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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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白人-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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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随便抽的一张扑克牌,我永远都不知道它哪一天来。”
  12号眨巴着眼,愣着不知该怎么写。
  “我打这个比方,是想让你知道我的智力水平。”
  “刺激反应呢?”
  “性欲增强——”胡花荣在考虑下面的话该不该说。
  “性方面,我有点经验……你放心说吧。”12号说。
  “你有男朋友?”胡花荣突然切开话题。
  “谈过两个。”
  “正常情况,你们一星期做几次?”
  “这是我的隐私,你问这个干嘛?”
  “即使我没有任何目的,问这种问题总是令人难堪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12号点点头,“这样吧,简单一点。”
  “当你有某种需求,可这种需求总不能满足时,你就会烦躁,你就想把自己的脑袋往墙上撞。”
  “我没这种感受。”12号在一个记录栏里划了对号。
  “那是因为你的年龄小,性这种东西,不是你想回避就能回避得了的,它总是突如其来地让你痛苦,把你折磨得几近发疯,然后又悄无声息地逃掉。我研究过变态心理学,我目前的状况——是医学上的临界状态,一旦有外因的刺激,性的支配很可能以另一种与常人不同的方式体现……”
  “听说,你以前也是做护士的?”
  胡花荣点点头,“我父亲是一名胸外科医生,母亲去世后,我一直跟父亲生活在一起,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男人?”
  12号放下记录本,靠近了身体说:“我就欣赏那种男人一般的女人,你就很像,真的。”
  “你不会是同性恋吧。”
  “我们医院里有……”
  “我是问你呢。”
  “我没尝试过,不过,我觉得跟男人在一起很愉快,特别是他们委屈的时候……”
  过了一会,12号重新拿起记录本,“谈谈你的睡眠吧。”
  胡花荣叹息一声,斜倚在床上说:“我现在就觉得这是在梦里,和一个我从没见过的人说话,男人和女人都不重要……你看到我的手了吗?”胡花荣扬了扬白皙的掌心,“我今早一醒来就以为五根手指连在一起,你说怪不怪?”
  “经常有恶梦?”
  “经常。”
  “能说说吗?”
  胡花荣看了12号一眼(是那种令人想入非非的目光),收回手掌,又翻开掌心,一面看一面说:“这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12号不自然地笑笑。当一个人以正常方式表现自我时,一切都是有踪可寻的,假如他(或她)表现了人性的另一面(当然,这并非出于初衷,或许是一场恶作剧,或许只是纯粹的戏弄)——也就是非正常方面,所呈现给对方的除了新奇,更有一种夹杂着猎奇般快感的恐怖情结。因而,12号换了一个姿势,上半身靠近了胡花荣,可下半身仍靠在椅背上。
  “你让我摸一下。”胡花荣小声说。
  “摸一下?摸哪儿……”12号的声音几乎是战战兢兢了。
  胡花荣突然一阵大笑,弄得12号脸都红了,她咬着红唇,不停地拨弄下身的一块衣角。
  “你干什么嘛——”
  “我跟你开个玩笑,看把你吓得,内裤都湿了吧。哈哈哈——”
  12号噌地站起来,几乎带着哭腔:“不准你这样!”
  胡花荣不理她,自顾说:“我经常梦到自己住在一个坟地里——”
  12号只好坐下来,细嫩的脖颈外散落着几缕秀发,衬在棉布下的身体几乎被她侧身的姿势折断。
  “护士小姐,你真美,我要是男人,一定搂着你过夜。”
  “胡花荣,你有完没完!”12号急了。
  “在正常状态下,我还是胡花荣,你永远是12号,对吧?”
  护士放下笔,冷冷地瞪着她。
  “说实话,这个梦不太好,坟地阴森可怕,一个人影也没有,周围是一片浅湖,那水一天比一天少,眼看着没有了,我才注意到坟地里的古槐,死了都几个世纪了,用手一摸叶子,全成了灰;我就往前走,湖水干了后,淤泥里都是野兽的白骨,我吓坏了,连忙跑回来,跑了一圈才发现,坟地原来是一块四面环水的孤零零的荒岛。眼看着天就黑了,我不知该怎么办,手里连一根火柴也没有,借着月光,我发现脚下堆满了死人的枯骨,一层一层,我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咔嚓咔嚓的断裂声,我那个怕呀,就觉得自己马上也成了一块碎骨;后来,脚下有了动静,我不敢想象,闭着眼偎在一棵槐树上,可动静越来越大,最后,整个坟地都在动,地表破裂了,我站的地方成了一块伤口,脓水溢出来,咕嘟咕嘟地响;跟着,蛆虫爬了出来,顺着我的脚往上爬,我吓得不敢动,两条腿不断地往下陷。脓水没到了膝盖,我疯了似地喊,双手紧抱着槐树,很快,槐树也跟着陷进去,坟地开始有了声音,原来都是死鬼从地里钻出来的声音……”
  “后来呢?”
  “我醒了,一身的汗,内衣都湿透了。”胡花荣说完,双手捧着脸,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我醒来的时候是半夜,后来就没再睡着,我的睡眠一向如此。我睁大了眼睛,回忆我的童年,回忆我的丈夫和儿子,可是,脑子里除了坟地什么也没有。我打开窗子通风,风吹在身上,我感到身体一点点冷下来,可我的腋下还在出汗。回到床上,一闭眼,那些东西就出来了,咬着我的肉,我看到它们一个劲地往我的五脏六腑里钻,它们太多了,密密麻麻。它们啃着我的肉,吸着我的血,它们在我的骨髓里产卵,把我的白骨当作它们下一代的巢|穴……”
  “我完了。”胡花荣呻吟一声,倒在床上。
  第十六章
  吴三更坐在“迷春院”的一个服务区里,翻看小姐的照片和资料。
  一个叫“西子”的姑娘引起了他的注意。吴三更交了钱,办理了一张会员卡。小姐给了他西子小姐的服务铜牌:79号。吴三更翻看牌的背面,上面写着“西子”两个字。这是一个他十分熟悉的名字,每次收到她的回信,下面的署名都是“西子”,果真是她的话,今晚算是没白来。
  乌龙女跟他分手后,这一年来,他始终是一个人。为了提前毕业,他在学业上很下了一番工夫,希望就此找到一份称心的工作。和乌龙女恋爱时,他每天都在等着母亲汇款来。家境贫困的学生都在外面打工,唯独他。当然,吴三更从不承认自己家里穷,他撒谎说,他的父亲是一家超市的总经理,他的母亲在银行部门工作,收入丰厚。同学们全都相信,因为吴三更每月的开支的确是从某个银行帐户上提取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乌龙女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跟他恋爱的。可惜好景不长,乌龙女后来知道了,骂他是骗子,一个欺骗少女感情的大骗子,他没有反驳,因为事实如此,可是,他喜欢她是真的,那一刻吴三更流下泪来,吴三更说他外公去世时他也没这么伤心过,当时他的样子很窘,回想起来,他有点后悔,后悔自己当时不该那么容易就掉了泪,除此之外,他觉得自己并不吃亏,甚至占了便宜,因为一个纯情女孩的身体在一年里属于他一个人,只此一点,足以补偿他泪腺里的几滴甘泉。小伙子的眼泪终于感动了女孩脆弱的心,他们抱在一起,像好朋友那样分了手。
  一个雪天,乌龙女敲开他的房门,告诉他,她可能永远不回来了。说完这一句话,乌龙女便离开了,那一刻,吴三更有些恼火,三个月来,他刚刚把她忘掉了一点,她又来了,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不错,他们分手了,从那之后,她的一切与他无关了,可他为什么恼火呢?假如有一天她发现他永远消失了,她会不会痛苦呢?两个人的空气是那样平静迷人,一旦一个人呆着,那空气就像刀子一般伤人。冬天在他最后一口烈酒后离去,春暖花开的时候,他才静下心来,读他的考试大纲,疲倦的时候,他便叫来“送花小姐”,一夜狂欢后离去,第二天又是一个新的开始。在这往返循环的途中,他一方面变得麻木了,另一方面,他仍然无法忘掉乌龙女,特别是他和另一个女人交欢后,他的空虚,是空前的。他的失眠越来越长,天花板是一种破碎的表现,在那破碎中,他看到了自己的过去:从中学到大学,从木兰到乌龙女。他和木兰是大一时的同学,谈了半年,因为木兰家里出了变故,她休学了,他们的恋情也中断了。后来,他遇到了乌龙女,他们的爱情保持了一年。现在,一个叫“西子”的女孩在他的印象里突兀出来,她是他的高中同学,他暗恋着她,直到高中毕业。这次回来,要说收获,就是遇到西子了。可是,一切都变了。
  “西子,有客人来了。”一个小姐朝走廊里喊道。
  4号门开了,一个长发女孩从黯淡的光线里走出来,接过三更手里的会员卡和铜牌,微笑着说了句什么,三更听得不甚清楚,不过,那眼神仍然闪过一抹光彩。
  “把灯拉亮吧……我头一回来,不太适应。”三更喃喃地说。
  “先生不喜欢这里的环境?”女孩弯腰时,一侧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庞和她一半的手臂。
  “把窗户打开吧。”三更说,想起高二那年,他和她一组,每次大扫除,他都叫她把窗户打开,不是因为他讨厌灰尘,而是为了看到她露在白裙外的小腿。秋雨的黄昏,冷风裹紧她的身体,那美丽的曲线让他久久心动,还有她用力时微微突起的臀……
  可是,从她的目光里,他看不出昨天的任何痕迹,哪怕一丝轻微的触动。
  “你一直用这个名字?”三更问,坐了下来。
  “你喜欢?来找我的人都喜欢。”西子靠上来,三更闻到一股浓郁的脂粉气息。
  “我们好像见过。”三更见她没反应,只好主动引发她的回忆了。
  “我记不清了……你叫——”
  “我姓吴,叫吴三更。”
  “吴……三……更……”姑娘微皱着眉头,一只手停在半空中。
  “有印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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