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原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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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原乱- 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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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着师映川均匀的呼吸声,只觉得心中所有的烦恼都暂时统统散去,一想到自己终于不再是从前的苦苦单相思,终于得到了回应,心头忍不住又是感慨又是欢喜,只为了这一刻的两心相近,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来换取,都是万分值得的。
    在黑暗的笼罩下,三人躺在同一张床上,虽然师映川被点了|穴道,轻易不会醒来,但宝相龙树与季玄婴还是都没有擅自移动,只微合着双目,似乎是怕打扰了两人中间那少年的安眠,渐渐的,兄弟二人也不知不觉间有些睡意,正在这时,房外却忽然传来一缕幽幽的箫声,凄冷而悱恻,两人同时微微一怔,只听这箫声黯淡而低回,仿佛能够让人感觉到吹奏之人此刻难以言诉的寂寞心情,除了澹台道齐之外,不会有其他人。
    箫声不绝如缕,在风中悠悠飘散,引人情思,宝相龙树忽然心有所感,他的手握住了师映川的手,就此闭目而眠,床内侧季玄婴的睫毛几不可觉地颤了颤,鼻中萦绕着少年身上的味道,亦渐渐坠入梦乡。
    ……
    四人在这里一连住了几日,这一天清晨师映川醒来之后,一睁眼就看见季玄婴还在熟睡,季玄婴如今随着怀孕的时间越长,就越来越容易疲乏嗜睡,师映川见状,便轻手轻脚地准备起来,正在这时,身后却忽然有人贴着耳朵低语道:“……醒了?”同时一只手已从下方衣摆处探入,轻轻抚摩着少年平坦的腹部,师映川被这种极为亲密暧昧的抚摩弄得全身一个激灵,立刻压低了声音道:“你又动手动脚的,就不能安静一会儿?”
    耳边传来男子低低的笑声,紧接着对方便故意在师映川耳边吹气,道:“又不是姑娘家,好好的一个男子汉,怎么忸忸怩怩的?”师映川抓住对方那只正在自己肚子上揩油的手,小声道:“你老实一点儿罢,不要把他吵醒了。”说着,小心地坐了起来,下床穿衣。
    一时师映川与宝相龙树推门出屋,去湖边洗漱,师映川简单梳了头之后,两人就在湖畔练功,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师映川就去准备早饭,等到食物的香气开始飘散在空气里的时候,澹台道齐便从屋里走了出来,师映川摆好碗筷,这才进屋去喊季玄婴起床。
    四人吃过饭,很快,伴随着太阳逐渐升高,温度也开始上升,师映川坐在树阴下,拿出自己制作的竹笛吹了起来,用以打发时间,宝相龙树坐在他身旁,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神情认真地专心聆听着笛声,虽然师映川吹笛子的水准谈不上出神入化,但即使如此,宝相龙树也仍然听得很是专注,唇边不由得流露出一丝温柔的笑容,这样的时光是安静而单纯的,往往令人忘记了很多烦心的事情,屏弃了杂念,哪怕他们现在是类似于被软禁的处境,但是能够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切,无论如何还是会让宝相龙树忍不住感到很开心。
    正在这时,风中忽然传来一阵奇特的声音,颇为清越柔亮,宝相龙树循声看去,却见季玄婴身穿宽松的袍子,手里拿着一片青翠的树叶正凑在唇边吹着,所吹奏的曲子与师映川一模一样,极为合拍,季玄婴一边吹奏一边不徐不疾地走了过来,在师映川的另一侧坐了下来,师映川扭头看了青年一眼,脸上露出笑容,季玄婴亦向他微微点头示意。
    此时万里晴空如洗,微风淡淡,花香袭人,季玄婴在音律方面的造诣是很高的,他虽然是中途加入,但吹的曲子在片刻之后就已经与师映川的笛音完美无缺地融为了一体,配合得天衣无缝,宝相龙树在一旁眼见这一幕,面色依旧自如,眼中却闪过一丝深沉,便在这时,不远处的木屋那里忽然只听‘吱呀’一声响,门被打开了,澹台道齐手中拿着一支短箫,大步走了出来。
    男人唇色猩红,俊逸的面孔上神情莫测,根本无法形容,就仿佛一半冰山一半火焰,迅速地转换交汇,他抬眼遥望远处那个唯一可容人来去的险峭小路,仿佛冥冥中感觉到了什么,目光死死盯牢在那里,此刻澹台道齐眸中如同惊涛骇浪一般,缓缓拿起短箫凑在唇边,吹起一曲《迎仙客》,这曲子乃是一般迎接贵宾时所奏,曲调雍容端肃,但此刻明明还是原本的调子,却被澹台道齐吹得幽冷凄寒,万千心事,尽在其中。




☆、九十八、 你可曾后悔过

    澹台道齐手执短箫,幽幽吹着一曲《迎仙客》,那曲调冷徊之极,一声又一声仿佛可以穿透人心,只因那是一种苦,苦在了人心底最深也最隐秘的地方,浩瀚如海,齐齐共鸣,那是时光和情感被人无情地匆匆攫走,只剩下无尽的苦涩,此时澹台道齐的脸虽然已经变得苍白,但其中却显现出一丝异样的红晕,这种仿佛鲜血一般的颜色在他的瞳孔中也有,一时间脸、唇、眼,统统都被血红色所蔓延,看上去极是妖异惊心,在场的师映川三人第一次见到澹台道齐那张一直木然的脸上出现了如此复杂之极的变化,面部的肌肉在细微地抽搐着,跳动着,颤抖着,挤出无数令人心悸的表情,在这一刻,所有人类可以表现出来的情绪都在这张面孔上被展示得淋漓尽致。
    一刹那间,澹台道齐恨不得放声大笑,笑自己,笑藏无真,笑尽天下一切可笑之事,有万千酸甜苦辣咸涩的滋味一起翻涌上来,那是一种直接把人的灵魂也一下掏空的茫然与疼痛,令人虚弱不堪,令人无可阻挡,近乎崩溃。
    箫声已经越发凄厉起来,这时澹台道齐脸上已经没有半点木然之色,满满的全是无尽悲凉,此刻这箫音代表了他的心事,也预示着他的心中已经作出了决定,即将要与自己毕生所爱展开一场生死相对的会面,然而他眼下虽然已有决断,却依然止不住心绪沸腾,澹台道齐遥望远处,双目微微闭起,却有两道泪水滚滚而下,沿着脸颊蜿蜒着,不由自主地淌了下去,掉在地上,男子血红的嘴唇翕动着,仍在吹着箫,却用了除自己之外再无他人可以听到的心声在心底喃喃道:“无真啊无真,你我时隔多年,终于又要再一次剑光相见了,从前种种恩爱,你可已经忘记了么?”在这一刻,男人的心声只在自己心中萦绕,无人可以听见,但是那种无法抑制的心情却透过箫声传递了出来,即使是不通音律之人,也能够明明白白地听懂曲中所包含的东西,此时此刻,天地之间仿佛寂静下来,只有一缕箫音在每个人的心底响起。
    突然间,箫声戛然而止,就见澹台道齐一把折断了那支短箫,随手弃在地上,此时他整个人已经气势大变,变得冰冷不可捉摸,断成两截的竹箫刚刚落到地面,就已经骤然崩溃,化作粉末,与此同时,澹台道齐束发的丝带猛地被冲开,一缕缕黑发以一种令人心悸的姿态狂暴四散开来,在空气中飞舞,以澹台道齐为中心,周围的花草全部都在这股疯狂澎湃的气势下下瑟瑟颤抖,低伏下去,一股冷酷冰厉的剑意骤然降临,澹台道齐此刻的气息庞大得令人恐惧,若是普通武者在此,足以在心神震颤中迅速崩溃,男子牙关紧咬,不知不觉间甚至嘴里已有一丝淡淡的血腥气蔓延开来,紧接着,那猩红如血的嘴唇微微张开,突然间猛地拔起一道长啸,毫无保留地从喉咙中冲出,发出一声犹如野兽负伤一般的嘶吼。
    那是近乎声嘶力竭的吼叫,周围的花木顿时就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冲击得支离破碎,花瓣残落如雨,落红成阵,这道由尖锐而渐转狂肆疯暴的啸声仿佛炸雷一般隆隆做响,震得师映川三人在猝不及防之下,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好象被翻转了过来,澹台道齐凄厉嘶啸,那是从心底最深处爆发出来的情感,将一切理智都冲击得粉碎,这时澹台道齐的脑海中已是一片空白,眼前只有无数不可抗拒的回忆在起伏跌宕,整个人陷入到了无穷无尽的不堪往事当中,那些明明是甜蜜无比的片段,每一个场景都触动人心,然而越是如此,就越让人感到心脏被记忆的刀子切割得支离破碎,就连神魂都被一刀一刀地切成了碎片,每一刀都牵扯出无限痛苦,天地之间只听见澹台道齐的长啸在回荡,那声音之中全是癫狂之意,很快就渐渐低回下去,好似独自舔伤的野兽,直至近无,最终以一个崩溃般的失神做为结束,但是澹台道齐在转眼间又突然双目一寒,然后一字一句地喝道:“……久违了,藏无真!”
    这是一声突兀的厉喝,声音响彻天地,这短短的一句话却仿佛山岳一般,狠狠地在每一个人的心上碾过,也就是在这时,远方那险峭小路的尽头处出现了一个青袍大袖的身影,玉宇无尘,澹台道齐的瞳孔在这一瞬剧烈收缩,他看着那个飘飘而来的青色身影,视线死死停留在对方身上,他的脸色一阵平静一阵疯狂,眼眸微微亮起,内心深处那个不可触碰的地方陡然间迸发出一股到了极致的动荡,他的眼神像是苍穹之中被撕出的一道漆黑裂缝,又像是中了魇,整张面孔上的肌肉都在无意识地抽搐,然而他的目光却是从头到尾都死死地紧紧地钉在了那个青色的高颀身影上,冷冷凝眸,根本无法也无力□,这时澹台道齐突然间就觉得心头剧痛,有如烈火焚烧,就好象整个人从头到尾被一把刀子全部狠狠地剖开,露出里面鲜血淋漓的血肉,此时此刻,心底却有一句话在缓缓流淌……无真啊无真,你可知道我此刻究竟有多么想要杀了你,这一次,你还能够躲得了么?
    两人四目交投,霎时间仿佛时光倒流,天地转换,这一对久违的情人再次相见,彼此都还是旧时模样,藏无真的眼睛好似深邃无尽的夜空,里面有星河灿烂,然而那眼眸却异常平静,没有半点波澜,那是一种绝对的超然之姿,并非刻意而为,飘渺而漠然,就仿佛世间任何事情任何人于他而言都没有什么意义,这时他与澹台道齐之间还隔着颇远的一段距离,但两人的视线直面相对,已经无视了空间与时间,彼此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一切,至于那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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