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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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白人-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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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水的颜色。最后,胃里已经没什么可吐的了,可它仍在抽搐,可剩的那点酸水也出来了。老人再一次挣扎着站起来,因为坐久了,他感到头晕,地板跟着晃动。展览厅的灯熄了,他擦净嘴唇,来到清洗房。
  洗了脸后,他的心情才稍稍放松。镜子里,他的神情十分疲倦,极度的紧张几乎让他认不出自己。重要的是现在,吴山给镜子中的自己打气,现在看来,他的任务基本完成了,摄影师已死,这间房子只有他一个活人,他完全可以自由地安排它们,随意处置,甚至销毁。想到这里,吴山来到冷藏室,找了一个没有标签的金属柜,可惜距离地面太高,吴山一个人无法将尸体搬进去。他选了一个最下方的,将摄影师的尸体拖过来,翻空了他的衣袋,把钱包、钥匙、手机和一包香烟塞进自己兜里,其它东西一并扔进马桶。这样,他做完的时候,身体微微出了汗,这点珍贵的汗液让他恢复了理智,他觉得他是在工作,而不是在杀人。望着裹在塑料袋里的摄影师,吴山最后才想到血迹斑的衣服,他又匆忙退出抽屉里的尸体,扒下摄影师的西服、衬衫、领带、内外裤、袜子、皮鞋、金表,最后,他设想了一下,把金表放在死者头边。
  “这是遗物。”他想。
  尸体处理完后,吴山到清洗房找了几个塑料袋,其中两个套住自己的双脚,另一个用来装死者的衣物,他先用清水将那一大片地板洗净,再用拖把拖干,仔仔细细察看了几遍,这才放心地脱下黑手套,扔进马桶,跟着换了一副新的。这一阵折腾下来,他累坏了,坐在凳子上歇着,一边想着还有没有遗漏的细节,然后,他打开钱包,一共五百多,这够他几天的开支了。身份证、名片和信用卡都塞在塑料袋里,后来,他把手机也扔了进去。稍稍平静后,吴山点了一根香烟,低着头,慢慢吸着。
  “听说,死人是有灵魂的——”吴山看了看四周,希望有点异常,可灯光依然亮着,除了咝咝的吸烟声,空气静得出奇。“也许它在看我呢。”吴山想,心里突然感到愧疚,可这想法并没有持续多久,另一种极度不安的噪音干扰了它。在冷藏室,虽然死亡的方式不尽相同,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就是他们的死因,估计某些人的死亡与这个人的存在有相当大的关系,比如那个叫“木兰”的女孩。欲望一旦达到它爆发的临界状态,与它对立的一切都可能成为它的附庸,或者诱因。“它在看着我?”吴山想,心里一阵发毛,“都说‘阴阳有别’,既然是亡魂,应该是触摸不到的吧——”吴山伸了伸手,看着烟雾在他的掌心上方缓缓移动。“不要怪我吧,有一天我死了,保证来这里陪你,和那些‘死友’在一起,到那个时候,我也‘死不全尸’了,你也不会在意这一点吧。”吴山找了一块抹布,擦干净地上的烟灰,提着塑料袋子,最后看了一眼,关了灯,离开冷藏间。
  穿过暗室,吴山的心情才恢复过来。这十几米的距离,在老人看来就像两个世界,他把他的愿望在那里实现,并在房间的起点寻找结果。暗室和冷藏室是不同的,它形成一个过渡,他回来了,打开那扇冰冷的房门,而一小时前,他记得摄影师推开的是另一扇,现在它被关上了,一声沉痛的钝响,金属体之间互相磨擦,他的记忆残留在那块发光的门板上,它现在关上了,亮光也跟着消失,他需要尽快找到摄影师的藏钱之处——这样的结果令他心烦,他在客厅扫视一圈,那种紧张的感觉又出现了。
  他查看了客厅内所有的抽屉,感兴趣的只有一个打火机,银制的,正面一个裸体女郎,背面一个暗红色按钮,幽蓝的火苗,吴山觉得他不该对它感兴趣,可他想把它带走,他装进口袋,来到摄影师的卧室。
  抽屉都锁上了,吴山一阵窃喜。正当他把钥匙塞入锁孔时,摄影师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拉了一下,一点都不痛,却令人难受。吴山望了一眼客厅墙上的时钟,已经深夜一点半了,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来电话?“他妈的,神经病!”由于烦躁,吴山骂了起来,眼睛盯着塑料里闪烁的蓝光,突然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他张着两臂,也不敢走近,可不走又不行,那铃声催得他难受,一声比一声刺耳,像一篇泣血的悼文。正在左右为难时,铃声又断了。
  吴山像冲出包围圈的士兵,猛地扑到沙发上,解开塑料包,拿出手机,刚关机,电话响了!
  “妈的,到底怎么啦?你究竟想怎么样!!”吴山喊道,猛然又醒悟过来,手机是不能关的,一关机,对方就知道这边有人,据此,此人更不会善罢干休。这样一想,吴山又开了手机,躺在沙发里,痛苦地闭上眼,心里祈求铃声快点结束。不料,几声之后,录音键开了。
  “——我是”鬼谷子“,原谅我被你打扰,是我的朋友,请留言,我尽快回复!”
  “老鬼呀,我是‘地鼠’,你跟我玩什么虚?手机也不接,一星期了,连个人影都不见,喂!你屋里的灯怎么亮了?你他妈赶快出来接电话!听到没有!”——看来,此人会使诈。
  吴山以为他真看到了,连忙埋下头,屁股几乎贴到了地板。幸亏离得远,否则就给发现了——想到这里,吴山吁了口气,一面责怪自己不细心,要是早掐了电话线,现在就没这个节外事了。
  “喂,快滚出来!别装孙子,你他妈的又在奸尸?喂?喂?听到没有?我有个大买卖!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尸吗?我找到了一个,这女人死前是一个小学老师,发现丈夫有了外遇,一气之下,割腕自杀了。听说你这里替人保存尸体,女方家托人找我……你看,生意上门了,你倒躲开了,这女人,我看过了,要是活着,那皮肤,你摸着都担心划伤了……好吧,我先说到这,明天一早等你的电话——”
  声音断了,吴山连忙跑过去,一把扯断电话线。现在,他终于可以放心做自己的事了。
  卧室的空间并不大,吴山决定先从最简单的地方入手。他打开衣柜,翻开所有的衣袋、每一个包装盒、被子、行李箱、每一处角落、枕头下、书厨、木柜,甚至墙壁,可都没有发现,最后,只剩下摄影师的办公桌了。其下的两个抽屉都是锁上的,吴山翻找了半天,终于打开。他抑制着兴奋,一点点查看。令人失望的是,他只寻到两千多块钱。这和摄影师刚才说的数字悬殊太大。看来,一定有其它藏钱的地方。吴山迷惑了,在哪儿呢?他重新回到客厅,陷入苦思冥想的烟雾中。
  吴山站在屋子中央,最后,他把注意力投到床上。
  假如地板不是空的话,只有这个地方才能藏下那么多钱。他小心地掀开床垫,下面的床体也是空的,他的双手在床垫四周仔细摸索着,在它的尾部,吴山同志发现了一个拳头大的洞口,他慢慢地伸进去,不错,他的手指首先触到了一沓纸币!他的心脏猛然狂跳起来,是一万元,他前后掏出了八沓,整整齐齐摆放在脚下。这时,他的手指有些累了,由于极度的兴奋,他的嘴唇发干,苦丝丝的唾液布满了舌苔,回到客厅时,他几乎认定这是一场梦。待吸完了两支烟,重新回到卧室时,纸币仍然老老实实呆在那儿,它的颜色和花纹唤醒了他对现实的感觉。吴山生怕这种感觉再一次消失,他匆忙找来一个纸袋,把它们一沓打放进去,他抚摸着,感受它的充实,对于萦绕于心的恐惧以及血腥的回忆,此刻,他断然抛弃了。房间的光线在他的意识里逐渐模糊,吴山把纸袋丢在沙发上,脱了黑手套,在卫生间洗了脸和手,紧张感消失后,疲倦袭来,他看着镜中的老头,一种比恐惧更可怕的孤独感牢牢困住了他:他现在去哪儿呢?
  已是凌晨三点了,死寂的气息使屋子显得更为空旷,他的目光四处游动,渴望在某一处找到它的寄托,可更多的时候,静止把目光圈在某个昏暗的点上,他回避不了,他想把思索带到另一处,可每一个点都是相同的,他越来越发现自己失去了归属感——由于他杀了人,他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他无法将自己归于那类无辜的人群中,因而,他的失落也成了某种必然。
  此刻,无论他如何回避,事实都不可避免地证明了他的“有罪”,当然,他可以把这一切假定为对生存的一种反抗,但是,反抗的形式有千万种,杀人是罪孽最为深重的一种。对犯罪的认识,昔日模糊的认识此时突然清晰起来,杀人之前,他的预想大都限于对杀人过程的掩蔽(他极力避免可能出现的蛛丝马迹),对于如何逃避杀人的罪恶,他的模糊认识一度使自己陷入异常慌乱的境地。
  吴山收回目光,来到沙发上,闭上眼。
  沉闷空气使人的情绪很难平静下来,记忆中弥漫的血腥、剔净的白骨、血衣、铁硬的尸体、少女的毛发、打开的胸腔、腐烂、臭、白色、眩目的灯光、烟蒂、空洞的嘴、暗室的骷髅、分尸的利刃、铅色、红与黑的混和物、走廊的不安、酒的倒影、烟雾、床单和杂乱的果皮、铃声与人影、一个死亡摄影师的反常遭遇、黑的吻、镜框、柠檬香型、衫衣里的打火机、卡片、门板的交合声、水笼头的声音、擦地板的声音、上楼的脚步声、谈话、笑、裤带与内衣的亲密接触、谁给了我仇恨?、杀手小传、一个贫民的逃亡是如何进行的?……
  黑手套重新带上了。半小时后,吴山的信心复活了。在卧室,他收拾好每一件衣物,包括床单和床垫。地板也擦拭干净,烟灰倒掉了,脱了自己沾满血迹的衣裤,换了摄影师的,同样,他的鞋也换了,是摄影师的一双平头黑皮鞋。后来,他在衣柜里翻到一只黑色旅游包,他拿出一沓钞票,放在自己的外衣口袋里,余下的用报纸包好,套上塑料袋,放在旅游包里。为了充体积,吴山又拿了酒柜里的一条香烟,一瓶白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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