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孟在游戏机前玩得天昏地暗,每到十一点,都会强行被这个男人拖回房,很多时候什麽也不做,只是抱紧他睡觉。
日子虽然乏味,但也令人安心,起码打心底知道,总有个人陪著自己。小孟什麽都不去想了,梦想也好,前途也好,他通通都不敢再心存期望,只当破罐子破摔,能过一天是一天。
可没想到会有不速之客拜访,彻底的把他的生活扰乱。
小孟并不是第一次见到雷彦的父亲,但过去只是在报纸或电视上。毕竟大名鼎鼎又劳苦功高的市长,普通人想不认识也难。
那个男人坐在对面,端端正正,目不斜视,却让小孟有种巨大的压迫感。即使他的两鬓已经泛白,即使岁月在他脸上留下许多痕迹,但从骨子里散发著不怒而威的气势。他身後站著穿黑色西装的助理,面无表情腰挺得很直,像古代等待主人差遣的侍卫。
“您好……雷彦去部队里了。”小孟有点结结巴巴地说。
“我是来找你的。”雷铭翰直直地看著他。
小孟整颗心提到嗓子,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您有什麽事?”
“我的时间很宝贵,所以长话短说了。”雷铭翰交叠著双手放在大腿上,认真地说:“我给你三天时间,希望到时你能够离开这座城市。”
“凭什麽?要是我不呢?”小孟冲动地喊。
雷铭翰的耐心好象被消磨光,他闭起眼睛不说话,放松身体靠进沙发里。仅仅只是一个动作,小孟就产生种绝望感,仿佛是被押上刑场的囚犯,无论怎麽喊冤也得不到一线生机。
“孟先生,本来这种事市长不需要亲自出面的,他肯来这里,已经是给足了你面子,希望你能好自为之。”助理用冷冷的语气说。
小孟向来吃软不吃硬,他愤怒地站起来,大声道:“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就不怕我举报你滥用权力?”
“你想的话尽管去举报,甚至可以坦白告诉你,你之所以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绝对不是偶然,只要继续呆在这里一天,别指望能有机会在娱乐圈发展。”助理说。
小孟握住拳头,气得浑身都发抖,即使他再苯,此时也猜到雷铭翰做过的事。现在他恨不得冲上去,狠狠地掴打市长大人冷然的面孔,可明明愤怒已经到达极限,身体却丝毫都无法动弹。
“记住,你只有三天时间。”雷铭翰站起来说。
直到这两个人离开,小孟仍感觉到眼前阵阵发黑,他什麽也看不到听不到,整个世界都陷入滔天的怒火中。可渐渐的,一种无望的悲哀取代了愤怒,他知道,不用大富大贵,哪怕只要是有清白的家世,今天雷铭翰肯定不会用这副嘴脸面对自己。
对方甚至连长辈的角色也不屑扮演,更连一分薄面也不愿施舍,那人明明在电视里对著献花的小学生笑得那麽和蔼,在他面前就变成高傲的国王,所说的每个字都用命令的语气。
打从父母双亡又被亲戚像足球般踢来踢去,小孟都从来没怨恨过谁,只当是自己的命不好。但突然今天他心生怨气,恨上天如此待他,让他连挺起胸膛和雷铭翰谈判的资格都没有。
他是个当过贼吸过毒的败类,在权力面前,低贱得犹如蝼蚁。
清晨,晶莹的露水凝聚在叶尖,在晨曦的笼罩下,折射出璀灿的光辉。
楚凡骑著自行车,到远一点的乡镇进货去了,於是就由苏子成帮著叶阿姨开店。卷起铁闸门,整间杂货店呈现在眼前,钉在墙上的木架摆满商品,琳琅满目却很整齐分类。店铺中间并排放著两个冰箱,无论是小孩子喜欢吃的雪糕还是大人爱喝的啤酒饮料,都能在里面找得到。
“先把门关上吧。”叶阿姨说。
苏子成应了声,再度把闸门缓缓拉下,叶阿姨已经坐在收银台里,也许是环境的熏陶,看上去颇有几分老板娘的架势。
“帮我把左手边柜子上的绳子拿过来。”叶阿姨见他拿对了,点点头说:“小成,过来坐。”
他听话的坐下,把那把绳子放在收银台上,绳子红色的塑料制造的,两块钱一小把,足足有四米的长度,可以有很多用途,实用又实惠。收银台有两个抽屉,一个装著零钱另一个装著帐本,叶阿姨从口袋里掏钥匙,却握在手上不动。
“干妈,还有什麽需要我帮忙的?”苏子成问。
叶阿姨摇摇头,一向慈祥的目光突然变得严肃,说:“昨晚半夜时我起床上厕所,发现楚凡没在房里。”
苏子成心里一震,不只昨晚,自从上次中秋过後,楚凡夜夜都到他的房里来,然後总是呆到天亮前才悄悄离去。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也许可以选择欺骗她,随便找个借口或者推脱说他也不知道,但最後选择沈默。
叶阿姨深深看他一眼,并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把上锁的抽屉拉开,然後从帐本下抽出一本杂志来,然後轻轻放在桌面。苏子成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下,因为他清楚看到,杂志的封面正是他和楚凡暧昧照片,标题更是夸张刺眼。
“小成,无论外面的传言有多不堪,我都只相信你。”叶阿姨覆住他冰冷的手,用不容质疑的语气问:“到底事实是怎麽样的,就由你来告诉我好吗?”
苏子成许久都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叶阿姨早知道真相,却仍旧待他如亲人,光是“我只相信你”这五个字,足以让他无地自容。
但是看他的反应,叶阿姨就已经猜到了,她握紧他的手说:“你和楚凡都是我的孩子,如果事情不是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宁愿烂在肚子里也不肯抖出来,要知道,你们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我都会心疼。”
“对不起……”苏子成抽回手,双膝落到地上,低著头说:“干妈,我和楚凡是真心相爱的,我知道这样做很自私,但还是请你成全我们。”
有些事情即使明明知道,但亲耳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叶阿姨原本打算扶起他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露出沈痛的表情。
“干妈,我会孝顺你,一辈子都对你好的,也会珍惜和楚凡之间的感情,我也不想伤害你,真的不想。求你成全我们,我愿意做牛做马侍奉你,如果你想抱孙子,我愿意帮楚凡找代母,只要你点头,无论多难的事我都会去做。”苏子成急切地说。
“小成呀小成,你这是要我的命啊。”叶阿姨捂住嘴。
苏子成也心痛不已,只能忍著泪重复说:“求你成全我们……”
小小的杂货店里,几乎快无法负荷如此沈重的气氛,苏子成直挺挺地跪著,不敢抬头看她。如果叶阿姨打他或者骂他,也许他心里会好受点,但她只是上前抱住他,用温暖的怀抱包围他。
“就当是干妈求你,放过楚凡好不好?不然……”叶阿姨吸吸鼻子,颤著声说:“不然我有何脸面去见楚家的列祖列宗。”
“我……我做不到,如果没有了他,我会比死还要痛苦。”苏子成也紧抱住她,像孩子般痛苦地把头埋在她柔软的肩膀上。
“傻孩子,说什麽死不死的,你还那麽年轻呀。”叶阿姨擦干眼泪,坐回到收银台旁,冷不防地说:“要死也是该我去死。”
苏子成震惊地抬起头,湿润的丹凤眼被恐惧占据,他看著叶阿姨决然的表情,胸口宛如被活生生地剐出一块肉。叶阿姨伸手长满老茧的手,拿住原本放在桌面上的绳子,霎时,仿佛是捏住他的心脏。
“小成,干妈这辈子都小心谨慎的过日子,就惟恐会落人口实,想不到熬了那麽多年,终究无法保全楚家的名声,你让我情何以堪呐,也许,我只能像你父亲那样做,才能避过被羞辱的下场。”叶阿姨说。
流言如罂栗,在别人口中灿烂如花,妖豔无比,却杀人不见血的阴冷毒辣。乡下更是封建传统的地方,一点不堪的小事,从村头传到村尾,就变成了耸人听闻的恶行。
他天生叛逆不羁,根本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也许楚凡为了他,也能做到不顾一切。但这个兢兢业业劳碌半辈子,又待他像亲子般的女人,苏子成就是再自我洒脱,也不忍把她推到风浪的尖口上。
蜚语已经夺走他父亲的生命,失去至亲的痛苦,犹如被千刀凌迟,不死却愧疚终生。即使叶阿姨只是威胁他恐吓他,但苏子成别无选择,因为哪怕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机会,都不愿意让楚凡经历如他当初的惨剧。
苏子成用膝盖挪向前,跪在了她的脚边,然後一根根掰开叶阿姨的手指,将那把红色的绳子缓缓拿过来。
“快松口,你已经流血了。”叶阿姨心疼地说。
唇已经被咬破,连牙齿都沾上丝丝殷红,他能做的仅仅是用行动表明自己的决定,如果让他亲口说出违背心意的话,那还不如立刻去死。
铁骨铮铮的叶阿姨,在命运面前从未认输的叶阿姨,此时却抱住他的头泪流满面地说:“小成,干妈对不起你……”
这天从杂货店里回来,苏子成用冷水洗澡,接著就病倒了。他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体温高低反复,身子时冷时热。整整三天粒米不进,脸色苍白得像纸,目光空洞而无神,像得了绝症而苟延残喘的病人。
楚凡日夜都在床边守著,衣不解带的照顾他,就连去个厕所也不能安心。村里诊所的医生来了几趟,药也开得不少,可烧就是退不下去。楚凡担忧得眼里都是红筋,叶阿姨把冒著热气的馄饨放在床边,又把原封不动的粥水端走,每天都重复几次却毫无怨言。
苏子成真的难过极了,不管是身体还是心,但只要死不了,总得面对现实。
到第四天,体温总算恢复到正常水平,他清醒後第一句话就是:“楚饭饭,我想抱你。”
楚凡毫不犹豫地点头,只要他健健康康的,别说身体,就把灵魂给他也愿意。於是这天晚上楚凡来到他的房里,锁上门,拉上窗帘,然後一件件褪去自己的衣服。没有害羞,也没有尴尬,每个动作都义无返顾却又理所当然,因为,他是属於这个人的。
苏子成拥住他,失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