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系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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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系演义- 第1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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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拉进石头里去了?他忙问站在石前的虚云禅师:
  “他们哪里去了?”
  “李、白二将军已经下去了,喏。”虚云禅师向妙明塔下的石级指着。
  黄绍竑看时,果然李宗仁和白崇禧沿石级慢慢地下行,他们步履沉重,心事浩茫,低首默行。黄绍竑只感到肩上沉戮的压力使他抬不起头来,犹豫了一下,他也只得举步而下。他深深感到李、白二人对他的极端不满。在衡阳刚刚结束的那一场几致全军覆灭的惨败,又可怖地展现在他脑海之际……
  洪桥会议在下午四点钟结束,李宗仁根据黄绍竑的意见,下令桂、张军向祁、宝后撤。两个小时后,第七军军长杨腾辉以电话紧急报告:“衡阳城里的敌人已出击,正向我军压迫,师长梁伯霭①率一营坚守探山,被敌优势兵力猛攻,梁师长不幸中弹身亡,探山已失,梁的尸体侥幸夺回!”
  ①梁重熙字伯霭。
  “季宽,衡阳的敌人已向我军出击,你看怎么办?”李宗仁忙问道。
  黄绍竑把拳头一挥说了声:“反击!”
  李宗仁当即下达全线反攻的命令,以白崇禧指挥第七军和第四军为左翼,沿祁衡公路两侧向粤军进攻;以黄绍竑指挥第十五军及教导第一、二师为右翼,从洪桥之南反击。七月一日凌晨,桂、张军与粤军蔡廷锴、蒋光鼐、李扬敬三师和新增加上来的蒋军李抱冰师在衡阳七塘展开血战。经过两天一夜的肉搏冲杀,桂、张军因从长沙南撤,本已疲惫不支,在粤军的空军和地面部队的猛攻下,终于全线崩溃。左翼战场的白崇禧见败象已露立即下令向全州撤退,在粤军飞机的扫射下,桂、张军夺路而逃,状极狼狈。张发奎的第四军伤亡惨重,营长以下军官几乎全部阵亡,张发奎逃到熊飞岭,见第四军已溃不成军,急得站到一个土坡上张大嗓门猛喊:
  “老张在此,官兵有心者随来!”
  可是,所向无敌的第四军经此一战,仅剩得五百人枪,张发奎和第十二师师长吴奇伟不禁伤心大哭,第四师师长薛岳则愤慨高呼:
  “弟兄们,散伙吧!”
  当李宗仁、白崇禧、张发奎在乱军之中狼狈逃遁之后,右翼战场的黄绍竑仍在垂死挣扎,敌人越打越多,桂军则越打越少,黄绍竑已陷于灭顶之灾。忽然教导第二师师长黄旭初仓皇来报:“左翼战场已听不到枪声!”黄绍竑骂道:“难道李、白、张都已死光了!”他忙派人去探查,才知左翼李、白、张已溃逃一天了,他急得又骂道:“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他们丢下老子不管啦!”他急下令向全州后撤,一天一夜跑出一百八十余里,到全州才追上残破不堪的四、七两军和焦头烂额的李宗仁、白崇禧、张发奎。粤军见桂、张军彻底崩溃,已失去再战能力,正欲挥军大进,在湘桂边境追歼李、黄、白、张残部。不料,正在陇海线上督师的蒋介石,见津浦线上阎军攻势凌厉,蒋军陈调元、万耀煌部支持不住,急电陈铭枢将正在衡阳的蔡廷锴、蒋光鼐两师星夜调赴津浦线参战。只留下李扬敬师追击桂、张军,李扬敬不敢孤军深入,追入龙虎关后便绕道贺县、八步转到梧州与另一支粤军余汉谋部汇合去了。假若蒋介石不抽走蔡、蒋两师,以蔡、蒋、李三师及李抱冰一师穷追桂、张军,则李宗仁、黄绍竑、白崇禧和张发奎,即使不当俘虏也成了光杆司令。事后,蒋介石曾为此懊悔不已。
  黄绍竑率残部逃回全州,迎面碰到张发奎和薛岳、吴奇伟,张发奎虎着他那张飞脸,大叫着:
  “季宽,我老张跟着你,真是倒大霉呀!你看看我的部队吧!”
  第四军残余的几百人,东倒西歪地坐卧在全州城外的岭坡上,黄绍竑想起去年十一月二十四日,他在贺县石桥与张发奎会见时,第四军有两万余人,装备整齐,士飞旺盛,经花县、北流、衡阳三战三北,如今只剩得这点残兵,心中也不禁一阵心酸。白崇禧也冷冷地说道:
  “第七军也差不多打光了!”
  黄绍竑扭头看了看他的第十五军和两个教导师,也伤亡大半,溃不成军。李宗仁在狠狠地抽烟,一言不发。黄绍竑忽见白崇禧、张发奎、薛岳、吴奇伟、廖磊、李品仙等人都用愤怒的目光逼视着他,那目光中似有要李宗仁“挥泪斩马谡”之意。黄绍竑不由一阵惊悸,右手死死地握着那条皮制马鞭,以便随时应付不测。
  “大家都辛苦了,请各自回去休息吧!”李宗仁向张发奎等挥了挥手,对黄绍竑和白崇禧道:“我们三人到湘山寺去看看。”
  李、黄、白换了身干净衣服,命副官到城里的香铺去买了几束上等好香,便往湘山寺进香来了。
  黄绍竑和虚云禅师一同往下走,到大雄宝殿前才跟上李宗仁、白崇禧。虚云见天色已晚,向李、黄、白道:
  “香积厨已为诸位将军准备了晚餐,用过晚餐,就请在云会堂歇息吧?”
  “不敢烦劳禅师!”李宗仁谦恭地微笑着,“我们已吃过晚饭了,此行只是前来进香。”
  “素闻禅师德高望重,道弘法深,今日请为我们三人指点前程如何?”白崇禧向虚云禅师祈求道。
  “这……”虚云禅师迟疑地说道,“诸位将军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久闻白将军有小诸葛之名,上晓天文,下识地理,有神出鬼没之计,经天纬地之才,老僧久居深山,才疏学浅,孤陋寡闻,何敢信口开河,妄说前程!”
  这一仗败下来,连李、白都丧失了信心,更何况心怀疚愧的黄绍竑,他见平时自命不凡的小诸葛白崇禧也不得不祈求虚云禅师指点迷津了,他还能说什么呢?便也说道:
  “禅师。入湘之前,我曾在宝刹投宿,请你推算战事之胜败,当时你缄口不言。规在,我们打了败仗,弄得家园残破,桑梓不宁,心中愧对父老,就请你为我们祷告佛祖,指点迷津吧!”
  那虚云禅师本是个做学问的严肃僧人,他一生秉承开山祖师的衣钵,行善积德,诵经念佛,湘山寺自清初石涛住锡,以书画名闻天下,后又有楼月禅师,亦以佛学经典的研究闻名于世。因此虚云更是潜心研究佛学,哲学,亦善工诗画,他主持的湘山寺不象别的寺院,专以抽签问卜为人求财求子求福求官等手段招睐信徒香客,虚云从不为此道,否则,那便是亵渎了佛祖的神灵。但是,现在这三位显赫的广西统治者,却要他“指点”前程,一时倒难为了他这位博学的高僧。
  “请禅师看在乡土之谊的份上,帮个忙吧!”李、黄、白一齐说道。
  虚云禅师明白,凡来寺院烧香膜拜之人,十之八九都是逢灾遇难的落魄人,他们都需要一种精神上的解脱,在浑浑沌饨的红尘之中,他们或受苦受难,受压受害,或失意丢官,遭灾退财,或兵败落魄,穷戚无归……在万般无奈之中,只好跑到这里求得一种精神上的慰藉。千百年来,那些失意的官僚,破产的商贾,败战落荒的将军,不也是夹杂在络绎不绝的来朝山进香的平民百姓的香客之中么?这便是历史,一部畸型的不曾受人重视的传统文化史!虚云是个有学问的高僧,他高就高在不是对佛祖的迷信,而是对佛学经典的造诣。他对香客们的心理,了若指掌,但又不能点破,他虽身为高僧,却又不能请佛祖将他们引向西方的极乐世界。对眼前的这三位将军,虚云知道,自己没有使他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法术,他们所祈求的前途,无非是东山再起,争城夺地,他们问鼎中原的野心,是绝不会因战败而泯灭的,虚云能为他们指什么样的迷津呢?但,他又不能不说,因为他实在惹不起这三位铁将军啊,他想了想,终于开言了:
  “清顺治丁亥冬,恭顺王兵入境,明十三镇将领据守全州,形势危殆。一日,十三镇将领入湘山寺同祷于佛祖前,各书‘顺’‘守’二字拈阄,祝视毕,各拈‘顺’字,遂皆投诚,兵不血刃,而民得安居。”
  李、黄、白三人听了,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们目下所处的境地,与南明小朝廷那残山剩水的局面何乃尔相似,当年,孔有德率清兵大举入桂,南明十三将在全州降清,桂林城破,南明覆亡。他们今日入湘山寺进香,难道竟得一个重蹈南明覆辙的结果么?李宗仁、白崇禧心头咚咚乱跳,一时口不能言。只有黄绍竑硬着头皮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三人也不妨拈一次阄,一切皆听天由命好了!”
  虚云忙命小和尚去取纸笔墨砚来,放在大雄宝殿左侧的一只台几上。黄绍竑将纸裁成六小片,自己率先动笔写了“和”、“战”二字,然后把笔交给李宗仁,李宗仁到了此时,已别无主意,也只得照写了“和”、“战”二字。桂系内部的事情,向来是少数服从多数,白崇禧见李、黄都已写了,他虽然心存犹豫,但也不得不写。李、黄、白写了三个“和”字三个“战”字,黄绍竑将那六个字放在掌心搓成六个小纸团,一齐交给虚云禅师,然后来到佛祖像前,再一次进香,又一次跪在那三方杏黄布垫上对佛祖顶礼膜拜。拜毕,由李宗仁领衔向佛祖祷告:
  “佛祖在上,李宗仁、黄绍竑、白崇禧再拜于下,我等追随孙总理革命,率师北伐,底定中原,克复平、津,为重建民国薄有勋劳。然北伐之后,天下未靖,兵连祸结,内战不断。此种内战接踵而至,纯然是由于蒋介石的独裁乱纪,以不正当之手段图谋消灭异已所引起。蒋氏此种作风,已引起全国的公愤,广西军民对蒋氏,无不痛心疾首。我等纵想解甲归田,也不愿在蒋氏的淫威之下俯首帖耳。其所以陈兵抗拒,实是逼上梁山,不得已而为之。故而有冯、阎反蒋于北,我等入湘策应于南之举。今不幸兵败衡阳,退回广西,形格势禁,尔后是战是和,不能定夺,祈请佛祖决之。”
  祷罢,李、黄、白又跪下再拜。拜毕,他们一齐来到佛座前,虚云禅师便将那六个小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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