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食王子心头血养活的情蛊,便可世世代代与之牵连。
多多郑重其事地坐到天娘为他画的符咒中间,周围点上了蜡烛,荧荧的烛光闪烁,多多只能看到床上的那个安静躺着的人。
天娘口中喊着某种语言,连多多都听不懂,不过没关系,她是多多全心全意信任的人,所以,他安心地将这场神圣的法式交给她。
念完咒语以后,地上画着的符咒神奇地开始发出光芒来,接着,周围的烛火瞬间熄灭,那些火都被符咒给吸收了,集成一团小小的圆点,在多多的胸前一亮一亮。
多多的胸口影影绰绰地能看到一个被蝉蛹包裹着的小虫子形状的东西。最后,那个东西钻了出来,展开无数细小的脚。它的全身都透着淡淡的红色,连眼睛都跟红宝石一般。
多多拿着它将他小心地含进嘴里,然后,郑重地走到曹榕身边,低头看着他,将嘴慢慢靠了过去。
没有多余的动作,多多将情蛊推进了曹榕的嘴里,最终情蛊自己融进了曹榕的骨血里。不要问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情蛊,他之于骨血,三分入骨,七分入魂。
在做完这些事情以后,多多还不愿意离开曹榕的唇。那种细细软软的触感,还有那个人身上特别的味道,让他流连忘返。他没有动作,只是嘴贴着嘴,但是,他此刻感觉,心中像浸了蜜一样的甜。
天娘收回了元气,轻声推门走了出去。
正巧遇上了前来送餐庆丑。
天娘拦住庆丑的去路,将饭接了过来,转身要走。这个时候,庆丑那属于老人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秀秀。”
天娘全身一僵。
“你认识秀秀吗?”庆丑在她背后又说道,似乎是不期待面前这位女子有什么说词,只是自顾自地说道:“她是个极有灵气的女孩,我当年闯荡江湖的时候,她才十八岁。”
他顿了顿,用很悲伤的语气继续说道:“但是,她却死了。”
“你都说她死了,我怎么可能认识她。”天娘仍然背对着他,但是,她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因为庆丑的一番话有了一丝的波澜。
庆丑叹了一口气,“你的声音很像她。”
“但是我不是她。”天娘接了下一句。
庆丑笑笑,“是啊。她那么小就已经死了,再也没有人会是她。”然后,他语气恢复了平常的平静,沙哑,“姑娘,打扰了,那,老身先走一步。”
说完,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
天娘回转身看向他,看到的是那个佝偻着的背影。
多多正在给曹榕整理衣服的时候,他的那几个护卫跑了进来,他虽然不高兴,但是,却被接下来的情况给糊弄了过去。
回雪教被人包围了。而且是一群正义侠士的代表。这里到处是密集的丛林,而且,回雪教的这个分舵也只是建在一个高山断崖的洞里,另辟了一片天地。如此奇险的构造,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不过,这种江湖纷争本就不关多多的事情,水漠天也只是跟他有几面之缘,真说起来,最多就是告诉他,其实,曹榕的武功很菜这个众所皆知的事情。
他看了看躺在床上,仍处于昏迷状态,但是脸色相对已经恢复红润的人。居然试图拖起他,将他背起来。但是,他这个想装作强壮大人的小家伙明显没法实现。曹榕单单身高就超出他很多,更何况在一点意识都没有的情况下。
“啊呦,我的殿下哦,你算了吧。让老夫来。”
看到绿毛老怪那副毛毛糙糙的样子,多多更加不放心,转头看到蛇鬼那满身的毒蛇,不禁抖了下,最后将曹榕交到了那四个手下手里。他们带着曹榕从回雪教的侧通道逃到了外面。多多跟天娘落在后面,他一转身,却是跑向了回雪教的大殿。
天娘好像是预料到他会这样,只是紧跟着,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
回雪教大殿里,众多的人拿着武器,气势汹汹地站着,那是无端的,滔天的怒气。真不知道他们在气什么,水漠天又没杀他们爹杀他们娘的。
远远的,水漠天坐在那个高台阶的位置上,身边被一片暗影笼罩着。
下面,他们的吵闹声,只能清晰可辨的是,齐齐说着,“水漠天,大魔头。铲除魔教。”这类的话。
水漠天安静了一会儿,最后恶狠狠地挤出一个字“吵!”
然后,后面的人都突然的想是断线的木偶,颓然倒了下去,仅剩下站在中间的一个长相平凡的年轻人。
原来,水漠天的身边竟站着两个美貌的女子,她们手中拿着细细的银丝,挥洒自如,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地杀死了这么多武林豪杰。不知道这样一幕说出去,大家还敢不敢来这里喊着铲除回雪教。单单是回雪教的两个女子,不论身份,只是说他们是水漠天手下干活的。你们怕你怕。
他们铲除了这些吵闹的家伙以后,水漠天一挥手,她们都隐进他背后的黑暗里。
水漠天抬起头,刚才面对众人的那股杀气霎时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那股浓浓的悲哀。他勾起嘴唇笑了笑,看着站在他眼前的年轻人。
年轻人也抬头看着他,他的眼神平静,不像是站在一群死人堆人一样,也不像是面对着这样一个魔头一样。他的长相极其普通,没有什么特色,他举起手中的剑指向水漠天,远远的,这样指着,没有什么动作。
然后,他的剑在手中回旋一圈,最后被扔在了一边。
水漠天看到他这一动作,眯了眯眼睛,脸色的悲伤情绪归于平静,最后,他选择麻木地面对眼前之人。
就在这个时候,多多想起了一句话,没有情绪就是最可怕的情绪。他看到水漠天慢慢变幻的表情,那种痛到极处,最终冻结成冰的心。他也跟着纠结了起来。
他们对望许久,水漠天缓缓站起来,像个走路困难的老人,然后,他将手背到后面,在这充满血腥的,安静异常的地方,他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飘渺,他说,你是来送死的?
年轻人笑了笑,他的笑容很到位,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因为,他那张普通的脸,因为一个笑容而染上了点色彩。
“本来是想来跟你拼死一搏的,但是,来到这里,发现,这是不可能的。”年轻人笑着,那笑容并未到达深处便止住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笑容太具有蛊惑的能力了,看的人居然恍惚地觉得,那是他真心在笑,但是,听他的声音,嘶哑,低沉。
水漠天慢慢走过去,他说:“你绝望!”
“你痛苦!”
“你恨我!”
“你很想我死!”
“也想我杀死你!”每说一句,水漠天就带上重音,仿佛是在朗读一篇咆哮的诗章,最后他嘶吼起来,对着眼前的年轻人,“但是,那是不可能的。”
他停了一下,然后,站在他身前哈哈大笑起来,笑地眼角都冒出了泪光。笑完,水漠天和年轻人都沉默了,水漠天看着年轻人,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要你活着,看着你喜欢的人,和喜欢你的人都慢慢死去。”
“是吗?我喜欢的人不是都已经死了吗?”年轻人抬头看进水漠天的眼睛,那双狭长妖媚的眼睛,映出了他的身影,瘦削的身体。然后,他慢慢的运气,“我喜欢的人不是都被你杀死了吗?”
在说完一瞬间,年轻人的剑一下子像跟他的主人心心相惜一般,回到了他手上。年轻人奋力向水漠天袭取。
水漠天睁大眼睛,看着那把冷光凝聚的剑一下子刺穿了他的胸膛。他没有理会那个伤口,他直直看着年轻人,想从他眼里看到什么,但是,什么都没有,他只是冷淡地将剑拔出来,垂在身侧,鲜红的血从剑末梢滴了下来。
水漠天抬手摸了摸年轻人的脸,轻声说道:“橙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你无耻,你该死。”被叫做橙子的年轻人咬牙切齿,说这话的时候,额头上有隐约的青筋暴跳出来。握着剑的手紧了紧。
“是啊,我无耻,我该死。”水漠天本来温柔的脸突然暴怒了,他狠狠地掐住橙子的脖子,一股气将他推到墙上,提了起来。他提起他十分轻松,就像提起一只小狗,而对对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我无耻,我该死!!我无耻!!我该死!!!”水漠天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一句比一句重,像是刻进心里,慢慢流出的浓稠的血,一样的疼痛,一样的伤悲。他再次张了张嘴巴,本来想说什么,但是看到小橙子被痛得倒吸了空冷气,最后咬着嘴唇,闭着眼睛任由他摆布。
看着这样熟悉的动作,水漠天更加愤怒了,手上的力道加重,对着橙子咆哮道:“别咬了,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吗!!因为我无耻,所以,我死,你也得给我死!”
水漠天抬眼,手指抠进橙子的肉里,看到血流下来,这漫进他的心口,与那些疼痛相聚,形成一条回流。许多画面在眼前闪过,那些快乐的,幸福的,悲伤的,误会的,嫉妒的,最后都变成了眼前之人。
水漠天放下橙子,然后转身,颓然地,慢慢地走着,走上台阶,走上自己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他走过的路,必然留下深红的印记,那是回流的河流,是痛,是记忆。
橙子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他被放下来后,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他看着那个人,苍白着脸,坐在黑暗的阴影里,距离太远,已经看不见表情,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他捡起自己的剑,拖着身体走了走去。
一切又恢复了安静。
水漠天就那样躺在那里,没有生息,但是,大家都知道,妖孽是死不了了。
多多最后看了一眼这满殿堂的死尸,和那个独自伤悲的男人。带着天娘走了出去。他想,这个人,他的神情,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傻姑娘
曹榕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中,他看到小小的自己一个人背着一个巨大的书包,走在马路上。有喇叭响起来,然后一个粗鲁的人骂他,说他怎么不看红绿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