看沈碧桃的尸体,跟你约定在灵谷寺外相见。我遭到大内校尉的攻击,下山时遇到你,你说在都督府看到了吕立的尸体,可是我们分开之后,我经过云锦客栈,却恰好瞧见官差把客栈掌柜和吕立的尸体抬出来。当时我真的很吃惊,才知道你去都督府,多半只是向木天雄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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