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系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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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系演义- 第2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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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道源向白崇禧敬礼,随即辞出。不想,他刚刚下得楼梯,却正好与上楼的张轸相遇,不得己,他只好向张轸敬了个军礼,即匆匆走了。张轸见鲁道源表情尴尬,行色匆匆,判断形势严重,鲁道源必然已把他动员起义的话向白崇禧报告了,白很可能已命鲁指挥部队对付一二八军,他深为懊悔,当初不该把起义的事对鲁道源说。但事已至此,后悔亦无用,此番来总部见白,肯定是凶多吉少,有来难回了。但张轸毕竟是个身经百战的人,生生死死的场面倒也见得多了,人都有一死,如果现在死在白崇禧的手下,唯一使他感到遗憾的是,他原先想的那个美好的结尾不能和那个同样美好的开头相呼应——他希望在自己的后半生能和那位使他永远敬仰的共产党人林伯渠再度共事,他有些懊悔,走得太匆忙,对白崇禧也太过于相信,没有给林伯渠写下一封信函,如今一死,连个交代也没有了!算了吧,他摇了摇头,现在豁出去了,反正我张轸死在白崇禧手里,林伯渠和共产党总会知道我为什么死的吧!他变得坦然了,迈开坚定的步伐,一下闯进了白崇禧的办公室,既不行礼问候,也不打任何招呼,只是把军帽摘下来,狠狠地摔到白崇禧面前的桌子上,随即解开风纪扣,拉下武装带,气呼呼地冲着白崇禧道:
  “总座,你干脆撤了我吧!”
  白崇禧心头一沉,但脸上露出坦然的笑容,他一边摇着蒲扇,一边向张轸走过来,把张轸在藤椅上坐下,然后将顾祝同的电报递给张轸,说道:
  “翼三兄,你看看吧,到底是谁要撤你啊?”
  张轸接过电报一看,这是参谋总长顾祝同发给白崇禧的特急密电,电称:“据密报,张轸勾结共匪,图谋叛变,请将其师长以上军官扣押广州,严厉法办,所部就地解散。”张轸看了,心中微微一震,果然起义的活动暴露了,如今唯有一死,但如能够保护师长以上军官,则起义尚有可为。于是,他站了起来,用手指着胸膛对白崇禧道:
  “总座,一人做事一人当,十九兵团的师长和军长们是按我的指令行事的,他们没有罪,要严办,你们就办我好了!”
  “翼三兄,请不要激动。”白崇禧也站了起来,一边踱步,一边挥动着手里的大蒲扇,说道,“民国二十八年秋,李德公指挥随枣战役,参加这次战役的有覃连芳的四十八军,王仲廉的第八十五军和翼三兄的第十三军。第十三军担任左翼,第四十八军担任右翼。日寇先攻我左翼第一一○师,未能得手,又转攻第八十九师,师长张雪中率部奋勇抗击,抵住了日寇的攻势,但张师损失惨重,伤亡官兵两千余人。这一仗,本来是打得很好的,可是汤恩伯从重庆回来,听说翼三兄把他的基本部队八十九师调上去和日军打硬仗,损失较大,极为生气,一个电话就把张师长从火线上撤了下来。日寇乘八十九师撤走之机,随即发起反攻,致使我军功亏一篑。汤恩伯为了报复翼三兄,电请蒋委员长撤你的军长职。可是李德公据理力争。电请蒋委员长给翼三兄颁三等宝鼎勋章,才使你免受撤职之处分。”
  张轸看着白崇禧,不知对方说这些话是何用意,但他深知白爱打迁回战,“也许他是在历数我忘恩负义的罪状罢!”既入囚笼,就不怕屠刀,张轸想着,也就无所谓了。
  “民国三十一年冬,翼三兄任第六十六军军长,与宋希濂的第七十一军合并编成第十一集团军,宋任总司令,翼三兄任副总司令。次年四月,奉命入缅作战,翼三兄不幸打了败仗,宋希濂报告蒋委员长,把失败之责任全部推在你身上,请委员长将你撤职查办。蒋委员长当即召开最高军事会议处理这个问题。会上,我据理力争,说明缅甸作战失败统帅部应负完全责任,不能把责任推在某一个人身上。至此,翼三兄才不被追究罪责,因而得继任集团军副总司令并代司令之职。”
  白崇禧从容地说着,声音满怀恳切之情,连张轸也觉得,白的话是事实,不吹嘘,也不夸大,听了使他不觉忆起过去征途上的荆棘,航程中的漩流,不忘李、白一次又一次地向他伸出援救的手。
  “之后,庞炳勋被日寇扫荡,固守太行山,形势危急,统帅部命翼三兄率汤恩伯部三个师前去增援。但汤恩伯故意拖延时间,不肯发兵,致使庞炳勋被俘投敌,太行山被日军占领。至此,翼三兄成了光杆司令,郁郁回到南阳老家闲住。李德公得知此情,把翼三兄请到袭河口,作竟夕谈。随后德公保翼三兄为豫南游击总指挥兼河南省政府行署主任,并兼第十战区副长官。”
  白崇禧手摇蒲扇,缓缓踱步,娓娓而谈,他说的这些,全是事实,张轸无法反驳,也不愿反驳,事实证明,跟着李、白,他有官当,有兵带,而巨官越当越大,兵越带越多。
  “翼三兄,到底是谁要撤你的职呢?”白崇禧见张较在沉思,用反问点明了他以上那些话的意思。
  “总座,即使你对我错爱,要保我,可顾总长一定要严办我,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张轸无可奈何地说道。
  白崇禧连忙打开抽屉,拿出一份电文底稿给张轸看,说道:
  “给顾墨三的电报我已经发了,这是底稿,你看看吧!”
  张轸接过那电报底稿一看,只见上边写道:“查张司令官较与共方联络乃在和谈期间奉命而为,绝无通匪叛变之举,请钧座收回成命,否则将有碍华中部队南撤。”电文末白崇禧签的名墨迹似犹未干。张轸看着这份电报底稿,甜酸苦辣一齐涌上心头。白崇禧在电文中说的那些话,也是真的,和谈期间,他曾奉白崇禧之命,找过共产党谈判,但是谈判的目的不是为了投降,而是为了保存实力,逼蒋介石下野,拥护李宗仁上台。形势的发展,却出于白崇禧意料之外。在一片和平的呼声之中,蒋去李代之事实既成,目的已达,白崇禧逐渐撕下了和谈的面具,而奔走于国共之间的张轸,却弄假成真,在共产党的热诚感召之下,由开始考虑谋求一条新的生路,到毅然决定发动起义,归附人民,这是小诸葛白崇禧所始料不及的。但是一向自负的小诸葛,有句口头禅:“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可吃的!”他明知张轸已决定率部投共,但为了不影响大局,他仍然费尽心机,巧舌如簧,以情以利劝说张轸。张轸是个实在的人,如果这事发生在解放军尚未渡江之前,他会放弃起义的行动,跟随李、白过日子,他知道,如果在国民党里混,他是离不开李、白的,可如今国民党的江山已经不可收拾,李、白并无回天之力,与其跟着他们跑到广西山沟,当解放军的俘虏,不如此时高举义旗,投向解放军,尚可立下一点功业。因此,尽管白崇禧手腕高明,言辞动听,可是已不能把张轸拉回到他的麾下了。
  “总座既不杀我,也不交给顾总长办我,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张轸一屁股坐到藤椅上,听凭白崇禧对他发落。
  “那些事,不要再提了。”白崇禧摇着蒲扇,也在藤椅上落坐,接着说道,“你就留在总部里,协助我指挥部队南撤吧!”张轸终于摸清了白崇禧的底,白是要将他软禁在总部,然后将第十九兵团裹胁南撤,这样做,既可避免一场火并流血,又可使部队顺利南撤,只要到了湖南,张轸的起义计划便要变成泡影,到了那时白崇禧不怕张轸不跟着走。张轸深知,目下如不能逃出白的总部,不但他个人生命难保,而且全军的起义势必大受影响。他决定逃出去。
  “总座,”张轸装着若无其事地说道,“我们这一两天就要向南开拔了,我的办事处已知我来武昌,他们都要我解决一些具体问题,特别是军眷和补给问题最为棘手,我想到办事处去一下,一个钟头就回来。”
  白崇禧心中暗笑道:“张翼三,你进了我的‘八阵图’,就别想再出去啦!”但他表面上却很诚恳地说道:“你去交代一下也好,快去,快回来,我这里事很多。”
  张轸一出门,白崇禧便命警卫团长派人乘车盯住张轸的吉普车,如发现张轸要离开武昌城,即开枪射击该车。警卫团长领命即派人乘上一辆中吉普,尾随张轸的吉普车而去。
  却说张轸乘车离开白崇禧的总部后,即发现后面有辆中吉普紧紧跟着,他知道这是白崇禧派来“关照”他的人,这原是意料中的事,白不会让他离开武昌。他嘱司机直开武昌城内第十九兵团办事处,到了门口,他命司机坐在车上,自己下车走进办事处的大门去了,后面那辆中吉普也在门口不远的地方停车,监视着张轸的座车和办事处大门。张轸进了办事处,立即和第一二八军军长辛少亭通电话:
  “如果一个小时之内,我不能到达金口,由你领导指挥部队起义,率部攻打武昌!”
  张轸打完电话,即更换服装,从后门跳上一辆早已准备好了的满载给养干粮的大卡车,逃出了武昌城,赶到了起义的大本营——金口。
  过了一小时,白崇禧见张珍还不归来,正有些疑惑,警卫团长气急败坏地来报告:
  “张司令官下落不明!”
  “混蛋,你坏了我的大事!”白崇禧拍着桌子,要不是警卫团长是他的亲信,他早已拔枪将这家伙毙了。
  “给我立即接金口一二八军军部!”白崇禧拿起电话筒,火爆爆地命令着。通讯兵还算走运,一下便接通了金口军部的电话。
  “翼三兄,你是怎么搞的,我一向认为你是个极守信用之人,可是……”白崇禧强压着火气,尽量使声音表现得亲切厚道和略带几分遗憾惋惜之情。
  “白总座,我张轸正因为是个极守信用的人,才投奔极讲信用的共产党呀!”张轸在电话中慷慨陈词,“当初你要讲和,派我去与共产党打交道,共产党说话算数,同意讲和,可是你呢?老蒋一下台,你就翻脸不认人,你食言而肥,难道不愧对国人和部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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