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科波菲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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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卫·科波菲尔- 第1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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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久,我在山谷中的朋友几乎就像在雅茅斯的那么多了。当我在入冬前离开去了日内瓦,直到春天再回时,我觉得虽然他们不是用英语讲话,可他们的诚恳问候于我像乡音一样悦耳。
  我从早到晚工作,忍耐着,努力着,不停工作。我抱着要把我亲身经历写成小说的目的写作,写好后寄给特拉德尔,他设法在于我十分有利的条件下将其发表;从我偶而遇到的旅游者中,我听说到我的名声已更为大振了。经过一番休息和调整,我又抱着我一向的热切把占据我心头的一种新想法写出来。我的这项工作越进展,我就越觉得它投我心意,于是就更鼓起所有力量投入地写。这是我的第三部小说。这部小说还没写到一半,我在某个时间休息时,突然感到归心似箭。
  虽然我刻苦地学习和工作了很长一段日子,但我也养成了剧烈运动的习惯,所以我离开英国时已虚弱的身子也得以完全恢复。我到了许多国家,见到许多新事物,我希望我的知识积累也增加了。
  关于在国外的这个时期,我已记起我认为应当在这里要写下的一切——只有一个例外,我所以一直没写到它,并无要掩饰我的想法之意;因为,正像我在其它地方说的那样,这个故事就是我的回忆录。我希望能把我最隐秘的思想活动写下,一直写到完结。现在,我就来写它了。
  我也不能很透彻明白地通晓我自己内心秘密,所以我想,如果要说我从什么时候起有那光明希望的话,应该把它最早的出现归于爱妮丝。我说不出,究竟在我陷入悲哀后的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想到,我在轻率的青年时期已抛弃了她那宝贵的爱情。我相信,或许在昔日,当我感到痛失去或痛缺某种我难以真切明白是什么的东西时,我曾听到那远方思想的低语。而这思想以一种新的责备和新的悔恨进入我心中时,正是我如此伤心孤单地被留在这个世界上之时。
  如果在那时,我和她在一起的机会多,我一定会因心情软弱和孤独而把这想法流露出来。我当初无奈离开英国时,就有点怕这样。我不忍再失去半点她姐妹一样的感情;我的想法一旦流露出,就一定会使我们之间出现从未有过的生分拘紧了。
  我不能忘记,我这时对她给予我的感情已用了我自己的想法来加以看待和培养了。如果她曾用另一种爱情爱过我——我有时想她也有过那样做的机会——那我也已把它扔开了。现在,这爱情已不复存在了。当我们两个都是小孩时,我就总习惯于认为她距我的狂热想法非常遥远。我已把我的热情用在别的对象上了。我本来可以做的事我并没有做;正是我和她本人的那颗高尚的心使爱妮丝在我心中成为那样的人。
  当我内心开始了那渐渐发展的变化时,当我更想了解我自己而做一个更好的人时,由于某种模糊的证实,我也委实看到有那么一个我本可以有希望不犯以往错误的时机,我可以有幸到和她结婚。可是,随着时间推移,这朦胧的前景黯淡消失了;不复再现。如果那时她爱过我,那么,我只要想到我对她的信赖,她对我那浮躁的心的了解,她由于成为我朋友和姐妹而必须做的牺牲,以及她已取得的成功,我就只应把她看得更加圣洁。如果她从没爱过我呢,那我又能相信她这时会爱我吗?
  和她的恒心和耐心相比时,我常觉得我自己软弱;现在我更觉得如此。无论她觉得我怎么样,或我觉得她怎么样,哪怕我在很久以前也许还勉强可以与她相配,可我已今非昔比了,她也不同了。时机已过了,我错过了那时机,失去了她是我活该。
  在这些回顾反思中,我感到很痛苦。这些反思使我苦恼悔恨,这是事实;但我仍清醒地感觉到:既然我在希望尚存时轻率地背弃了那可爱的少女,那么在希望已荡然无存时,我就应当含愧知羞地不再缠绵于对她的思念——每次一想起她,我就这么想,这也是事实。这时,我已不再拼命自欺了。我爱她,我崇拜她;不过,我也深知为时已晚;我们之间那长久的关系不会再有变化了。
  以前,我常想到朵拉在那些注定不是磨难我们的岁月中向我含混说到过可能会发生的事。我曾想,为什么我们觉得从未发生过的事竟和已完结的事同样那么真实。她说过的那些让我受到惩罚的年月现在都成了真,就算我们在最早期的可笑举止交往中分手,我遭惩罚的日子也会是真实的日子,只不过稍迟一点开始罢了。我想把我和爱妮丝之间可能有的关系变成一种手段,能使我更克己、更坚定,更能对我自己和我的缺点错误有所觉悟,所以,通过对有可能有的关系反思,我更认为那种关系永远不再可能了。
  从我离家到我回家,整整有三个年头,其间在我思想上总萦绕着、沉浮着的就是以上种种矛盾和纷乱。自从移民船启航以来,已过了3年了。也在那日落的同一时刻,也在那同一的地方,我站在载我回家的邮航甲板上,看那玫瑰色的水——也正是我当年看那艘移民船映出倒影的地方。
  3年,计算起来很长,但过着时却是一晃就去了。我觉得故乡很可爱,爱妮丝也很可爱——可她不是我的——她永远不会属于我了。她本来可以是我的,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第五十九章 归国
  在一个寒冷的秋夜,我在伦敦登岸了。天色很暗,又下着雨,我在那2分钟里见的雾和泥比我在过去2年里见到的还要多。我从海关一直走到纪念碑下才找到一辆马车;虽然我觉得那些涨得溢出了的水沟上方那些商店招牌都很像老友,可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些不太清洁的朋友。
  过去,我常说——我相信人人都说过——我们离开一个地方时就像给那地方发出了变化的信号。我从车窗朝外看,只见鱼市商街上曾有些百年来未被漆匠、木匠或瓦匠碰一碰的老房子已在我去国期间拆除了;另有一条多年来既不卫生又不方便的邻街也修了下水道并被加宽;我甚至想圣保罗教堂也要有点见老了。
  我朋友们的命运会有什么变化是我预料之中的。我姨奶奶已重返多佛住下;特拉德尔自我走后就开始经营承办些小小法律业务,他现在住在灰院。在近来的几封信中,他告诉我和那世上最可爱的姑娘在最近结婚并非妄想。
  他们估计我在圣诞节前回家,却不料我会这么早就到家。我故意事先不告诉他们,这样我能看到他们惊喜时也感到高兴。不过,由于无人接迎,我只好一个人默默乘车穿过雾气腾腾的街道,我竟不近情理地失望和感到心灰意懒了。
  可是,那些灯光温暖的有名气的商店给了我一些安慰;我在灰院咖啡室门前下车时,已感到又有了兴头。初看到这地方时,我记起投宿金十字旅店时那与现在迥异的时代,也记起从那以后我境遇的变化;不过都很自然。
  “你知道特拉德尔先生住在院里什么地方吗?”我在咖啡室的火炉边一边烤火,一边问那个侍者。
  “何尔本院,先生。二号。”
  “特拉德尔先生在律师中声名蒸蒸日上吧,我相信?”
  “嗬,先生,”侍者回答道,“他也许是的吧,可我个人却并不知道。”
  这个瘦弱的中年侍者向一个更有权威的侍者求助。后者是个大块头的老头,挺神气的,生着双下巴,穿着黑裤黑袜。这老头从咖啡室顶头的一个像教堂执事席的地方走出来——他在那里陪着一个钱柜、一本人名录,一张律师名单,还有一些其它的本子和文件。
  “特拉德尔先生,”那个瘦瘦的侍者说道,“本院二号。”
  那个神气的侍者挥挥手,示意他走开,然后很气派地转向我。
  “我在打听,”我说道,“住在本院二号的特拉德尔先生可在律师中声名蒸蒸日上?”
  “从没听过这名字,”那侍者用他低沉的沙哑声音答道。
  我为特拉德尔感到十分遗憾。
  “他一定是个年轻人吧?”那个神气的侍者认真地瞪着我说道,“他进院多久了?”
  “不到3年。”我说道。
  我猜那侍者已在他那教堂执事的席位里住了40年了。他不能再就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小问题再多说什么了。他问我晚餐想要吃什么。
  我实实在在感到我回到英国了,我也的的确确为特拉德尔感到失望。他似乎再没希望了。我只点了一点鱼和肉排,就站在火炉旁默默地想着他的默默无闻。
  当我的眼光落到那侍者领班身上时,我不禁想,逐渐使他开成这么一朵花的花园准是个晦气重重的地方,那个地方弥漫着陈见,固执、守旧、刻板和老朽的气息。我朝那房间看看,无疑,它那铺了沙的地板还是在那领班做小孩时——
  虽然他是否也有过做小孩的时候还让人怀疑——那样铺的沙,我看到那张光亮亮的桌子,我能看见在那老桃花心木的澄净深处反映出我自己;我看到那些被装饰擦洗得无可挑剔的灯;我看到那纯铜柱旁遮掩厢座的整洁而又舒适的绿帷帘;我看到那两个火光熊熊的大火炉;我看到那一列列粗粗大大的注酒器,它们就像知道它们下面是一桶桶昂贵的陈年红葡萄酒一样;我觉得英格兰和法律这两者都难以被征服似的。我上楼,去卧室换下我的湿衣,那镶壁板旧房间的宽大(我记得那房间俯临通到院内的拱道),那回柱床的庄严,那衣柜的阴沉,似乎都联合起来向特拉德尔或向任何这类勇敢的青年的命运严厉地皱着眉。我又下楼用晚餐;就连那里上菜上饭的从容不迫,那地方的安静有序——那里客人不多,因为漫漫长假还没过完——都足以说明特拉德尔的大胆狂妄,也说明在今后20年内他生活的希望之渺茫。
  自从我出国以来,我就没见过这类的东西了。眼前这一切着实让我对朋友怀的一腔希望化成了冷烟。侍者领班已经很厌倦我了。他不再接近我,而一心伺候一个戴着长长裹腿的上年纪的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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