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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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瓶-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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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姑紧紧贴近她的身边,带着几分羞涩、几分悲伤和一半儿悔恨的神情,对她嘟嚷道:“真不该那样打他!打得那样沉!我真不该,真不该啊!”

已经明白了,莲姑是在为适才将达奇打翻在地的事而难过。她不明白的是莲姑为何对这么一桩小事竟显得那么伤心。因此,她只淡淡说道:“既是交手就有胜有败,达奇长得那么壮,挨你一两拳也伤不了他的筋骨,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莲姑摇摇头,不以为然地说道:“你没有看到他跌倒在地时那一双眼睛,愣愣地盯着我,显得又惊又喜,又羞又愧,那两道眉毛也拧得紧紧的,显然是疼痛已极!。”莲姑说话的声也在微微颤抖,使她感到她的心正在为此隐隐作疼。莲姑见春雪瓶无动于衷,漠然不语,便又说道:“好姐姐,你要是只图一时兴起,伤了一个你不愿使他受到伤害的人,你也一定会难过,会悔恨,甚至还会抱憾一辈子的!”

春雪瓶听她这样一说,不知为什么,竟突然想起她在塔城的的路上,曾经被她从马上弄翻下地的那个少年,眼里也是满含着惊异和羞愧的神色。那少年当时所显出的那种狼狈情景,说明他确是受到了伤害。不管春雪瓶愿不愿意使他受到伤害,也不管她是有心无心,她却也曾为此歉疚于怀,久久地遗憾在心,直到她在塔城集市的摔跤场上助他一臂,把他从危急中解救出来,她才好像补偿了自己的过失,心也才平静下来。当然,当时随即发生在林边旷地上的那少年对她的无礼,那又使她的心受到伤害。至于那少年会不会因此而歉憾,则是那少年的事情,反正她已不欠谁的债,她可以心安理得了。但春雪瓶没有料到,就在莲姑说起为她打了达奇而深感愧疚的一瞬间,突又在她心里浮现出那少年的身影,而且那身影死赖在眼前,强呆在她心里,以至她想支也支不开,想赶也赶小去。春雪瓶心里感到一阵莫名的慌乱,竟因此不禁羞涩而又暗自气恼起来。

“好姐姐,你说是不是这样呀?”还在等候她回话的莲姑,急切地问了这样一句。

“是的,会难过,会悔恨一辈子的!”春雪瓶忙应付着莲姑。她自己却也还未回过神来。

二人各想着自己的心事,默默地向家里走去。 





春雪瓶 第十二回 寻母入关单骑万里 赏泉进殿一石千波

春雪瓶在一一阵阵悠扬的驼铃声中醒来,窗外已经升起一片淡淡的曙光。房内房外还是静悄悄的,悠扬清脆的驼铃声不但毫未扰乱这清晨的宁静,反而使这宁静中更增添了几分静谧。宁静中只要不加上孤寂二字,对任何人都是美好的时刻。春雪瓶住在这天山深处的那些岁月,应该说是宁静的,但也是很孤独的。春雪瓶虽由于有母亲在她身旁,她没有或很少感到孤独,但她却没有从这宁静中感到多少美好。这也不足为奇,不经尘嚣的扰烦,便不觉宁静的恬适,这也和俗谚所说“不走高山不知平地”是一样的道理。

春雪瓶静静地躺在床上,尽情地去领受这美好的宁静,她只有回到艾比湖后的这一瞬间,才真正感觉到了宁静的美好。但这种怡然的心境也只保持了短短的一刻,很快地,对母亲的思念所引起的孤独之感,又浮上她的心头,还有那突又闪现在眼前的那少年的身影,也扰乱了她的心里的平静。这宁静的清晨也随着她心绪的烦乱变得喧嚣起来。

春雪瓶为了镇抑心中的烦乱,便坐起身子,凝神闭目,运气吐纳,练起母亲传授给她的九华五行气功来。一会儿春雪瓶又进入一种混然忘机的境界。

春雪瓶练完功,窗外天色已经大亮。她正要移身下床,忽然间,只听窗外驼铃声嘎然中断,随着便又传来几声清脆的鸟语。隔了片刻,却又响起几声杂乱的驼铃。这几声音响的起落,却引起了心细如发的春雪瓶的讶疑。她赶忙披衣下床,轻轻走到窗前,透过窗棂向屋外的草坪望去,见达奇躲在绿叶垂枝的柽柳丛中,正探着头向这边屋角张望。一会儿,又见莲姑身影在窗前一晃,随即便飞快地跑进柽柳丛中去了。二人亲亲热热地交谈着。春雪瓶虽然一字也听不清他二人那嘤嘤如蜂的绵绵私语,但却已从他二人那一瞬一笑的神态上,感到了二人彼此互送的柔情蜜意。凝神注目地呆望着,又见莲姑伸手解开了达奇胸前的扭扣,撩开他领下的对襟,裸露出他那充盈壮实的胸膛。春雪瓶远远望去,隐隐也可见到达奇左胸上有块青紫色的痕印,那正是昨天傍晚在林中被莲姑击中的地方。莲姑凑近达奇胸前将那块伤痕仔细验看了会,又伸出手去轻轻地抚着,揉着,嘴里也在喃喃地嘟嚷着。她抚揉了一会,又见她慢慢地低下头来,竟情不自禁地将她的脸儿也紧紧地贴到达奇胸前那块伤斑上了。春雪瓶不觉全身哆嗦了下,脸上突然感到一阵滚烫,心也急剧地跳动起来。她赶忙缩转身来,闭上眼睛,心里立即闪起一个念头:“男女之间怎能如此!”蓦然间,随着第一个念头而来的,又是:“男女之间莫非应该如此?!”该与不该?能与不能?两个猛然闪起的念头,竟变成两道波澜,在春雪瓶心中翻腾卷涌,使她既觉无从向人询问,又不知该何适何从。茫然中,蓦然想起她曾在天山树林里看到那两只你追我逐、舐项相亲的小鹿,那两只被母亲称作是“夫妻”的小鹿,不是也未见母亲对它俩进行责怪吗!这样看来,男女二人只要是夫妻就应该相亲相爱了。春雪瓶呆在墙隅,冥想凝思,心里是波涛起伏,万念丛生。她不禁又回想起一下适才看到的情景,眼前出现的不是达奇,而是一双比达奇更为壮实的胸膛,一张比达奇更为英俊的面孔,一双愣愣的大眼,一个伟岸的身躯,又是他——那个不知名姓的少年!春雪瓶的心又是一阵剧跳,她不禁举起双手蒙住脸,蒙住了眼睛。

一会儿,香姑进房来了。春雪瓶尽管这时已经恢复了平静,可她残留在眼里那迷惘的神情,仍然逃不过香姑那双善于探微索秘的眼睛。香姑将她注视了会,问道:“你怎么啦?是不是又在想念母亲?”

春雪瓶只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香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伸出手来抚抚她的鬓发,又打趣地说道:“像你这么大的姑娘该想的事儿多着啦,你怎朝朝暮暮仍只知道想着母亲?”

春雪瓶不由心里一动,瞟了香姑一眼,没有吭声。

香姑停了停,又安慰她道:“你母亲办完事,自会安然无恙回来的。你老惦着她,又有什么用。”

春雪瓶心里又动了一下,便趁机问道:“香姑姑姑,我母亲进关去寻的那个亲人是不是我弟弟?”

香姑瞅着她紧紧地盯了一会儿,说道:“也可算是你的弟弟。但他和你将会比姐弟还要亲。等你母亲把他寻回来后,你和他便永远在一起,生生死死不分开。”

春雪瓶低头沉吟着:“……永远在一起,生生死死不分开……他究竟是我母亲什么人?”

香姑含着深沉的笑意:“你将来自会明白的。”

春雪瓶不知为什么,竟又想起那个不知名姓的少年来。她心里猛然闪起一个奇怪的念头:要是母亲进关寻找的亲人是那少年就好了。但她立即又打消了这个荒唐的想法:天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一种怅然若失的情绪不觉又浮上心头。

香姑不便再和春雪瓶谈起他母亲亲人的事情,便又把话拉开,说道:“听莲姑说,你已经答应传授一些武艺给村里的那些年轻人,这真是太好不过了,你罗大伯和哈里木叔叔他们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春雪瓶:“那些年轻人许多人的年龄都比我大,在他们面前指手划脚的多难为情,今后我就在家里教几路给莲姑妹妹,再由莲姑妹妹去教给他们好了。”

香姑想了想,说道:“这样也好,以免你母亲将来怨我,说我把你惯野了。”

二人又谈了一会,台奴手拿扫帚进房收拾屋子来了。春雪瓶忙迎上前去夺过她手中的扫帚,说道:“阿姆,这些事哪能还要你做!你看,我不是都已经长大,我自己会做了。”她说完话,又连扶带拉的将台奴按坐在床上,然后又像依人小鸟那样靠到她怀里,和她亲热着。香姑在旁不胜欣羡地说道:“台奴抚了雪瓶几年也真没有白抚!我那莲姑也还很少这么亲热我呢!”

台奴高兴地泪花闪闪,只是紧紧地拥着春雪瓶,嘴里轻轻地哼出“哦……哦……哦”的声音。

香姑瞅着她二人,好似打趣又好似有所感触地说道:“雪瓶将来有了心上人,就会不再亲热你罗!”

春雪瓶抬起脸来瞅着香姑,娇声说道:“我的心上人就只有母亲、阿姆、还有香姑姑姑。”

香姑笑了:“就算有我和台奴,可我俩在你心里也是呆不长的。”随着她叹口气,说道:“我也是女人,我也有儿女,这螳事我知道。”

春雪瓶把头埋进台奴怀里,不吭声了。她眼前不禁又出现了她适才看到的在柽柳丛中发生的情景;心里又想起了那个不知姓名的少年。

台奴抚着春雪瓶,埋头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说道:“你这衣服已经穿得这么旧了,怎不换件新的?你这样的年龄,也该好好地打扮打扮了。”

香姑也附和着:“你母亲像你这么大时,穿得可讲究啦!”

春雪瓶抬起头看看香姑,忽然问道:“我母亲像我这么大时在哪儿?”

香姑愣住了,不知怎样对她说才好。台奴却毫不迟疑地接口应道:“在哈珠。那是在蒙古,离这儿可远啦。”

春雪瓶知道台奴说的不确,仍盯着香姑又继续问道:“香姑姑姑,你二十年前是否随我母亲去过北京?”

香姑又是一怔:“你听谁说的?”

春雪瓶一鼓作气:“我只求姑姑告诉我是否有这回事就行了。”

香姑犹豫片刻,说道:“有这回事。”她带着疑诧的眼光凝视着春雪瓶,还不等她再问忙又对她说道:“雪瓶,你别再打听这些事了!你母亲临走时对我说过,等她从关里回来后,便会把过去的一切都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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