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季阳醒来时，渚已经不在了，他没有去隔壁找渚，也许他正在休息，昨天晚上因为他的缘故，渚恐怕也没有睡好吧。
当电话响起时，季阳停顿了一下才接起。
“好的，我马上过去。”
去老宅那里用早餐吗？恐怕全家人都在吧，今天毕竟是季凡这对新婚夫妻和全家正式见面的日子，但连自己也算在家人内了吗？
季阳没有去找渚，渚不但不适合出现在那种场合，他也不想让父亲和渚再有什麽冲突。
当季阳来到主宅中时，不意外地看到季旬以及季凡夫妇在餐桌处落坐了，看了看座位还有季旬的表情，即使心里万分不情愿，季阳也只好坐在他的身边。感觉到对面向他投来的善意目光，季阳冲季凡的新婚妻子礼貌地笑了笑。
这里还是没变，怪不得之前除了季旬，季凡自己也在外面买了公寓，不过在季凡这次结婚後，恐怕是得住在这里了，还是过些日子再搬到外面去呢？
脑子里胡思乱想著，季阳随後就听到楼上传来了脚步声，他的情绪一下子紧张起来，目光一直看著桌面，直到身边传来了声音。
“父亲。”
“父亲早上好。”
其他三人都先後先後向主位落坐的人打了招呼，季阳本想抬起头来也说些什麽，总觉得迟了一步有些突兀，又重新低下头去。
明知道这样是不礼貌的，可他却实在鼓不起勇气再说一声“早上好”，所以对於主位上头的视线就假装什麽都不知道，而这桌上好像也有冷场的迹象。
“父亲。”季旬轻轻叫了一声。
“吃饭吧。”主位上一声低沈威严的声音传来，让刚才那逐渐趋於紧绷的气氛又瞬间消失。
季阳看著周围的佣人将早餐一一摆放好在他的眼前，这才拘谨地开始用餐。
食不语是这个家中一向的规矩，一顿早餐下来安静无比，直到餐具从季阳面前撤下，他才又听到主位上传来的声音。
“季凡刚刚结婚，这几天好好陪陪在妻子身边到处玩玩吧，想要去哪里提前说一声，家里也好安排。”
“知道了，父亲。”
“谢谢父亲。”
“另外，季旬，你上次对我说的要求，我无法答应。俗话说，子承父业，你现在虽然干得不错，但是那里终究不是季家的根基所在。昨天我已经和人说好，过几天你就会调去军部，这不但是我的意见，也是为了整个季家著想，你，没有反驳的馀地。”
气氛一下子停滞下来，过了许久，季阳才听到身旁的回答，“是的，父亲。”
“好了，各忙各的去吧。”
主位上的人一发话，季凡立刻带著紧张不已的妻子先行离开了，就在季阳也准备乘势走人时，却听到了……
“季阳，等一下去我书房，我有话对你说。”
季阳现在没有时间关心那些投注到他身上担心安慰的眼神，只得低著头又走了回去，跟著前方的脚步一起到了二楼的书房，同时尽量让自己放轻松起来。
季阳一进入书房，他就发现书房里的摆设布置和以前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
还是上个年代的老旧摆设，连台电脑也没有，除了书架上零星摆的几本书，剩下的就是书桌和仅供客人落坐的一排深绿色沙发，书房中唯一的装饰物恐怕就要属墙上挂的那张地图了。
季阳在离书桌一步远的距离站定，看著前方的人在书桌後坐下。
似乎是他太过乖顺的样子让人看不惯了，对面的人问道：“怎麽一直低著头？难道连抬起头来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听到这句，季阳猛然抬起头来，然後目光恰好对上那锋利的视线，心头一颤，正要习惯性地再低下头去时，却听到句句怒斥。
“原本以为你这些年独自在外面生活应该有了点长进，没有想到还是以前的那种懦弱性子，连对上别人的视线都要退缩回去，季家人怎麽能有这样的性子！”
听著这句训斥，季阳告诉自己不要害怕，可幼时的印象还是难以从脑海中抹去，指尖掐入掌心中的刺痛感使他还能站在这里，看著那和幼时脑海中别无二致的容颜，心里只是感到阵阵刺痛。
父亲在季阳的印象中一直是高大不已的，纵使他现在两鬓已经有了点点花白，可是常年的军人气质已经融入到了骨子里，若不是那股气质，在这普通的面容下，谁又能想到他会是兰加季家的家主，同时也是军队的元帅呢。
似乎是感到季阳现在的模样勉强符合了标准，季父没有再说什麽，只是他接下来所做的决定却让季阳难以接受。
“我听说你再过几年准备把这些年来的抚养费都还清了，就和季家脱离关系？”
季父低沈的声音压在季阳的心头，而对於这个问题，他的沈默就已经表示了默认。
“那麽，今天我告诉你，对於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只要我还活著一天，你就是季家的人，同时也要尽季家人的责任！”
父亲这种严厉的态度使季阳在心中嘲讽不已，恐怕最後那句才是父亲想要表达的真实意思吧，否则像自己这样的人，要不是担心人言可畏，他恐怕早就和自己脱离关系了。
所以，既然还是季家的人，那麽总归要把该有的价值都用上才是，自己……果真是不该那麽天真的。
“季凡已经结婚了，季旬有他的路要走，现在结婚还为时过早，如今季家的儿子还有你。”
季父目光复杂地看著这个最小的儿子，原来这个孩子已经长这麽大了，而这样的感慨对於季父来说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因为他接下来的话语清晰地表明了他还有另外一个身分──季家家主。
“你要留校这件事可以，但是你如今也长大了，纵然还不到结婚的时候，但是订婚还是可以的……”
“我不会订婚的。”
Our World之砂之城 第三章
季父的话语被突然打断，看著这个一开始连抬头勇气都没有的小儿子，他慢慢地说：“你，说什麽？”
“我不会订婚。”季阳清晰地把刚才的话语又重复了一遍，似乎是怕父亲不明白，接著说了下去。
“我这些年来在季家的花费，我会补上去，现在住的那套房子，季家也可以收回去，我会另找房子住，若是觉得这样会令季家大失颜面，那麽这些事不妨私下进行也可以，我也还可以挂著季家的姓氏。
“但是，刚刚说的那些什麽订婚之类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季阳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了这些，随後便看到书桌後的人面无表情地看著他，但那身冰冷的气质却昭显了季父的不快。
就在季阳以为父亲要大发雷霆时，没有想到，得到的却只有一句。
“这件事你再好好想想吧，至於你刚刚说的那些，我是不会同意的。这几天你就在这里住下吧，什麽时候有答案再来告诉我，我也该走了。”
不等季阳回话，季父就目不斜视地从他身旁走过，听到身後书房的门声响起，季阳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算是稍微放松了下来。
“这麽说，他的意思是，只要你没有给他满意的答覆，那麽你就要一直住在这里了？”
季阳回到後面的新宅找到渚，把刚才的谈话内容告诉他後，渚不置可否地说。
“就是这个意思吧。”季阳叹了口气，“你知道，如果父亲非要等我答应了才放人的话，那麽就是学院和教授那里也没有办法的。”
“是呢，区区的一个学院又哪有权力来反对一个元帅的决定？除非他们疯了。”渚语气很是嘲讽地说。
“这件事不到万不得已，你还是不要插手为好。”季阳疲惫地说。
“好，不是真到了万不得已，我是不会插手的，你先好好休息吧。”
“嗯。”
又做梦了吗？
看著周围熟悉的摆设，季阳知道这里是老宅，但为什麽又到这里了呢？难道是因为回来的缘故吗？所以就连睡觉也不安稳？非得绕著这老宅打转？
季阳想要清醒过来，但却身不由己，只觉得意识沈沈浮浮。他静静地在长廊处站著，不想再去碰触有关过去的任何事，可是梦之所以称为梦，那便是因为它毫无道理规律可循。
所以，季阳仍旧站在原处，在透过长廊处的窗户往下看时，却仍是看到了最不想看的一幕。那时的他刚刚懂事……
小孩在楼下的草地上追逐著刚出生不久的小狗，除了佣人在一旁看护著，刚结束家庭教师课程的季凡很是恶劣地在小孩每每快要追上小狗时就阻碍一把，让小孩气呼呼地看了他一眼後，不得已再次开始了他的追逐游戏。
跨入少年的季凡却没有做兄长的自觉，将小孩逗得团团转後诱哄说：“现在大哥出国留学不在，家里就属我最大，你要是叫我一声『大哥』的话，我就帮你把小狗，呃，球球追到，怎麽样？”
他的话只换来小孩气呼呼地一瞪。
季凡当然不会把这一瞪放在心上，难得脱离了枯燥无味的课程，总算有个能够娱乐心情的送上门来，他才不会轻易放过。
“怎麽样？你叫我一声『大哥』？”
小孩刚要开口，季凡突然看到那个正向这里走来的身影，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拍拍小孩子的脑袋，对著那个向这里走来的人恭敬地称呼著，“母亲。”
季阳彷佛在看著别人的故事一样，看到那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在母亲到来时全都拘束起来，完全不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