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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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老虎-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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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就是她。

但眼前的,既不是“他”,也不是“她”,而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他肯定不曾见过这个人。

——却怎地这般熟悉?

“飞爷,这次务请你要仗义出手。”

幸好这时那人开了口。

一开声,庄怀飞就听出来了。

听出来是谁了。

男的装扮,声音确是女的。

语音凄婉动人。

庄怀飞长吸了一口气,嘴角不觉往下拗了拗:

“是离离姑娘吗?”

那“男子”点头。

……………要来的,总是要来的。

避不了的。

逃下了了。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

“真的已经案发了吗?”

“男子”仍在点头,但泪花已泊满了她秋水盈盈的目光。

庄怀飞本来想说些让气氛轻松的话,结果还是上下唇一齐往下拗了拗,以致法令纹更加深逢。

“真的如传言中那么严重吗?”

“至少已经惊动了‘四大名捕’。”

一说,“男子”就忍不住崩溃了,掩面泣了出来:“唐铁萧、唐失惊。俞镇兰。岳军………

他们全牺牲了。”

然后她已语不成音,“我就劝过爹……这一天总是要来了……但他总是不听……现在可来了。”

庄怀飞想伸出手,安抚她,但又收了手,舔了舔干唇。“是来得早了一些,也太快了一些……”

“离离”悲声道:“兵败如山倒,已经溃不成军了。”

“他老人家……”庄怀飞觉得这个问题宛若千斤重担。但又不得不挑,不能不问:“……

还好吗?”

“还好。”

离离笑了。

脸上还有泪痕。

含泪笑的时候,可能要比含欢的时候笑得更媚。

“他只是受了伤……”

“他说:如果一见上面,五句话以内,庄大哥还问起爹是否安然无恙的话;”她说,眼光旋着泪花,像星光的装饰,“你就没变。”

“我没变。”

庄怀飞笑了。

他近来难得笑,

自从他风闻,‘吴铁翼出事了”,他就很少笑。

当听到有“捕老鼠”行动之后,他简直没有真正笑过。

管它的。

既然已经发生了,而且已经来了,就让都来吧。

“我一向都没变。”

“爹就说过,”离离不胜欣喜,像迷途的人看见灯光,漂浮于海上的人遇见了船,“纵他有部属千百,遇难的时候,就只有你和王飞两人可信。”

庄怀飞没有动容,只在听到“王飞”两个字的时候,心里头刺痛了一下。

“我也遇过多次难,”他说,“你爹帮过我。”

“我爹帮过何止千百人。”离离感叹的说:“但他们却不是在危难中可以投靠的。”

“你爹也岂只杀过千百人,”庄怀飞说的一点也不客气,“但他们也都没有机会报仇。”

“我爹是难逃此劫。”离离遂然抬头望着庄怀飞,眼神艳得来有点狠,“但我却不能任由他死。他只是爬上了树,爬不下来了。”

“再无论怎么说,他都是我爹。”

这样说的时候,她眼神里的艳狠成了艳丽的决绝。

“他是该死,”庄怀飞同意,“但我也不想他死,更不能让他就这样从高处摔下来活活跌死。”

“他是我恩师,教我不少东西;”庄怀飞的唇又往下弯,现在看来,两个人的表情,是一个决绝,一个倔强,都很有点视死如归的味道,“他也是我恩公,救过我和娘亲的命。”

“那我没找错你了。”

离离欣欣然,像雨后的花开。

“但你穿错衣服了。”庄怀飞打趣的打量她,“就算为掩人耳目,也不必穿得那么难看——男不男,女不女的!”

离离噗嗤一声,笑了。

易了容的脸上也可以看见郝红。

“我是怕你翻脸不认人。”

“我不是不认人——我倒是真认不得你了。”庄怀飞尽量使气氛轻松一些,看得出来,离离一行人一路来都辛苦了。饱历风霜也久历风险了:

“路上接应的人呢?”

“不都翻面不认人呗!”离离用一种平静的语调道,“而今:我们已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要不然,我扮成这乱七八糟的干啥?给你笑啊?”

庄怀飞退了一小步,斜看着她:“真生气啊?”

离离笑道:“才没有哩。”

庄怀飞伸伸舌头,“幸好追你不到手。”

离离看了他一眼:“怎么?”

“原来你扮男人那么难看的!”

“呸!”离离语音上并不吃亏:“当你老婆要成天装扮成男人啊!”

两人像刻意要打碎凝肃的气氛、迫睫的危机,故意找些话来调笑。

不意,房门外却来了一个人,听到这里,含着泪珠,悄然离去。

她是恋恋。

“有作为坊”有秘道,可直通“黄金屋”。

这秘道除了庄怀飞自己,还有红猫,何尔蒙之外,就没几人知道了。

谢恋恋当然是个例外。

她和庄怀飞在谢梦山未曾允可之前,就是凭藉这秘道才能幽会的。

有一个人却是发现门外有人,也发现是恋恋,更发现她离开。

小去。

小去没有声张。

她只看着小姐跟庄捕头谈笑风生,一点也不像在逃难中的情境。她脸上也倘佯着幸福的样子。

——为他人感到幸福的样子。

为他人而幸福当然不是真的等同自己幸福,如果是为他人争取幸福或代人他人的幸福中呢?那是否也就是一种幸福?

第二章假使我就是你

“对不起。”

在欢笑中,离离忽然幽幽地道。

她现在情状很丑很丑,装扮也很难看很难看,却不知怎地,庄怀飞不看她的时候,昔日的她艳丽飞花的容姿,又浮现心头。落花虽则凄艳,惟花飞始艳,不飞不足夺目。就算是在此刻看她种种狼狈龌龊处,亦仍难掩盖她无想不飞,骨子里透艳出来的美。

“对不起什么?”

他笑问,故意的随意。

“对不起的是在这个时候找上你。”她薄着脸皮,趁有易容物遮盖才能说这番话,“这时候来投靠你,是给你添麻烦。”

庄怀飞笑得嘴角有点下弯,看着她。

她一向是官家小姐,为了她父亲所作所为,已经使她的自尊放得最低最低——要放到鞋面上去了。

她的鞋子既有泥垢又邋遏。

她的视线也逗留在鞋面上。

“假使我就是你,也应该会摔开我们的,”离离说:“假如你想这么做,你就做吧.我不恨你——但你要让我知道。我自己会走,就不许出卖我们。”

庄怀飞笑道:“我现在要赶你们走吗?嗯?”

离离给他“嗯嗯啊啊”的问了几下,有点心慌,心又快要跌到了鞋底,只说,“你一定在心里幸灾乐祸的了。”

“什么?”

庄怀飞显然没听懂。

“当日,我拒绝了你的好意。”离离说,眼睛还在看脚,“现在,落难了,却来投靠你。”

“你心里一定在说:是不是?这可轮到报应来了。”离离索性说了下去,“你心里其实痛快着,庆幸着,幸好没娶了这样不幸的女子,给自己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好大的一个包袱,看还有谁人敢要哩!”

庄怀飞这回听懂了。

听懂后的他只好说:“你真会想像。”

他叹了口气,很大哥的伸手拍拍她的肩膊,“快不要胡思乱想。在这里洗换一新,待会见,让你出去见见未来的大嫂子。”

离离听得心中一颤,脸上却一笑道:“是恋恋姑娘吧?”大哥真有福气。”

庄怀飞倒有点心不在焉。

他的心是在这一个问题上。

所以他问得很慎重:

“——吴大人会赶来这里吗?”

离离稍稍犹豫了一下,也回答得很缓慢,且仍带着迟疑:

“应该会的……他告诉过我,他会来的。”

“可是这里高手如云,十分危险。”庄怀飞沉重的道:“其实,还是不要来的好。”

“但……爹要逃亡了,他要取回那些财宝。”离离毅然地霍然望向庄怀飞,这一次,她是望定了他,也问定了他:

“那些财宝还在吧?”

又问:

“你会给还我爹吧?”

这个问题很重要。

也很要命。

而且也真的常常要了很多人的命。

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到头来都过不了这一关,金银珠宝、富能敌国的财库,准不想要,谁不欲取,连高官厚爵的吴铁翼,也是为了这个,而堕入了万劫不复之境。

——谁会跟钱有仇?

——谁能拒绝这种莫大的诱惑?

离离怕的就是这个。

因为钱财足以把一个战士变成一个杀手,把一个好人变成一个坏蛋、一个君子变成一个小人,乃至将一个活路变成一个陷饼。

所以吴铁翼还没来。

她先来。

——至少,先未一步,探个究竟再说。

本来,她一直就觉得,爹也够位高厚禄了,根本不必也不该贪图这种不义之财,作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以至闹到如此田地,这又何必,那又何苦,可是,现在的情形却不一样。

现在已落难。一旦落难,便尝尽一路知交尽掩门。亲朋戚友走清光的滋味。他们需要这笔财富。

极需要。

……………所以,她要替代她父亲过来取回应该是属于他们的东西。

父亲一向信任这个人。

可是,却没有重用这个人。

——信任和重用是不一样的。

信任不就一定要重用。

同理,重用的也不见得就一定信任。

——信任,是对他的为人;重用,是对他能力的认可,你认为一个人是君子,是好人,不等于你便找他来跟你一起去干打家劫舍、伤天害理的事。

这是吴铁翼的行事方式。处世手法。

他对庄怀飞一直好。

很器重。

但他从不让庄怀飞参与行动。

对这一点,离离也很不解,曾经有问过她爹爹:“既然飞大哥那么可靠,为何不让他直接帮你?”

吴铁翼的回答是:“那样的话,事后我不杀了他,就一定会失去他的。”

离离可不明所以。

吴铁翼反问她:“你是不是也很反对我干这种事?”

“我……我是觉得爹不值得去做——”

“我不是问理由,我只要知道你的立场。”

“是的,”离离答:“我反对。”

“那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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