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原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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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原乱- 第4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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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惯了对方的戏谑,千醉雪早已习以为常,不过以他的性子,却不是会温柔调笑的人,他望着眼前这个美丽得清绝,偏偏又如火焰般华美灼人的男子,道:“即便十年二十年不曾见面,我又怎会忘记你的模样。”师映川眨了眨眼睛,密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白若凝脂般的脸上投下浅浅的温柔阴影,将本就幽波粼粼的双眼掩得越发深了,他嘴角漾出笑纹,道:“果然生得皮相好些,总是有用处的,我这个模样,哪怕几十年不见面,十九郎只怕也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罢。”

    这话若是别人说,只怕就是在讽刺对方过于看重自己的容貌,但师映川这么说,千醉雪却是知道他无非是随口玩笑而已,并无他意,于是也就没有辩解,这时一阵寒风袭来,将掐着金香坠的车帘吹起了一角,几片雪花便就此扑入车厢当中,师映川一伸手,准确无误地接住了雪片,眼看着它们化成了几滴雪水,师映川随意一弹,沁凉的雪水尽数被弹到他的脸上,十分爽快醒神,师映川心情愉快,吐气道:“瑞雪兆丰年,想来明年应该会是个好年景罢。”忽又看着千醉雪一笑:“十九郎出身皇室,想来对这些农桑之事没有什么兴趣,很不屑一顾罢。”

    千醉雪身体微微前倾,取了小几上的热茶喝了,道:“我虽是皇族出身,却也知道‘民以食为天’这句话,农桑之事看似粗鄙,只有小民心心虑虑,但事实上若无衣食,便是我们这等人,也活不下去,又何来不屑一顾之说。”师映川两条秀逸中略显威凌的眉毛轻轻放平,轻松自若地伸直了腿,说道:“是啊……我曾经在外游历的那几年,去过很多地方,当初在极北之地,冰封千里,环境十分恶劣,什么也找不到,没有吃的,而我正好受了很重的伤,再没有食物的话就一定会死,到后来我运气还好,终于遇到了一个人,于是我杀了他,靠着这个人的血肉,我熬了过来。”师映川长而密的黑色睫毛半垂,盖住了他的眼眸,他把玩着腰间的那块莲花玉璧,声音很是稳定,透着些漫不经心:“那是我第一次吃人,感觉不太好,不过饿肚子的滋味,更不好,当时才真正觉得世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活下去,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黄铜火炉里的炭熊熊燃烧着,千醉雪安静地听青年说着话,坚毅的下颌渐渐松缓起来,垂眸细细打量着青年,这是他熟悉的眉眼轮廓,描摹过很多次,他看到对方密长的睫毛将一双轮廓微深的红眸掩得恰倒好处,令人看不清里面流淌着的真实情绪,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想要一探究竟,看看这个人的心里到底都有些什么东西,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他侧过身子,两手捧住了青年的脸,对方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不过很快就笑了,任凭他摆布,青年脸上的肌肤白净如初雪,眼神微微带着些散漫与轻松,如同傍晚被晒了一天的湖水,温吞吞地轻轻拍打着湖岸,让见到的人很想义无反顾地跳进去,千醉雪看到这样熟悉的眼神,不由得就想起有一年在上元节的时候,两人在一起逛街游览的情景,那时距离他们成亲的日子已经不远了,两人的关系已经稳定下来,渐渐培养出感情,那天还未等到天黑,他就已经早早等在了师映川所在的院子外面,却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不好意思进去找人,就那么在外面站着,后来两人逛街观灯,千醉雪直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师映川明丽的笑脸,那晚风吹过面颊时,空气中流淌着的淡淡清香,那是师映川衣服上的熏香,也就在那一晚,他若无其事地主动去牵了师映川的手,表面上一派自然,事实上心中却泛着淡淡的欢喜……这一幕幕仿佛就发生在昨日,每次想起来都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人却是已经改变了,而在将来,又会是什么样子?

    瑞雪兆丰年,外面的雪花已经变得几乎与鹅毛一般大,天地间一片茫茫,一眼望去,满目银装素裹,然而烧着上等银丝炭的马车里却是感觉不到一丝丝寒意,师映川忽然扑哧一笑,他看着千醉雪清俊安静的眉眼,指尖很随意地戳了戳男子的胸膛:“十九郎,你再这么打量我,我就要以为你是好色之徒了,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千醉雪松了手,道:“那又如何。”话没说完,却忽然一紧胳膊,将师映川揽入怀中,直接对着那嘴唇吻了上去,一面右手却顺着师映川莲瓣一样洁白柔腻的脸庞细细抚摩起来,师映川挑了挑眉,很自然地作出了回应,片刻之后,这一吻结束,两人也随之分开,彼此忍不住轻轻吐了口气,心情都有些异样,师映川身子往后一仰,靠在一堆柔软的锦垫上,只笑吟吟地安静看着千醉雪,由于角度的缘故,马车里淡淡的柔和光线照亮了他的半边面孔,而另半边被阴影涂抹,如此一明一暗交映,却使得那张脸透出一种说不出的惑人魔力,那是明明在向你走近,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偏偏等你真的伸出手,却又发现事实上对方分明是距离你千里万里远的感觉,令人看见了便再也挪不开眼,是春闺女子最旖旎的梦,千醉雪伸出手,抚摩着青年的长发,那发质极好,触之微凉,丰厚而绵密,沉甸甸地分量十足,他突然间心头一软,将对方的头发握在掌心里,道:“我一点也不喜欢你现在的身份,我宁可你出身平平,一切都普普通通,与我一起平静度过一生。”

    师映川闻言,面上闪过一丝感怀,一丝无奈,一丝唏嘘,然而这些情绪眨眼间就尽数敛去,师映川侧着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千醉雪,清俊眉眼里柔光粼粼,片刻,才微笑道:“……雪郎说的是什么傻话,若我真是如此,你我又怎么认识?一个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一个整日里为了柴米油盐而奔波的泥腿子,我和你甚至连遇见的可能都不会有。”千醉雪微垂了眼皮,淡淡道:“你说的对,是我异想天开了。”师映川秉性中透着一丝冷酷的极端,是个荤冷不忌,情性多变的人,但对于自己人,他却是很温和,喉结轻轻滚了滚,道:“方才见你瞧着涯儿,面露羡慕之色,想来我也觉得惭愧,我如今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你却没有子嗣,是我耽误了你。”千醉雪闻言,面色顿时微微一冷:“莫非你又想旧事重提,说什么任凭我自己做主,找女人延续子嗣的无聊言语?”师映川见他不快,便立刻息事宁人:“别恼,我也只是……罢了,你既然不喜欢,那我便不提了。”说着,伸臂将千醉雪重重拥入怀中,吻住了对方的唇,一番厮磨之后,轻声道:“雪郎莫要恼了,我知错了。”千醉雪深深看他一眼,道:“季玄婴以你做磨刀石,他日或许断情绝性,但我与他并不相同,你不负我,我便不负你,你要记着。”说罢,忽然起身推开车厢门:“……我回去了,你一路顺风。”话音未落,整个人已消失在风雪当中。

    但几乎就在下一刻,千醉雪又回到了车厢里,他一条腿屈着,半蹲半跪的姿势,右手按在师映川的肩头,道:“你记不记得那年上元节的时候,我们一起出去赏灯?”师映川有点莫名其妙,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自然记得。”千醉雪一头墨发铺陈在肩上,表情十分地专注,双眼清亮,如同夜空中灿烂的流星,明亮得耀眼,他凝视着师映川的容颜,压低声音道:“当时你摸了我的下巴,你还记得么。”师映川记性不错,经对方一提醒就想了起来,那时自己与千醉雪已经定了亲,关系也渐渐密切起来,以他当年脱跳的性子,就喜欢逗弄对方,确实是故意当街在千醉雪的下巴上轻佻地摸过几把,思及至此,师映川不禁失笑:“当时我不过是跟你开开玩笑罢了,你怎么到现在还耿耿于怀的,当真是小气得紧。”千醉雪却只是淡淡说道:“我出身乾国,你可知道,当时你那般举动,在我们乾国究竟意味着什么?”不等师映川回答,千醉雪已在他唇上深深一吻:“……那是表明,你在诚心向我求亲,并许下一生不变的承诺。”

    千醉雪离开了,师映川靠在软垫上,微微出神,却忽听宁天谕道:“……你的这几个平君,果然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师映川以为他指的是千醉雪性格冷僻,便道:“十九郎性子就是这样……”宁天谕语气里讽刺的意味毫不遮掩,嗤道:“谁说这个了?你这被男色迷昏了头的蠢材,等过了一年半载,你就知道厉害了。”师映川听着这话不像,便皱了皱眉:“怎么回事?别说一半留一半的。”宁天谕冷笑:“其实说起来倒也怪不得你,这种东西十分罕见,到如今大概也没什么人知道了,你又哪里清楚。”他哼了一声:“身体先交给我一会儿。”师映川听了,倒没犹豫,下一刻,他眼神一散,顿时这具身体的操纵权便落到了宁天谕手中,宁天谕微微冷笑,顺手捞过一旁的黄铜火炉,揭起盖子,里面是烧得通红的火炭,宁天谕这时拿起了腰间系着的那块莲花玉璧,突然就一下丢进了那火炉里,师映川顿时惊怒道:“……你在干什么!”

    话刚出口,师映川却突然哑了声,只见火炉中冒出了一股粉红色的轻烟,而且颜色越来越浓,这种现象持续了大概三五次呼吸的时间,直到轻烟散尽,一直屏住呼吸的宁天谕才将那块玉璧从火中取出,丢进茶壶里,过了一会儿才拿出来,用帕子擦干净,重新系在腰间,又掀开了车帘,让外面的寒风灌进来,将车厢里原本的空气驱散,灌入新鲜空气,这时师映川已是心思紊乱,他定一定神,涩声道:“这……是什么?”宁天谕表情讥讽地掂了掂完好无损的玉璧,说道:“这是断情草,将此物磨碎,沥出汁液之后,或是口服,或是抹于体表,都可以使人逐渐对男女之欲不感兴趣,尤其是男子,时间长了甚至会最终失去男性能力,变得不能人道,千年之前,这种东西一般是宫中制造太监所用,只因那寻常的阉割之法不但损毁身体,有伤天和,而且去了势的太监往往不男不女,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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