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唇上印上一吻，轻轻的、柔柔的，不带一点侵犯性，似乎只是想要感受一下那唇上的温度。拿开覆上眼睛的手，只能看见一对卷翘的睫毛，覆在白玉般的脸上。如此安然入睡的人儿，决计想不到他所爱的人有过的迷乱以及对他所做的一切。
从魔域到这里如果是黑羽不过片刻，但换做银泠，或许得走了一整天吧。黑羽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这个差别。银泠的黑袍和靴子上尽是泥泞，稀泥干掉后，硬硬地结成一块一块的。要不是亲眼所见，黑羽很难想象，如精灵般的人儿竟把自己弄得如此肮脏不堪。
银泠沉沉地跌入梦底。黑羽怀抱的温度让他的身子不再颤抖，这个避风港能让他舒舒服服地停靠。黑羽将银泠紧紧搂着，不想再松手。那股心疼的感觉，只有这样才能缓解。直到夜幕降临，星光洒落，黑羽才冷静下来。
他知道他不能带银泠回魔域，如果再不断掉，他将无法自拔。他不能失掉一个魔王的从容镇定，在他看来银泠才是一个蛊惑人心的恶魔，他不能放纵自己沉溺下去，更无法忍受心智被束那种慌乱的感觉。同样，他也不想背弃曾经对血魔女的誓言。他告诉自己，这样就好，这样就够了，他们终于可以过回自己的日子。终于可以再无瓜葛……
银泠只觉得自己睡了好长一觉。充足的睡眠缓解了全身的疲惫。可睁开眼，自己并不是在那片花海之中，霁月墨绿的眸子似乎正在宣告他做了好长一个梦。
“银泠……”
见银泠睁开眼，霁月温和地拥他入怀。原本以为银泠在黑曜国能得到亦风的照顾，他会好好过。结果昨晚亦风送他回来，什么话也没有说。银泠脸上的伤口好深，而且有些时日了，御医说，这个伤口当时根本就没有处理好，以后留疤那是肯定的。想到银泠漂亮的脸蛋上，会留下这么恶心的一条东西，霁月心里说不出的痛。
银泠明显瘦了。这些日子他都过的什么日子？帮他沐浴的时候，他的身上明显还有青紫的痕迹，这跟柏苍在他身上留下的是一样的。
可那个男人竟然就这样冷冷淡淡地将他送回来，不说一句话就走了？
霁月想不通了。银泠是那么爱他，他怎么可以这样无情。难道只是因为他毁容了吗？
“霁月哥哥？”
银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怎么会在这里？”
霁月将银泠从床上抱起来，放到软榻上，吩咐宫人们准备洗漱之物，和银泠的衣服。
“是黑羽送你回来的。”
“黑羽？”银泠似乎没想到这个答案。听了不由得一惊。霁月以为他难过，又搂起他，轻抚着他的背脊。
“银泠，以后别再离家出走了。霁月哥哥现在已经能保护你了。你乖乖呆在这里就好……”
霁月的声音好温柔，对这个弟弟的宠溺，他从来不嫌多。
霁月的怀抱好温暖，几乎能熏出银泠的眼泪来。银泠将头迈在霁月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一股热泪从心间串上脑门，但他终究没有哭，只是在霁月的怀抱里蹭了蹭，半晌抬起依然漂亮却令人万分心疼的小脸，看着霁月。
“霁月哥哥，我已经长大了，可以保护自己了。”
霁月捏捏他的下巴，宠溺地笑了。
灵界篇
第95章 第一节 曾经的爱情
银泠殿下回白银了，这个消息很快就从皇室、贵族口中传入了黎民百姓耳中。霁月甚至下诏普天同庆，大庆三日，刚刚迎来新生的白银国，再度陷入一片狂欢之中。
银泠脱去了往日的少年意气，换得一片祥和淡然，这让白银王夫妇，又是高兴，心中不免又有些担心。银泠依然每天坐在神殿上，看着冷冷清清的宫殿，除了翩飞的蝴蝶蜜蜂，再找不到其他活物。霁月处理完朝政会抽一段时间来看他，但看得出来，霁月真的很累，满脸的疲惫无论用如何灿烂的笑容，也终是压不住的。
“霁月哥哥，你早些回去休息吧。”银泠总会这样催促他。
霁月总是摇摇头，眼光总会时不时地瞟上银泠右脸上的伤疤。
银泠真的变了。不再抱怨，也不再任性，甚至坚强得也不再需要他的关心。这个孩子真的就这样长大了。霁月有些为人父母般的心酸和失落感。
对于这个伤口，银泠只字未提，这让霁月只能巴巴看着，巴巴地心疼着，却一个字也问不出口。每当看他睡着了，就情不自禁地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那道伤疤。当时他该是如何的疼痛？又流了多少血？
银泠知道霁月的坚持，所以每天都早早地睡下，虽然没有睡着，但只要确定他睡下，霁月就会老老实实地回寝宫。所以在银泠睡下后，霁月指尖传递过来的担忧，让原本冰凉的心慢慢温热起来。即便为了这个关心他的哥哥，他也应该好好地活着。即便没有了亦风，他也应该能够活下去。
闲来无事的银泠，习惯每天去看看水萱。
水萱对于他的回归，自然是高兴万分的。可当她看到银泠脸上的伤疤，却又忍不住叹气。早说过让他不要跟黑羽纠缠在一起，他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现在搞成这样，还明显被人给甩了……唉，被黑羽甩掉，总比被他杀掉要来得好。
灵殿的紫菱花跟银泠额头的花开得一分不差，也是三片花瓣翘出一个小角。只能看到里面些微紫色的光景。
紫菱花花瓣外面是一片银粉之色，但等花一开，就能翻出一片紫色来。刚开出一点的翘起花瓣还是银粉略略偏紫而已。
“水萱，为什么紫菱花不开了？”
水萱又叹了口气。“这朵紫菱花代表的是你。若你没有斗志跟意志活下去，它便不会再开放。”
“哦……”银泠毫不意外地应了一声，声音不咸不淡，跟寻常聊天一个样儿。
“水萱，前世的我是什么样的人？”
“前世？何必去知道呢？既然你都选择忘记了。”
“可是，我想知道——想知道他是否真的爱过我。”
水萱叹了口气。
在灵界，或许你们是相爱过的吧，但那只是在黑羽恢复魔王身份之前。
灵界跟现在的花之国很像，到处都是盛开着各色花朵。这是花之精灵的世界。
大概在一千八百年前，圣都的花园里绽放了两朵奇特的花。这是一只并蒂花，一朵紫色艳潋，一朵黑光莹莹。这朵紫色的花朵，大家都认得，她就是前世的紫菱花。花雨死后，全灵界的紫色花朵都绝了迹。灵王沧溟对着这对并蒂花只是一笑，继续回宫殿处理她的事务。
这两朵花越开越艳，终于在两百年后幻化出了人形。这就是花雨跟亦风。他们牵着手一起诞生，又牵着手一起长大，几百年的风霜雨露将两人的心死死缠在一起。
几乎灵界所有的人看到他们，都会给予祝福。有一天灵王沧溟将两人召唤到殿前，问他们是否愿意结为夫妻。
当时亦风握着花雨的手紧张得有些颤抖。花雨却很高兴，如果沧溟能够祝福他们，那他们就可以正式成为夫妻。
“亦风，你娶我好不好？”花雨紫色的眸子氤氲一片，看得出她也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幸福。
亦风紧紧握着那只柔荑，对她宠溺地笑了。这个世上他只爱这个女人，他当时很确定。所以他在沧溟面前跪下，双手交叉于胸前，诚心祈求灵界最高的王赐福给他们。
“好！我可以同意。但若是有一天，你们后悔了，那将是生与死的代价。”
那个时候……
“你们当然相爱过。”水萱给了银泠一个肯定的答案。
只是，那一世，你还是完全符合黑羽标准的妻子，而此刻……水萱看看此身已转世为男的银泠。黑羽的爱好银泠何尝不知道，她在最后飘散的时候，给了自己最后的咒语与封印。
身体可以改变，可心呢？
为何还要死死缠着不放？
银泠，黑羽就是你的劫数，今生，你真能就此逃脱吗？
水萱可还记得黑羽转世前说的那句话，“哼！没那么容易！即便再死一次，我也要把她抓回来！”
黑羽自己可曾想到这一世的会有这样的转变呢？
银泠笑了笑，对于水萱的回答，不置可否。即便这是水萱给他的安慰，他也认了。这是他希望的结局。
“水萱，我想回灵界了。”
“可是你的灵力……”水萱说到一半顿住了，又改了口，“如果你现在想回来的话，不是不行。但需要魔王跟灵王的媒介，缺一不可。”
“什么媒介？”
“羽毛。只要你能拿到黑羽的羽毛，你就可以到焦痕之地来。到时我会去接你。”
“谢谢水萱。”
第96章 第二节 又见炙暮
银泠刚离开灵殿，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来人看见他也停住了脚步，神色不安地看着他。银泠笑了笑，走过去，叫了一声，“姐夫。”
炙暮比以前似乎瘦了好多，也黑了好多。原本以为赤云国养尊处优的皇室们，不会畏惧南方灼热的阳光，看样子似乎并非如此。
“银泠……”炙暮的声音有些嘶哑。
“姐夫是连夜兼程赶过来的吗？”炙暮的黑眼圈以及布满血丝的双眼已经充分说明了一切。
“听说你回来了，过来看看。”这个声音好淡然。时间还真能改变一切，那样嚣张跋扈的炙暮也能变成如此稳重沉敛模样。
“姐姐还好吗？”
“嗯……就是挺着个大肚子，行动不便。要不她也一起过来了。”炙暮笑了笑。银泠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但他却无力靠近一步。他知道自己贸然行事会带来什么后果，他已经为此吃尽了苦头，所以，此刻他宁愿这样静静看着，分毫不去逾越。只要能看看也好。银泠瘦了，那腰身更是只手可握。他脸上的伤比想象中还要严重，或许霁月在信中也不愿提及太多吧。
“姐夫远道而来，应该很累了吧？不如先休息片刻，我让宫人们去准备饭菜。”
“不用，不用。我只是来看看你，马上就走。”
“啊？”
赶了十来天的路，难道你只是想看我一眼吗？
“你没事就好。”炙暮的声音很低。看银泠没事，还真的转身就走。银泠愣了一下，想要挽留，炙暮已经走了出去。炙暮的脚步很快，银泠差点跟不上。
刚到花园，霁月就出现了，伸手挡住炙暮的去路。
“急什么？我那里备了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