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噩梦从此开始。
第四章 夜之深渊
夜晚,是美丽的。
有璀灿的星空,绚丽的灯火,皎洁的月色,就连夜晚的微风也是格外温柔,轻拂过平静的海面,在灯塔的照耀下荡起一片片浪花。
但夜晚,也是黑暗的。它遮住了光明,就仿佛像是挡住了希望,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让身陷在黑夜里的人只能苦苦挣扎。
而他,苏子成,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只能无助的哭泣和颤抖,也会挣扎,也会祈祷,甚至是苦苦的哀求。但无论他如何去做,都不能逃脱命运的折磨,在夜晚里一次又一次的被践踏和羞辱。
每当夜幕降临时,魔鬼便会倾巢而出,将他扯进绝望的地狱里……
“啧,离开了这里一段时间,气色看起来挺不错的。”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钳住他的下颚说。
“可不是嘛,你不在我们很寂寞呀……”另一个穿著囚服的男人附和著。
除了苏子成和刚才说话的两个囚犯,还有倚靠在铁门前的另外一个男人,这小小的单间牢房中足足容纳了四个人。此时,牢房的门大开著,外面走廊一片寂静,所有的狱警和往常一样,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间经过。
头顶的黄色灯泡在摇晃,让这个空间看起来更不真实,灯光照在苏子成毫无表情的脸上,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用沈默的姿态去迎接一切。挨在铁门上的男人将烟头抛开,两三步的距离,几乎是一眨眼已经走到了床边,他只是伸出一只手,然後用力一掰,轻易地就将苏子成的右手腕生生扭到脱臼。
男人勾起嘴角,让他脸上那道从眼睑一直横到耳朵後的疤痕扭曲起来,在幽暗的灯光下更显得骇人。他高居临下地欣赏著苏子成变成苍白的面孔,还有紧紧咬住牙,痛得冷汗直流的模样。
“老大,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暴力呢。”刚才一直没说话的囚犯边笑著说,边同时将一个透明的胶袋套进苏子成脑袋上。
“对待变态不需要温柔。”刚才那人又捉住苏子成想要反抗的左手。
原本透明的胶袋渐渐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因为苏子成的喘气在抖动著,失去了呼吸的他,开始像条鱼在沙滩上扑腾著。他的肩膀被按住,只能拼命地甩头,可套在头上的胶袋被另一只手紧紧拽著,无论多努力多渴望氧气也只是徒劳。
当苏子成胸膛起伏的频率渐渐慢了下来,眼睛瞪得大大的,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呻吟。在这一刻,仿佛时间已经停止,他无法思考,脑部因为缺氧而发涨。没人知道,苏子成承受的不仅仅是肉体上的痛苦,身体本能渴求著氧气,心里却盼望著死亡的到来。
“滋味怎麽样?”刀疤脸将胶袋扯了下来,冷笑著说:“时间尚早,等下你想再尝几次都可以。”
空气一下涌进肺里,苏子成不可抑制地咳嗽起来,连眼角都泛著泪光。这时,一只不知道是谁的手揪住他的头发,将他扯下了床,只能俯在冰冷的地板上。
“老大,他现在一点都不好玩了。”最瘦小的男人蹲下来,将手中火红的烟头往他肩膀捻去,挑衅地道:“哭呀,你怎麽不哭了,快像之前那样,趴在地上给我们磕头,快求我们放过你……”
密封的牢房里无处可逃,可是在本能的驱使下,苏子成还是想向角落爬去,但下一秒,他的手掌被一只脚牢牢的踩住了。
然而,夜晚不过是刚刚降临,惩罚,同样也是刚刚开始……
在可称得上家徒四壁的公寓里,地板上摆满了一张张的资料,楚凡坐在地板上,若有所思地凝视著窗外。直觉告诉他,苏子成是无辜的,可楚凡花了好几个通宵的时间,也无法找出什麽破绽来。
首先,杀死被害人的凶器是一把锋利的五寸长的尖刀,上面有苏子成的指纹,案发现场是苏子成刚租住的公寓,门锁没有被橇破的痕迹。还有就是,有邻居亲眼看到,一个身形和苏子成酷似的男人,将被害人带到了案发现场。
最後再经过苏子成亲口承认,自己是一个同性恋,加上被害人确实有被性侵犯过的痕迹。人证是住在隔壁家的邻居,物证是带有指纹的凶器,动机是同性恋兼暴力前科。总结以上种种,可算得上是铁证如山。
楚凡叹了口气,这单案子确实棘手,这几日来连连翻查下来,几乎连他也被这些有力的证据动摇。包括费翔在内律师所的所有人,要麽嘲笑他,要麽劝阻他,唯一支持的,只有身在远方的母亲。
无论如何,楚凡还是不想放弃,他将满地凌乱的资料一一收好,打算明天去红灯区一趟。既然无从下手,只能先走进苏子成以前生活的圈子,这样也许会找到些蛛丝马迹。
密封的包厢,浅红色的灯罩,小小的空间里只放著一张大大的水床,墙壁上挂著一幅画,画里赤裸著上身的女人正在暗送秋波。楚凡蹙著眉头,打量著周围的一切,他特意请假再花了两个小时车程来到这个地方,没想到却被当成了客人。
“听说你要找我?”一只白皙的手拨开了珠帘。
楚凡惊讶地看著眼前这个睡眼惺忪的女人,因为没化妆的关系,年龄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大了些,可是凭著那一头凌乱的海藻卷发,他肯定这个就是上次在酒吧遇到的女人。
“有烟吗?”但女人似乎不记得他了,揉了揉眼睛又说:“还有,我不接客的。”
楚凡在口袋里摸了摸,才想起自己是不抽烟的,他带著歉意朝女人看,没想到对方却扑哧一下笑出来。
“喂,你是个处男吧?是的话我可以考虑破例。”女人坐在水床上朝他眨了下眼。
楚凡有点局促地站著,决定忽视她刚才的话,问:“请问你是丽姐吗?我叫楚凡,是苏子成委托的律师。”
拥挤的公交车上,楚凡托著脑袋看向窗外,他是坐到终点站才会下车,身边左右前後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没想到,刚才丽姐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既没有欢迎也没有抗拒,只是丢下一句话便扬长而去。
“你是想来这找公道吗?还是仅仅因为好奇?”沈默里许久的丽姐抬起头来看著他,眼里满是不屑:“如果你只是好奇的话,我什麽也不会告诉你的。”
丽姐给他的感觉是个八面玲珑的女人,像是迷一样,她仿佛什麽都知道,又仿佛只是在绕圈子。其实从接手这桩凶杀案开始,楚凡一直有种感觉,仿佛被吸入了一个旋涡中,他无法抽身,也无法看清旋转的轨迹。
礼拜四的下午,楚凡来到了监狱,这是苏子成出院後两人第一次见面。
不知道是否因为光线的关系,苏子成看起来更沈重了些,之前在医院里灵动的眼眸,又恢复了初次见面时死气沈沈的样子。他缩卷在床上,被子盖住了全身,只露出一个脑袋来,看到楚凡时也只是轻轻眨了下眼睛。
“我去见了丽姐,但她什麽也不肯跟我说。”楚凡有点无奈地看著他。
“嗯。”苏子成只是轻微地应了一声。
气氛陷入僵局,楚凡干等了许久,忍不住问:“你必须给我一个方向,只有找出新的证据,我才能向法院提出上诉。”
“凶器上为什麽会有你的指纹?案发当天你在哪里?当时和什麽人在一起?还有,案发现场的钥匙你给过谁?”楚凡接连抛出一堆问题来。
苏子成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抬起眼看著他:“我不记得了。”
面对他又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楚凡不禁火冒三丈,他为这案子费了多少心力,甚至还赌上自己的前途,苏子成不积极配合也就算了,凭什麽摆出一张事不关己的嘴脸来。
“你就不能争气点?”楚凡气愤地骂。
苏子成缩了缩肩膀,仿佛恨不得整个人全缩进被子里,闭起眼不去看他。
楚凡气急败坏地走向前去,一把将被子掀开,顿时,小小的牢房中尘埃飞扬。苏子成显然被吓到,用力地推开了他,然後慌乱地扯回被子,紧紧地裹住自己。楚凡没预料到他有这样的反应,这个人被推得倒退了几步,背後抵在了墙壁上。可他只是楞了几秒,便再次冲上去,抓住苏子成乱拍的手,毫不留情的将被子扯到了地上。
“不……”苏子成只能侧身弯在床上,抱紧手臂惶惶不安的说。
虽然牢房里光线昏暗,但楚凡还是清楚的看到,他脖子上有几个淤红的指印,之前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勒痕,又重新回到了手腕上。楚凡沈默了一会,重新捡起地上的被子,盖住他的身躯,然後坐在床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是谁干的?狱警都不管吗?”楚凡问。
“没用的……他们都恨不得我死……不……也许连死都是一种仁慈……”苏子成断断续续地呢喃。
看著他像一只无助的小动物,楚凡突然觉得胸口刚熄灭的火又烧了起来,暗暗咬牙,俯下身给了苏子成一个拥抱。
“放心,身为一个律师,我有责任保护我的当事人不受到任何伤害。”楚凡说完便起站身。
铁门合上後,苏子成才松了口气,被折磨了整个晚上,他一放松便感觉昏昏欲睡。用脸在被子上蹭了蹭,上面沾著些陌生的味道,在弥漫著霉味的牢房里就仿似一道阳光,很清淡,却很温暖。
阳光从百叶窗外透进来,监狱长交叠著双手,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著楚凡问:“又是你?这次有什麽事吗?”
楚凡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而犀利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说:“这是苏子成亲笔签名的委托书,我来是对你提出警告,如果我的委托人再受到任何身体上或精神上的伤害,我将会向你们追究法律责任。”
“你认为一个罪大恶极的囚犯会有人同情吗?”监狱长问。
楚凡推了推眼镜,认真地说:“比起法律手段,我认为向媒体揭发贵监狱的暴行会更有效果,再重申一次,我的当事人再受到任何伤害,这所监狱里所有的工作人员,当然也包括狱长你,都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