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系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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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系演义-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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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沈鸿英不知此电乃是督军莫荣新发来的“马”原是“二十一日”的日脚代字。他误以为马济已继莫荣新当了广东督军,气得将那电报往地下一摔,破口大骂道:“还打我个卵,帮人家打天下,撤!”沈鸿英时任中路军指挥官,他这一撤不打紧,立时牵动左、右两翼的桂军,东江战局,遂成急转直下之势,益发不可收拾,粤军长驱直入,陆荣廷经营了五年的广东地盘,便这样给断送了。沈鸿英当广东督军的梦想,当然也就成了泡影。“白马会盟”东下讨陈,沈鸿英自然是为了重温当广东督军的旧梦而来的,孙中山没让他当广东督军,想不到远在洛阳的直系首领吴佩孚却通过北洋政府给他送来了“广东督军”的桂冠,这怎能不使他大喜过望呢?然而,沈鸿英明白,孙中山是绝不会让他当北洋政府的广东督军的,粤军和广东人也不会同意他当,滇军杨希闵和桂军刘震寰也不会让他登上广东督军的宝座。论实力和人望,沈鸿英也知道此时难以如愿,特别是那出“鸿门宴”后他损兵折将又遭各方谴责,这时如公开接受吴佩孚的保举,就任北洋政府的广东督军,不窗于把自己摆到各方军事和舆论的大力围攻之下,那样别说广东督军当不成,恐怕连在广东立足也不可能了。这便是沈鸿英接到那纸委任状又喜又惊的全部心情。他手捧着那张盖着鲜红大印的委任状,觉得他捧着的是广东的全部疆土和财富,他感到踌躇满志;又觉得捧着的是一颗随时便要爆炸的定时炸弹,要把他炸个粉身碎骨!他感到不寒而栗,那善于察颜观色的胖子使者,早已窥透沈鸿英此时的心情,他深知吴佩孚起用沈鸿英的目的,更知自己来粤的使命,他见沈鸿英手捧委任状发愣,便笑道:
  “沈总司令不必多虑,孙文甫抵广州,立足未稳,只要你采取坚决之行动,玉帅便会全力支持你的,目下玉帅已调方本仁、邓如琢、樊钟秀等三个旅驻屯赣南,一旦沈总司令举事,这三旅精兵便立即进入粤北,作你后盾。”
  沈鸿英一听,这才转忧为喜,忙说道:“难得玉帅想的周到。不过,到底何时动手,我还要跟部下好好商量。”
  那胖子使者又给沈鸿英打了一番气,这才告辞出来,沈鸿英送他到门口,嘱咐他保守秘密。那胖子点了头,便去了。谁知第二天,广州各报便纷纷报道沈鸿英暗中接受北洋军阀的督粤任命,即将发动武装叛乱的消息,广州市民,奔走相告,有的携儿带女,逃往乡下,闹得广州城内一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这一日,沈鸿英正坐在虎皮椅上,谋划着当广东督军的行动,忽然,搁在桌上的电话机急促地响了起来,他抬了抬头,喊了声:
  “副官,给我接电话!”
  副官拿起话筒,“喂”了几声,便对沈鸿英道:“总司令,对方一定要你亲自接。”
  “妈的,捣乱!”沈鸿英骂着,本想不予理会,但又怕是那胖子有要事相告,极不情愿地站了起来,从副官手里抓过话筒,不耐烦地叫道:“你是哪个?”
  “你是沈鸿英吗?”
  话筒中传来一个非常严厉的声音,这种声音对于一向妄自薄大的沈鸿英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即使是作为顶头上司的陆荣廷,过去也不直呼他的大名,而是呼以“冠南①老弟”。既表示一种上下级的关系,又显出一同出自绿林的亲昵。今天此人竟在电话中直呼其名,而且声音又是这等严厉,沈鸿英听了如何不发火。
  ①沈鸿英字冠南。
  “他妈的,你是什么人?竟敢叫老子的大名!”沈鸿英紧紧地抓着话筒,仿佛那毫不客气地呼他大名的不是别人,而是手中这只大逆不道的话筒,他要狠狠地把它掐死!
  “我是大元帅孙文!”对方说话更为强硬。
  沈鸿英一听是孙中山亲自给他打电话,好象顿时被人推入冰水之中似的,不由便打了个寒噤,特别是那被他紧紧抓着的话筒,象是过电了似的电得手掌发麻发酥,这种过电的感觉又从电话筒直传导到他的手掌,手臂,直达心窝,他颤栗着,感到莫名的恐惧,本能地要摔掉那电话听筒,手掌却又无法张开。沉默了几秒钟,话筒中又传来孙中山严正的声音:
  “我知道你勾结北方军阀,想要造反,因此我有些话要与你面谈,说明你不能造反的道理。果真要造反,亦可由你自便,到那时我不用军队打你,只用广东民团便足够消灭你了!最好你来帅府面谈,保证你安全,如不便来,我只带随从副官一名到你处面谈。如何请你马上答复!”
  沈鸿英这大半辈子闯荡江湖,流寇四省,见的场面不谓不多,历的艰险不可胜数,可是还从没经过象今天这样尴尬和狼狈的处境。孙中山由沪回粤的时候,身为孙中山任命讨贼的将领沈鸿英却拒绝去码头迎接,及待孙中山就任大元帅职,沈鸿英又不去参加就职仪式。因此孙中山虽回到广州一个多月了,但一直没有和沈鸿英见过面。今天孙中山突然打来电话,严正斥责他谋反的行为,和要讨伐他的决心,并且劝告他要悬崖勒马,为了最后争取他,孙中山仍表现得宽宏大度,约他到帅府面谈。沈鸿英抓着电话筒,一时瞠目结舌,不知说什么才好。拒绝前往帅府去见孙中山,便是公开抗命,于情理不容,且眼下他的布置尚未就绪,还得敷衍孙中山一段时间;去帅府与孙中山周旋,他又怕孙中山万一拿他问罪,岂不是自投罗网?让孙中山亲自到他的司令部来会谈吧,孙中山是屈驾来访,此时他不但还不敢加害孙中山,而且还得对孙的训示表示洗耳恭听,最令他生畏的还是如何回答孙中山当面的责问。
  “沈总司令,你不愿回答我的问题吗?”孙中山大概是等得不耐烦了。
  “啊,不不不,孙大元帅,我是想,我是想……”沈鸿英头上冒出了汗水,这才想出一条缓兵之计来,“我明天亲到帅府拜谒孙大元帅,恭听训示。”
  “好的,我明天就在帅府里等着你!”孙中山放下了话筒。
  “他妈的,真象过了趟火焰山!”沈鸿英撂下电话筒,头上的汗水已经往下滴了。
  明天去帅府,这不过是沈鸿英敷衍孙中山的手法,仅接一次孙中山的电话他已经大汗淋漓,宛如过火焰山一般难受了,要是到了帅府孙中山当面质问他如何与北洋军阀勾结图谋造反,那岂不是等于将他放到鼎沸的油锅中去吗!帅府是断断去不得的,可是给他的时间却只有今天一天了,明夭要是孙中山见他不去,自己跑到他的司令部来,那不是更不好办吗?想着想着,沈鸿英又痛骂起那胖子使者来,为何将秘密泄漏出去,害得他如今心神恍惚,如坐针毯,如履薄冰。沈鸿英愣了半天神,一时无计可施,只得命副官去将参谋长邓瑞征请来问计。
  那邓瑞征果是“智多星”,刚一进门便对沈鸿英道:
  “事已至此,倒似那晁盖、吴用等人劫了生辰纲一般,看来是要反上梁山去了。总司令对此不必介意,只需略施小计,便可稳坐广东督军的位置。”
  沈鸿英听了立刻转忧为喜,忙问道:“参谋长有何妙计?”
  邓瑞征拈须徐徐答道:“以退为进,反守为攻。”
  沈鸿英虽是绿林出身,但气量却并不狭窄,上次的“鸿门宴”吃了亏,他既不怨李易标,更不怪邓瑞征,反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句老话来宽慰李易标和邓瑞征,使李、邓两人十分感动,更加忠心为他效命。那邓瑞征眼见沈鸿英在广州的处境难堪,孙中山又下令要移防西北江,便为沈鸿英谋划了这条计划。
  “总司令今日便对广州各报发表声明,拒受北洋政府所委之职,忠心拥戴孙中山大元帅,严遵帅令行事,明日即率部全部退出广州,到新街设立行营,以正视听,以安人心。”
  “好!”沈鸿英一拳头砸在虎皮椅的扶手上,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因为这样他不但可以不必去帅府受孙中山的训斥,孙中山也没有理由和办法再到他的司令部来了,更重要的是他一撤出广州,同时又向报界发表声明,表明心迹,则孙中山和滇军必不再疑他有异动,他便可以做好充分准备,突袭广州,将孙中山和滇军打个措手不及,取得广东地盘,当上广东督军。
  “参谋长,你就以我的名义给报界发表声明,孙中山和广东人喜欢听什么,你就讲什么好了,我这就去通知各位军长,令他们做好准备,明日便率队撤离广州。”
  邓瑞征见沈鸿英采纳了他的计划,便笑道:“总司令务必严饬部佐,要他们撤离广州时做到秋毫无犯,否则,弄得鸡飞狗走,怨声载道,孙中山反疑我们图谋不轨了。”
  沈鸿英点头道:“我令卫队到各处督察,如有违令者格杀勿论!”
  第二日,果然广州各报均在显要位置刊载了沈鸿英拒受北洋政府所委军职,拥戴孙中山大元帅,严遵帅令移防西、北江的声明。当日下午,沈鸿英便乘坐绿呢大轿,亲率驻穗各部沈军,撤出广州。因沈鸿英严令部属不准抢劫扰乱市区秩序,又派出了卫队到各处督察,这一向以掳掠闻名的沈军,一时军纪肃然,秋毫无犯,如果不看那军中的姓字旗,谁能相信这会是沈鸿英的军队呢?但是,毕竟沈军秉性难改,经过闹市区时,一名连长带着十几名士兵趁机闯进了一间金银首饰店铺里,抢走了一批金银首饰,店铺主人和几名伙计见损失奇重,便不顾性命危险,从店里跑出来,与那位连长纠缠论理,要求发还金银首饰。那位连长本是沈鸿英的远房亲戚,在军中一向目无法犯,便是营长、团长也怕他三分,他见店铺老板竟敢来找麻烦,便把两眼一瞪喝道:
  “你想找死尽管拿绳子去吊颈,免得身上少几个洞眼!”
  那店主大概也是豁出去了,一边哭着一边揪住那连长诉道:
  “老总呀,这店里的首饰,都是人们特地订制的啊,你拿走了,我怎么向他们交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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