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和女儿》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妻子和女儿- 第6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别说了,孩子!谚语都是粗俗话,我的确认为你说的这一条是所有谚语中最俗的一条。你倒好,辛西娅,怎么学上了罗杰·哈姆利的粗鲁劲儿!”
“妈妈,”辛西娅一下子火了,“你骂我无所谓,可是罗杰·哈姆利先生在我身体欠佳时一直待我很好,我不能听任他遭受污蔑。要说他粗鲁,我宁愿也粗鲁,因为在我看来,他那粗鲁肯定是关心体贴快慰人心的意思,还意味着送那么多好看的鲜花和礼物。”
这一席话听得莫莉热泪盈眶。她真想亲吻辛西娅,感谢她一腔激|情站在自己一边,但她又怕那样一来会暴露了自己的感情,“丢人现眼,”吉布森太太把情绪激动的任何表现都如此称谓。于是她匆匆放下手里的书,跑上楼去进了自己屋子,锁上门好自由自在地出口气。半个钟头后她返回客厅,脸上挂着泪痕。她拘谨地一直走过去,回到原来的地方。辛西娅还坐在那里懒懒地望着窗外,撇着嘴不高兴,吉布森太太正在大声数她的针脚,数得又清晰又响亮。


第二十九章 躲闪

哈姆利太太去世后的好几个月里,莫莉不知多少次想起她在哈姆利庄最后一天在书房里无意间得知的那个秘密,想得疑疑惑惑。在她幼稚的心灵中,那似乎是非常奇怪的事,闻所未闻的事——一个男人结婚了,却不和妻子一起生活;一个儿子进入了神圣的婚姻生活之境,他父亲却不知道,所有平日里和他有交往的人也不把他当做某个认识或不认识的人的丈夫看待。太奇怪了,莫莉有时候都觉得秘密暴露时的短短十分钟简直是一场梦,压根不是真的。从那时至今,那件事罗杰只略略提到过一回,奥斯本干脆闭口不谈。就连眉目神情中也不曾流露过分毫,整个事情就像从他头脑里一阵风儿吹走了似的。那次以后他再见着莫莉时,正遇上他母亲去世的大变故,他俩都满心悲哀,接下来便是隔很久才见一面的情形。这样她有时候便觉得这兄弟俩肯定忘了她是如何碰巧得知他们那个重大秘密的。她甚至发现她自己也经常把那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不过意识里总有那回事,一不留神就冒了出来,使得她明白奥斯本对辛西娅的感情到底是何性质。不管怎么样,她从来没有把奥斯本对辛西娅热情友好的态度理解成朋友之交以外的事。说来也怪,最近这些天来莫莉看奥斯本和她自己的关系真像是过去有一段时间她看罗杰和自己的关系一样。她觉得奥斯本就像个和兄长差不多的人,给她和辛西娅都能当个兄长,就像任何一位既不自幼相熟也不沾亲带故的小伙子给他们当个兄长完全可以一样。她觉得奥斯本自死了母亲后,修养大有提高,大概性格上也很有改进。他不再冷嘲热讽地挖苦人,不再过分挑剔,不再浮夸空谈,不再自以为是。其实她不知道,这种种谈话或行为上的不良作风往往是故意装出来的,好掩盖胆怯或腼腆,在生人面前不露真相。
假如奥斯本遇上了一群生人,他的谈吐和作风很可能和从前一模一样。但莫莉只在自己熟识的圈子里见他,在这里圈子里他绝对是老熟人。然而他的确大有进步,这是毫无疑问的,虽然可能还没有进步到莫莉相信他能达到的程度。她把他的进步说得这么夸张自有缘故,原来他发现罗杰对辛西娅的热烈仰慕后,便稍稍后退,给他兄弟让开了道。为了不使自己插在罗杰和辛西娅之间,他往往过去同莫莉说话。也许在辛西娅和莫莉之间,奥斯本更喜欢莫莉。对莫莉,他要是没心思说话就不必说——他俩在沉默并无大碍的情况下照样能愉快相处,各人的心境由其自然,无须花大力气扭转气氛。有时候奥斯本故意像从前一样横挑鼻子竖挑眼,老爱惹罗杰恼,口口声声说莫莉比辛西娅漂亮。
“你注意听我说,罗杰。从现在起再过五年,辛西娅白里透红的漂亮容颜就变得有些粗了,身材也会粗壮起来,而莫莉只会越长越水灵,各方面都达到完美。我不相信这姑娘已经长足了,我断定她现在比我去年夏天初次见她时又长高了些。”
“柯克帕特里克小姐的眼睛肯定是永远完美的。我想象不出还有谁的眼睛能比得上。温柔、庄重、动人、亲切。还有眼睛中那么好看的颜色——我常想找点大自然中的东西来相比。不像紫罗兰——那种蓝像是弱视一般。也不像天空——她那眼睛的颜色中带着点冷酷。”
“行啦,不要挑来挑去地给她的眼睛配色,好像你是个绸布商,那双眼睛是一截缎带,你配来配去配不好似的。干脆说‘她的眼睛是含情脉脉的星’,不就完了!我赞赏莫莉的灰眼睛和带卷的长睫毛,并另外那位年轻女士的眼睛和睫毛强多了。话说回来,这完全是个品评口味问题。”
现在奥斯本都离开这一带走了。吉布森太太尽管老对罗杰的来访说三道四,说他又是不合时宜,又是入宅侵扰,但如今压根儿不来了,她又开始觉得还是他们来才好,不失为一种非常愉快的调剂。罗杰带来了一股清新气息,与霍林福德镇上的气息不大相同。他和他哥哥总是殷勤主动地干数不清的小事情,都是些男人为女人效劳的事,吉布森先生太忙,顾不上。原来这位名医的生意越来越红火。他认为这是他的医术更加精湛,经验更为丰富的缘故,殊不知他的病人中有很多只是见他受雇于托尔斯庄园这才爱请他看病,假如他知道这点真情的话,也许会羞愧难当的。大家肯定会考虑到卡姆纳家很久以前雇用他时,庄园定下的报酬标准很低,他靠往庄园上跑挣来的钱当然连跑瘦了的马都养不肥,可话说回来,正如卡姆纳夫人还没上年纪时说得好:
“对一个刚刚开张行医的人来说,能说他在为这家人治病,该多么体面!”
于是大户人家的声望被做了交易,不过买卖双方心照不宣,都没有捅破这笔生意的实质。总的来说,吉布森先生把那么多时间花在外面,倒是件好事。他自己有时候也这么认为,因为在家里免不了听妻子说根本无关紧要的琐碎事,不是可怜巴巴地发急,就是没完没了地唠叨,他还老发现她的种种高妙简介全是思想浅薄的表现。然而,他不允许自己对已经迈出的步子后悔。对许多小事情他索性闭眼不见,充耳不闻,知道如果计较就会气坏了自己。在寂寞的骑马巡诊途中,他逼着自己只想好的方面。只想结婚后给他自己和他女儿带来的好处。他找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少女监护人,对他的年轻女儿来说,如果不算是个知疼知热的母亲,也总算是个称心的监护人。对他从前杂乱无章的家来说,是找了个管理能手。对他家餐桌的上席座位来说,是找了个叫人一看能赏心悦目的俊女人。再说,辛西娅是算在这笔账中有利的一边的。她对莫莉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伴儿,两个姑娘也显然互相喜欢。有这母女俩温柔相伴,不但适合他的孩子,也适合他——只要吉布森太太比较理智,不过与感情用事时他就这么暗自思量。想到这里他赶快打住,他不能允许中自己细想她的缺点毛病,想得细便会看得清。无论如何,她没坏心眼,而且给莫莉做继母做得一碗水端平,令人称奇。她的确也自负继母当得好,经常提醒人注意她在这方面不同于别的女人。就在这时候,泪水涌进了吉布森先生的眼眶,原来他记起了他的小莫莉现在变化多大呀,平素对他文文静静,不露感情。只有那么一两次,他们父女在楼梯上相遇,或者是在没人见着的地方,她就会逮住他亲吻——不是吻手就是吻脸颊——疼爱之情那么强烈,叫他心酸。可是一转眼他便会打口哨吹起一首古老的苏格兰民歌来,这是他小时候听来的,从来没有再想起过。再过五分钟后他便忙着治起病来,一个小男孩膝上生了个白色肿块,可怜孩子的妈一整天外出干零活,夜里一整夜听孩子痛苦的呻吟,他得想法子安慰她。这么一忙,他就再也想不到自个儿的忧愁事了;就算他真有发愁的事,和眼前这种不治之症的严酷现实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了。
奥斯本先回了家。事实上,他是在罗杰走后不久就回来了。但他人困神乏,身体不适,虽没有叫苦,却干什么都力不从心。这么过了一个星期或更长些日子,吉布森一家才知道他原来在家,而且还是通过一个偶然机会才得知这回事的。吉布森先生在哈姆利庄附近的一条小路上遇见他,敏锐的外科医生走近时注意到了那人的步态,却没有认出是谁。等他看清了后便说:
“怎么回事,奥斯本,原来是你?我还以为是个五十岁的老头儿在我面前晃悠呢。我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奥斯本说道,“到家都快十天了。我恐怕早该过去拜访,因为我差不多对吉布森太太有言在先,一回来就让她知道。可是实际情况是我觉得自己是个窝囊废——这种感觉压得我难受。在家里闷得透不过气来,出来走走吧,刚走这么短点路就累了。”
“你最后立刻回家,我从罗家一回来就过去给你看看。”
“别,你千万别过来!”奥斯本急忙说,“我父亲气恨我老不在家,说我出去太勤,其实我上一回六个星期没出门。他认为我疲乏无力全是出门在外造成的——钱袋子是松是紧由他掌管,这你知道的,”他淡淡一笑补充说,“我成了个一文不名的继承人,处境可惨了,况且我从小在福窝长大,什么也不会干——实情又是我非得经常离家出走不可,如果我父亲落实了他那种看法,认为我一出门健康就滑坡,他就会停了我的一切费用。”
“可不可以问问,你不在哈姆利庄上时都在什么地方过?”吉布森先生问道,说时有点踌躇。
“别问!”奥斯本为难地答道,“我可以告诉你一点:我和乡下的朋友们在一起。我过的生活应该说有益于健康,因为那样的生活既简朴又合乎理性,也很幸福。现在我告诉你的情况已经比我父亲知道的都多了。他从不问我到哪儿去了,就是问了我也不告诉他—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