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系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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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系演义-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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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参谋长黄旭初已到南宁,担任省署军务厅中校科长,百色局势动荡不宁,马晓军急得坐卧不安,忙召营长黄绍竑、白崇禧、夏威、韦云淞和机关枪连连长陈雄前来司令部商量对策。
  “司令,俗话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对刘日福等此来,我们绝不可掉以轻心。”第二营营长白崇禧首先发言。他是广西桂林人,今年二十八岁,长得身材修长,脸庞白皙,直直的高鼻梁上架着副无边近视眼镜,再配上穿戴得体的军服和军帽,使他在勃勃的英气中透出几分文人气质,如不看他腰上斜挎着的德造驳壳手枪,人们很难相信他会是位已带了好几年兵的下级军官。
  “刘日福虽率八千之众来攻百色,但并不难对付,根据兵力上敌强我弱的情况,我建议可采用如下两策:一是迅速集中兵力坚决抗击,即使力不能敌,亦可退守险要等候粤军前来再图反攻;二是暂时避战,把部队撤离百色,保存实力,以待时机。但不论采用哪一种对策,眼下必须做到:立即派人到南宁通过黄旭初向粤军联络,请粤军迅速派出有力部队沿右江西上来援。命令全军集结百色,将护送烟帮和在那坡监督开金矿的部队火速抽回,全军迸入紧急战备!”白崇禧说得有条有理,听他分析战局,又很难使人相信他是位长期带兵的下级军官。
  听了白崇禧的发言,马晓军不置可否地沉吟着,他抽出一支三炮台香烟,慢慢地吸了起来,好一会,才扭头向黄绍竑道:
  “季宽①,你对健生②的意见有何看法?”
  ①黄绍竑字季宽。
  ②白崇禧字健生。
  第一营营长黄绍竑是广西容县人,与司令马晓军同乡,今年二十六岁,身材高大,颧骨有些突出,目光冷峻,一副典型的南方人相貌。他正在玩弄着木壳手枪上的一束穗子,见马晓军叫他,这才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说道:
  “据我所知,粤军占领南宁后,正派出强有力的追击部队,分向左、右两江扫荡陆、谭残部。我们既已投向孙中山大总统的革命营垒,且已受马省长委以田南警备军之名义,与粤军同属友军,如刘日福进攻百色,粤军必会溯右江西上来援。因此,在兵力上我们虽居劣势,但刘日福不见得敢对我们下手。目下,我们一方面可派出警戒部队,使刘日福等见我有备而不敢轻犯,一方面可派人持函致刘日福,晓以利害,使其归顺粤军,这样既可避免冲突,又可消除对我们的威胁。”
  “不可,不可!”白崇禧立即反对道:“刘日福此来不为图我又为何而来?他们都是绿林出身,与陆、谭关系密切,利害一致,平时视我等军校学生为‘非我族类’,我们接受马省长委以的名义,挂了粤军旗帜,他们更是咬牙切齿,大骂我等为‘反骨仔’,必欲连根拔除而后快。据我部军士密报,昨日有人在百色城三面窥视,测绘地图,此必刘日福派人所为,大敌当前,我们岂可迟疑不决,优柔寡断,仍旧醉生梦死,享乐消遥,而断送全军之前程!”
  白崇禧慷慨陈词,言词犀利而有所指,马晓军、黄绍竑,夏威、陈雄等都感到白崇禧的话带着一根根无形的钢针,直刺到他们的心窝深处。原来,马部自奉调百色之后,军官们即为烟帮头子所引诱,首先是黄绍竑干起了护送烟帮,抽收保护费的勾当,他与那些亦匪亦商的烟帮头子过从甚密,并与烟帮头子陆华甫结拜为兄弟,明里暗里弄了不少钱。他吃喝嫖赌抽大烟,五毒俱全,也纵容部下吃喝弄钱,因此部下官兵对他也有好感,都说:“跟着黄连长图个快活!”夏威则在那坡县监督金矿开采,也弄了些黄金。陈雄当然不甘落后,效法黄、夏也千方百计弄钱。百色素有“小金山”之称,手上有枪,钱自然好捞。军官们捞到了钱,便到妓院、花艇、烟馆、酒楼上倾散,小小的百色山城,整日里都弥漫着鸦片烟的奇香和打情骂俏的欢声。司令马晓军自然也不例外,他的胃口比之部下的连长们更大,不长的时间里,也聚敛了大量财富。他的司令部里,有专门堆着上等烟土的房间,他的卧室里有十几只箱笼,装的全是黄金、白银、袁大头。
  这一切,唯独对白崇禧没有产生诱惑力。他忠于职守,勤于练兵,治军很严,不准部下与烟帮来往,沾染恶习,他除了领取自己那份饷之外,不巧取豪夺。他自己过着清苦的生活,部下士兵却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分肥发财,一个个心妒、手痒、眼红,恨不得也去捞它一把,但又惧怕白崇禧军纪森严,受到严惩,只是心有怨忿,口不敢言,恰巧有天白崇禧奉命到百色营部开会,会刚开到一半,他的勤务兵忽然仓皇跑来报告,说驻在丰禄的第三排士兵因受烟帮头子的引诱,将排长打死,集体挟械叛逃上山去了,而且还把他那匹心爱的战马也一同劫持而去。白崇禧闻报,当即向马晓军告辞,星夜驰回防区,即率第一排和第二排士兵前去追赶。不想追了三天三夜,仍无踪迹,这天黄昏,白崇禧率部追到云、桂交界的八角山下,已是人困马乏,还不见逃兵的影子,排长张淦气喘吁吁地摆弄着手里的一只罗盘,口中念念有词,左瞧右看,对白崇禧道:
  “连长,据我用阴阳八卦推算,此山无有叛兵藏身之所,翻过此山,便是滇省境内,我们是不能越境的,还是回去罢!”
  白崇禧却爬到一块巨石上,用望远镜朝树木菊郁的山上搜索,一边看,一边对张淦说:
  “‘罗盘’,据我推算,那些士兵必定藏匿在此山中!”
  “何以见得?”
  排长张淦因平日素喜堪舆之术,每逢行车作战,身上总不离那只大罗盘,因此官佐们都以罗盘呼之,张淦也应之泰然。但见白崇禧如此说,颇为惊诧地问道。
  “他们不过是受烟帮头子的引诱,为了弄几个钱而已。他们都是广西人,绝不会流亡到云南去,况区区数十人,为匪何用到邻省去?我平素治军极严,对土匪一向严惩不贷,士兵们绝不敢持械上山为匪的。他们之所以打死排长逃遁,全是受一时之惑而畏罪潜逃,逃到此地,已前无去路,必定在此山暂避。”
  白崇禧说到这里,忽闻八角山上传来马鸣之声,他忙循声望去,只见他那匹心爱的黄马被拴在一棵树下,旁边还有些士兵和烟帮头目。他们神色惶然,正在乱窜,大约是已发现山下有追兵到来。白崇禧忙将望远镜递给张淦,说道:
  “‘罗盘’,你看,连我的坐骑都在山上哩!”
  张淦举起望远镜细看,果然见到了白崇禧的那匹黄马,忙说道:
  “快点上山搜索,不然天黑后他们要跑掉的。”
  白崇禧笑道:“不必劳神上山了,我要他们自己下山归队。”
  说罢,遂下令正在山下歇息的两排士兵,张大喉咙,拼命朝山上呼喊:
  “白连长来了,兄弟们快下山归队!”
  一阵呼喊过后,紧接着山鸣谷应,仿佛有万千人马到来。白崇禧又令士兵们朝山上放了一轮排枪,他举起望远镜看时,果见二、三十名士兵陆续下山,前头的士兵还牵着他的那匹黄马呢。天黑之前,这一排叛兵除了三名策划叛变打冤排长的班长跟随几个烟帮头目继续逃跑之外,全都归回了连队。
  回来后,白崇禧即向马晓军引咎自请处分。马晓军不敢定夺,遂转报督军谭浩明,不想谭督军却复电云:“此次兵变,该连长处置妥捷,殊甚嘉奖。”白崇禧尽管没有受到处分,还得到了嘉奖,但心中却很是忧郁,他知道,即使自己严谨自持,但他只抓得了一个连,其余的连队腐化掉了,自己也独木难支。他心怀大志,胸有韬略,但却被困在百色这座“小金山”下,那缭绕的鸦片烟,花艇上的笙歌丽娘,酒馆桌上的山珍海味,都是一些看不见的敌人,他们包围自己的部队,每日每时在发起无形的进攻。他看着自己的袍泽们一个个被击倒,部队的斗志在瓦解,军心已涣散,虽然同僚们已腰缠万贯,但他们离掉脑袋的时候已经不远了。他常常想向他们大声疾呼,使他们在醉生梦死中醒来。但他发出的声音却又是那么脆弱,被花艇上的笙歌所淹没。他出生在桂林南乡山尾村,十一岁时父亲去世,家道贫寒,靠叔父资助才勉强读完小学,后来考入陆军小学,不幸因病辍学。辛亥革命那年,十八岁的白崇禧毅然报名参加学生敢死队,随第一批北伐军出发武昌协同革命军作战。南北和议告成,他被送入武昌南湖陆军预备学校学习,毕业后升入保定军官学校。他熟读兵法,研究战略战术,崇拜管仲、孔明,很想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可是离开军校之后,郁郁不得志,几年来一直充当一名小小的连长,不但抱负无法实现,相反被困在百色这不死不活的地方,不知何日才能出头!想得烦闷,有时不免独自到右江边上长叹短吁一番。因此,当他闻知刘日福率数千之众欲向百色进击时,心里不但不慌,反而感到兴奋。古人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白崇禧心想,正好借刘日福自治军的威胁,实行紧急备战,以此整饬军纪,革除恶习,使全军振作起来,达到起死回生之目的。夏威、陈雄、韦云淞见白崇禧说得有理,也赞成集中兵力,抗击刘日福的入侵,黄绍竑亦感到局势严重,遂也同意加强战备,以武力抵抗刘日福。马晓军迟疑不决,想了半天,才说道:
  “如果刘日福见我们备战要打他,岂不是使他进攻我们更有了借口吗?我看还是以和为上吧,我写两封信,一封派人送到南宁,要黄旭初请粤军总司令陈炯明迅速派兵西上增援,一封信着人送交刘日福,质问他,大家都是桂人,彼此又曾同为陆、谭袍泽,为什么要以刀兵相见?要他就此罢兵。”
  白崇禧正要说话,马晓军的两个弟弟却从外边闯了进来,气急败坏地说:
  “哥,要打仗了吗?我们在西隆还有一大批烟土没运出来呢,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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