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戟悄然出宫,来到“玉儿”的墓前。靠着上了光洁的墓碑而坐。拿出两只酒樽,满上酒水。
“玉儿,我有了皇后。”夜戟拿起酒樽碰向无人回应的另一只,金石清脆。倾杯尽,黄汤穿肠,犹在惆怅。
“我要撕碎那人的期盼。”再满一樽。
“你说,那人是否可笑?”引颈倾杯,修长的脖颈,滑动的喉头,“明明是仇人,他却在意我。”
“真是怪人。他是应该恨我。”残留唇间的酒滴,描着精瘦脖颈的线条滑落。“我也同他,是怪人。是软弱之人,明明血仇之人在眼前却下不了手。”
“连恨,都恨不了。”夜戟无奈地微扯嘴角自嘲。“我,恨不了,便让他恨。可是,我快没有承受他恨,他绝望的勇气了。”
玉儿……夜戟不再自语,只是一再续杯,饮尽满樽月华。
风过,树影晃动,月上梢头。
花句小筑。
月清华,泄进半开小轩窗,倚窗人,独思量。
羯羽打发了雪娟离开,起身下榻。
瑞哥哥,玉儿明了……羯羽坐在茶案边。
那女子,玉儿比不过。
玉儿的存在,只会让你难受…
承受你的恨,不如带走你的恨……
这张脸……羯羽轻抚自己卸下面具的面庞。
这张脸,让你下不了手……脱不去血仇不能报的阴影……
若你下不了手,便由我来…是我的无能儒弱害死了父亲母亲……
若你因这张脸,而下不了手,便由我来,以漆雕羯羽的身份离开……
羯羽端起茶盏往地上摔去。
青瓷茶盏在地上炸开,羯羽拾起地上的瓷片。
……
“咔嚓——”夜戟捏碎手中的酒樽,青铜残片插入血肉,淅淅殷红,裹着月华而下。不管伤痛,夜戟斜躺,头枕青苔而睡。
……
沥沥殷红,从白得通透的手腕间淌出。羯羽躺在榻上,将不断出血的手腕葬在锦被中。
瑞哥哥……我走了……以漆雕羯羽的身份……
以你仇人的身份……
但愿我的离开……能让你……中血仇释然……
“娘娘,我拿来了……”雪娟端来羯羽方才说想要吃的清粥,却见榻上的人睡了,不由噤声。轻放了碗,走到榻前帮羯羽紧被子。
“娘娘。”雪娟见睡着的人,脸色煞白,异常冰凉,轻声唤道。
睡着的人未应声。
巧然间,雪娟看见地上碎裂的茶盏,一丝阴霾结上心来。
“娘娘,奴才张狂了。”雪娟掀开锦被。
白玉似的手腕不断的满出殷红,宝绿的床单,被子被染成墨绿。
“娘娘,娘娘……”雪娟用力的拍着羯羽的脸庞,不断叫喊。
殿下,你……你,别死……雪娟放下气若游丝的人,急急跑出小筑。
“娘娘,你别坚持住,我找人救你……”低喃奔跑的人,和迎面而来的相落刚好撞上。
“雪娟姑娘,你怎么这般急。”相落扶起跌坐在地的女官。
“王爷,王爷,救救娘娘。”抓住相落的衣袖,雪娟满是泪痕的哀求。
“快,带我去。”相落跟着雪娟来到羯羽榻前。
玉白通透的人身下一片暗绿,素白的皓腕上深见骨的割痕。
中宫。
红烛残尽。
红幔下滑落的泪,沾湿了凤袍。
“玉妃……”解红掀了头上绣凤红幔,她以为散了酒宴后夜戟未来是因为羯羽。愤然起身,向花句小筑去。
“娘娘……”侍卫正要阻拦。
解红直接劈掌夺门而进,踢开里间的门。却见相落额头结汗地为榻上的人诊治
榻上的人,左手腕处包扎的白布,侵染殷红,脸色煞白,白得有些透明,映着被血染暗的宝绿,让人觉得这纤弱的人随时都会化开在空气中。
“她……”解红不禁问道。
☆、第五十五章 梦里檀痕无人晓,只得违意为君逃
梦里檀痕无人晓,只得违意为君逃
春天谢了,风夜剪,红落尽,无奈,空留枝。一枝空留破寒晓,争教,清泪已成冰。
到了花句小筑,解红没有找到夜戟,却看见相落正全力救治垂死的羯羽。
“她……”解红站在门口,看着好似随时都会化在空气中的人。
“皇后娘娘。”雪娟向站在门口失神的人跪下,“求娘娘定不要将此事告知皇上,也不要告知其他人。”
“她……”解红怔怔地点头,榻上沉睡的人,让她思绪凌乱。
使我妒忌的东西却是他死也要逃离的……
夜戟你不在这儿,那你在何处?
解红应了保守今日所看见的一切,怅然地离开。
不久,榻上苍白的人眼羽颤动,微微半睁眼眸。
“王爷,王爷。”雪娟难掩欣喜地叫着在案几上配药的人,“娘娘醒了。”
“娘娘……你……醒了。”沉睡的人终于醒过来,相落悬着的心落地。
为何救我……相落哥哥……羯羽微启颤抖的双唇,不断的摇头。
“你…你是太阴之躯,”相落缓缓道,“太阴之躯的男子只有在及冠时容易发现,在之前以后都不易察觉。”
羯羽只是摇着头,一切不进耳。
“太阴之躯的男子,若与男子合之,则孕之。”相落握住榻上人瘦弱的双肩,“你虽是男子,但已有身孕。”
身孕……羯羽怔怔地看着告诉自己这个消息的人。
“对,你怀了皇兄的孩子。”相落柔声道。
我……孩子…瑞哥哥的孩子…羯羽怯怯地抚上自己的腹部,仿佛那里的温度不属于他一般,传到冰凉的身子每一处。
“我已经为你配了药,”相落抚着神色缓和的人,“就算是为了孩子,你也要活下去,切莫再看不开。”
孩子……那瑞哥哥岂不更是为难…这个孩子将来又要如何自处…羯羽欣喜自己有个这个孩子,但也担忧苏夜戟将如何处置这个孩子。
“我便回了,”相落用指尖擦干重新有了光澜的眼眸溢出的泪水。“好自休息。”
不……不可以告诉瑞哥哥……羯羽抓住起身离去的人的衣角,下榻跪地。
“你……”相落慌忙扶住羯羽,“你身子虚,如何跪得?快些躺好。”
不要告诉瑞哥哥…羯羽撰住相落的衣衫,无声地启合着唇瓣。
“雪娟,那笔墨来。”相落道。
羯羽接过笔墨,颤抖地用双手握住笔杆,在宣纸写着。
“你不让我告诉皇兄?”相落抚羯羽重新躺下,“可这又瞒得了多久。”
瞒得了多久……羯羽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他不想让夜戟更难受,轻轻地点头。
“我暂不告诉他。“相落替榻上的人紧紧被子。
这人儿……究竟是如何通透…大哥杀不了,恨不了,夹在对玉儿情与血仇之间。他若何又恨不了夺了他一切的人……还为了大哥着想。相落叹了口气,叮嘱了雪娟几句便离去。
破寒晓,竹林烟萦绕,叶尖垂挂结寒露。
一滴冷露滑落,摔在夜戟的微蹙的眉心。清寒沁骨,夜戟揉了揉昏昏沉沉的前额,被青铜酒樽划伤的手掌由于动作,伤口被挣开沁出些许血珠。
“玉儿,我回了。”夜戟拈起以前种下的无名花,放上一朵在墓碑上,温柔笑道,“甚美。”
翻身上马,惊散林间薄雾,惊落冷冷清露,向皇宫去。
花句小筑。
人初醒,凭窗而望。一道宫墙相隔的便是麝烟殿。翠华争拥,雕龙云腾,道是雄丽高却寒。
“娘娘,您不多睡会儿?”雪娟为虚弱人加了件外袍,唤人放下早点。
羯羽摇摇头,扯过外袍裹紧小腹。
“娘娘,现您可不是一个人?”雪娟拿过案上的红米粥,“要好好将惜自己的身体。”
知道女官所指的是什么,羯羽浅笑,为了肚子里的新生命,他不得不活,可是这孩子迟早会被发现。
若是…若是不在这皇宫…羯羽的指尖微颤,他想到了出宫,想到了离开。
对,只要离开这儿,这孩子就不会被瑞哥哥知道。恍悟的人走到案前,在纸上写下自己的想法。
“娘娘,你要逃出宫。”雪娟诧异也欣喜。欣喜她所珍视的人愿意远离苏夜戟活下去。
逃?不是,不是逃。只是离开。羯羽点头。
“娘娘,奴才就是死也会助您离开这个冰冷的地方。”
冰冷…有瑞哥哥在就不会冰冷,只是那温暖早已不属于我……羯羽自嘲浅笑。
瑞哥哥,就让玉儿任性自私一次……
让我带着漆雕羯羽的身份离开,带走你的恨……
你的无奈……
Ps:各位看文的大大,小流氓告假。
小流氓清明要去凤凰找沈老聊天喝茶了,去萦着水雾的青石路上发发呆。所以会停更三天,抱歉,抱歉。
☆、第五十六章 残红谢尽绿正浓,荷裳风剪衔壁空
残红谢尽绿正浓,荷裳风剪衔壁空
“娘娘,奴才就是死也会助您离开这个冰冷的地方。”雪娟怔怔肯定,她要让羯羽脱离苏夜戟,不管要她付出多少代价,只要羯再次露出她记忆中的笑容,就算是性命也奉上。
离开……羯羽望向窗外高大朱红的宫墙,想起从前紫冥要带他离开,在宫乱时拼死保护他,自己却死在乱刀下。
紫冥……羯羽抓住胸口的衣物,沉闷苦涩,他觉得自己好是自私,整颗心被苏夜戟占得满满,却连一丝缝隙也没留给那个为自己死的人。盈出的泪漫过眼羽,颗颗砸落。
“羽哥…园子里有暗道……”想到那个拼死为了自己的人,也想到那人死前对自己说的话落。羯羽抓过纸笔,在纸上写下紫冥死前的话。
“暗道?”雪娟看过后很是欣喜,“那奴才在没人时便去园里找。”
羯羽点头。
夜戟直接回了麝烟殿。
“你昨晚去了哪里?”解红坐在偏殿的龙榻上,未红的眼圈,声音嘶哑。
“宫外。”夜戟脱下被晨露沁湿的外袍,冷冷道。
“宫外?”解红微扬嘴角,哂笑,“皇后册封的晚上,皇帝却去了宫外。”
“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