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需求真是稀奇古怪，许翌正要挪开视线，蓦地浑身一震。
门上所有这些用粉笔、水彩笔写的广告，留下的手机号都是同一个人——
他的号码。
…………
叮。
电梯门开了。
涂涂抹抹划去一半，许翌就放弃了，想必这个恶作剧不仅在这里有，其他地方也都留下了。
“唉……”这个跟了自己三年的手机号码，竟然要因为这种原因换掉。
能查到自己号码的地方，就只有学生会了，又是李子怡搞的鬼么，她的手段越来越卑鄙了。
所有的疑虑在走进音乐教室那刻便消散了，只要看见自己心爱的钢琴，想到自己的音乐，许翌什么烦恼都能抛开。
整栋楼又黑又静，在这种气氛下练琴最适合调节心情了，许翌闭目坐下，奏响乐符。
然后心沉到谷底。
只弹了四个键，便有两个音无声，打开后盖一看，琴弦竟然断了三分之一。
“……”许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表情冰冷。
忽然视线一暗，停电了。
眼前一片漆黑，许翌沉着脸走到窗台边拉开窗帘，对面的主教学楼依旧灯火明亮，甚至能看见寻刺激的小情侣在教室里打炮。
哒。
音乐室外传来一声轻响，似乎是脚步声。
许翌开亮手机出门，只有空无一人的走廊。
“出来。”
没有人回答，黑暗的走廊深不见底，看来整栋楼的电源都停掉了。
“我再说最后一次，出——”
哒哒。
怪异声又响起，这次却是在头顶。
用手机照向天花板，看见萎靡的廊灯在轻轻晃动。
一阵凉意传来，起风了，走廊上明明没有开窗，风是从哪吹来的？
伴随着呜呜风响，又有清脆的声音自走廊深处传来。
咔，吱咔。
像是咀嚼硬物，也像骨头折断。
“不管是谁，你真的惹恼我了。”冷冷地吐出几个字，许翌关上了手机，毫无惧意地向走廊前方缓缓走去。
哒哒。
那飘忽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就在右手边提供逃命的安全通道里。
许翌停下脚步，在通道旁静静地等待对方靠近。
哒哒哒。
算好距离，就在对方即将跨步走出的瞬间，许翌挥出厚重地一拳狠击过去。
咚！
“唔。”
拳头正中对方脸颊，来人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扶住墙壁。
一击即中，许翌却不再追击，冷冷地打开手机，照在这个可怜人的脸上——
是林修翼。
…………
“窝里——”
虽然视线昏暗距离又隔了很远，但暗处的林若飞一眼便认出了那个挨打的人是自己哥哥，立刻惊骂出口，幸好李子怡捂住了他的嘴。
然后她拖着林若飞钻进一间大教室，才开口娇叱道：“你嚷嚷什么啊！？这不是你的计划么？”
“计毛啊！我要出去！我哥为什么来了？！他怎么出现了！”
“小声点！！”但李子怡的声音更大，“如果不是你的计划，那咱们这么多人陪你玩这无聊的恐怖吓人游戏是为了什么啊！！”
为了这场扮鬼游戏，李子怡发动了「北派」里十多个人手，又要断电又要楼上楼下地跑来跑去弄脚步声，还要专门买个能充电的电风扇搞阴风。
“你还不懂啊？上次不是说过了么，一切的阴谋只是掩饰，只是幌子，是为了进行下一个阴谋做铺垫啊！而下一个阴谋，也只是为了下下个阴谋——”
“简单点！！”两人已经在比赛吼叫了。
“到处公布他的手机号码是为了气他，弄坏钢琴是为了让他失去理智，这样他才会来找扮鬼的我们算账，而扮鬼吓唬他是为了——”
林若飞忿忿地指着上方说：“为了把他引到楼上的杂物仓库里，关上两天两夜，而把他关起来，是为了骗阳跃去——”
“还骗屁呀！林修翼为什么出现了？”
“啊！”林若飞醒悟过来，“我哥来这干什么？我得问问他……混蛋！那便秘拉稀男竟然敢打我哥！”
见他又要冲去，李子怡一把拽住他，狠狠捶了他一拳：“你白痴么？看看自己什么样子！”
经她提醒，林若飞才想起——自己还穿着COSPLAY的蜘蛛鬼怪服，戴着画有凤姐脸的面罩。
胡乱脱下，开亮手电筒，他一刻也不愿耽搁，飞快跑向哥哥所在之处——
不见了。
许翌不在，哥哥也不在。
林若飞的心顿时冰凉。
…………
啪。
手机掉在了地上。
“学，学弟？”许翌惊得浑身僵硬。
林修翼的鼻子流着长串鲜血，险些被一拳击晕。刚才中拳之前，他是可以反击的，但脑中闪过了李子染的教师出入证。
如果对方又是
老师，怎么办？就这一犹豫，别说反击，连闪躲的时间都没有。
擦擦鼻血，林修翼站稳身子，开口道：“是你。”
“对……对不起！”许翌赶紧掏出纸巾递过去，“学弟，你怎么会在这？”
他当然不信刚才的恶作剧是林修翼做的，不，就算是，他也不介意了。
“我……来找人。”受伤并不重，鼻血很快便止住了。
“找谁？”见林修翼没生气，许翌大松口气，也更惭愧了，问完话后又小声补了句对不起。
“一个扎着辫子的混血男孩告诉我，我弟弟有事找我……你知道音乐教室在哪么，停电了，我找不到。”
许翌恍然大悟，原来阳跃打听自己的位置，是为了让林修翼过来。
怎么不先打个招呼呢，想给他一个惊喜么？
许翌重重叹了口气，摇头说：“不用找了，学弟，他骗你的，你弟弟不在这里。”
“骗我？”
“嗯……”许翌还想解释，突然一片黑暗，地上的手机进入待机状态，屏幕灯灭了。
摸黑捡起手机开亮，许翌仍陷在内疚中：“学弟……这里没有灯，不方便说话，我们……能换个地方么？”
“嗯。”
正好，林修翼也有事找他。
…………
中秋节已经过了。
天台上，逐渐消瘦的圆月洒下银光，两个少年沐浴在雪般明亮中，各自仰望黯然星空。
许翌担心说错话，又让林修翼像上次那样转身离开，心里还在酝酿着，林修翼却率先开口了。
“你……能帮我个忙么。”
“嗯。”许翌很意外，却不敢看他。
“前些天，我得罪了一个老师……打了他。”林修翼看着残月，望着孤星，低声说，“你是学生会会长，能帮我劝劝他么，让他……就算责罚我也没关系，只要别处分我，我不想档案上有污点。”
许翌从未听林修翼说过这么长一段话，好不容易听到了，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对不起，学弟，我已经不是会长了。”今天他一直在道歉，真是糟糕。
“……”林修翼脸上的忧愁更显凝重。
许翌的心揪成一团。
“对不起。”唯恐林修翼要走，他赶紧接道：“学弟，骗你来二教楼的，是我朋友阳跃。”
“嗯。”
“他……他是个中法混血儿，父亲是北方人，母亲是法国人。”谈到阳跃，许翌便没有那么紧张了，“跃有二分之一混血，所以常常抱怨说，如果只是四分之一的话，他或许可以长得更帅一点，呵……”
“嗯，他的鹰钩鼻很好看。”林修翼的声音没有感情，视线也没有转移，似乎只是在称赞天上的星星。
许翌本想说“你比跃更美”，但这想法只在脑子里过一次就已经觉得满足了。
“跃很优秀，也一直很受欢迎，却不是因为他的外貌，而是因为从十五岁开始，他便自己赚钱上学，十六岁就考进了澄美。”
十六岁上大一，如果那个男孩和许翌同届的话，那么现在才十八岁，和林修翼同龄。
“他为什么要赚钱？”林修翼有了一丝好奇。
“跃讨厌自己的父亲，不想再花他一分钱。”
“讨厌？”
“他父亲是黑帮领导。”许翌已经完全放松，声音也缓和了，“跃在幼时接触了太多血腥，与其说讨厌父亲，不如说厌恶，他看不起权势和欺凌。”
“嗯。”林修翼接不上话。
“所以跃一直在寻找机会摆脱父亲的阴影，终于在高三那年，他凭借自己的智慧，设计了一个优秀的游戏方案，并被一家大型游戏公司看中，不但买下了他的构思，还将他招入企业，聘请为游戏策划，如今跃的所有花销都是靠自己赚来的，他真的很厉害，我很羡慕他。”
“他一定很聪明……聪明的人总能过得很好。”
“呵，学弟，你也很聪明，我看过你的档案，无论初中还是高中，你的成绩始终排在全年级前十名呢。”那些档案都是阳跃查出来的。
“不，我对聪明的理解，和你不同。”
走到天台栏杆边，林修翼眺望远方，眼神迷离：“聪明的人，不在于他懂得多少，不在于他学了多少，而是取决于他能用到多少……我虽然成绩好，但学过的、读过的知识从来没用上，而我弟弟正好相反，他不喜欢学习，却把学到的每样东西都带进了生活，我们明明是孪生兄弟，他却比我聪明了几百倍。”
“你弟弟？”
“嗯，他不仅比我聪明，更比我开朗，比我优秀，比我出色，即使性格再恶劣的人碰上他，都能成为他的朋友，我……很羡慕。”
这番话凄苦悲凉，满含忧郁，听得许翌心疼无比，只想紧紧抱着他好好抚慰一番。
“如果碰上他，你也会喜欢他的。”
最后一句有些心酸，又有些自豪，在林修翼眼里，弟弟的魅力就是那样强大。
“嗯。”
许翌很开心，他们竟然聊了这么久，这是多大的进步。但他也很难受，因为他们聊了这么多，却各自夸奖着两个不在场的人。
话题又结束，两个少年再次回到起初的沉默气氛。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