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芳不自赏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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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芳不自赏6-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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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边的箱子。”阳凤幽幽道。 
“嗯?” 
“你的剑,就放在左边的箱子里。” 
看着娇柔的妻子,则尹的眼眶,骤然热了起来。 
“阳凤……” 
纤纤五指遮住了他的嘴,阳凤仔细端详着他,仿佛看一辈子也看不够,仿佛从来没有好好看清楚过他的模样。 
“真好,庆儿长得像你。他爹爹……是个英雄呢。”阳凤偎依进夫君温暖的胸膛,竭力感受着他的气息,狠了狠心,直起腰肢背过身:“我会在这等你。” 
她咬着牙,跨出小房。回屋挨着床坐下,两脚似乎已经完全找不到知觉了。她也不困,痴痴坐着,就那么在夜色下,石化了般,痴痴坐着。 
隐隐听见屋外脚步声,声音越去越远,每步踏在不安的、心上,直到听不见了,脑子里开始旋转许多往日的景象。阳凤静坐着,月儿悠然地下去,太阳缓缓爬上来,橙红色的光照出她一脸的泪痕。 
“阳凤,该起来了。”娉婷掀开门帘,看见阳凤的背影,愣了一愣,转头瞧瞧空空的床:“则尹呢?”她的声音骤然低下来。 
“他走了。” 
“走了?”娉婷走近,阳凤的表情证明了她的猜测。“天啊…”娉婷倒吸一口凉气:“妳怎么不拦着他?妳不是要他发誓陪着妳隐居吗?妳不是不要他再管这些事吗?” 
阳凤侧过脸来看她,失魂落魄似的,仔细盯着娉婷瞧了一会,似乎清醒了点,反而淡淡笑起来:“我从前不喜欢他打仗杀人,是因为那都是别人的心思,为了权势,为了保住王位,北漠王只当他是个杀人的工具,会拿剑的泥偶。可现在,让他拿起剑的,是他自己。”清晨的微风拂过阳凤的脸,吹动她额前温柔的刘海。 
“这是他自己想做的事,没人逼、没人求,他心甘情愿的。我不能栏着他。” 
她说得含糊,娉婷却明白了,叹道:“那妳和庆儿怎么办?” 
“我和庆儿会好好活着,像他父亲一样,照自己想的样子活着。”阳凤朝娉婷露齿一笑,那间美得惊心动魄。 
外面传来笑闹声,两个小的一起醒了,奶娘赶了来,一手抱起一个,去喂稀粥。 
娉婷陪了阳凤半日,站起来默默出了房门。太阳底下,长笑和则庆欢快地在稻草堆下钻来钻去,咯咯笑个不停。 
“爹…爹……”到了晚上,则庆仰头到处找熟悉的身影。 
阳凤一把楼了他,轻声道:“庆儿啊,爹要去做一件他很想做的事。你会好一阵子见不到爹呢。” 
则庆老成的点点头,其实什么都不明白,不到一会,又开始翻箱倒柜,想把藏起来的爹爹找出来。长笑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也一块帮忙。 
严苛的军令一道又一道地下来。家里的米缸渐渐见底,再过十来天,恐怕连孩子们也吃不上稀粥了。 
魏霆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知道则尹走了,用力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如此过了几天,云常大军的举动忽然异常起来,上头的命令连续来了几道,说要缉拿北漠残兵,抓到一个就有不少赏金,同样,胆敢窝藏的会被诛连。 
官兵匆匆来,匆匆去,每来一次,村中都鸡飞狗走,人人惶恐不安。 
阳凤和娉婷,都为则尹担心起来。 


第五章 
占领了东林都城后,何侠一面派兵追捕东林残余的王族和将领,另一方面,下达了焚烧东林王宫的命令。 
在云常兵的火把挥舞下,东林的都城被浓烟笼罩,火焰闪耀在王宫坐落处,烧红了半边天空。 
“王宫……王宫啊!”留在都城中的东林百姓仰头,在熊熊火光和利刀下,泪流满面。 
何侠这一道凶残的命令并非只为泄愤。庞大的军队耗费巨大,要控制任何国家从未拥有过的广阔疆土,必须连战速决。 
毁灭一个国家,必须先毁灭国民的信心和希望。 
当矗立百年的辉煌王宫被云常兵一把火烧成一片平地时,对东林尚存侥幸的子民的信心开始被瓦解。 
承认了百年的王族的象征在火中消逝,这对所有东林子民来说,都不啻于一记重拳打在已经不堪重负的心脏。 
曾经给予他们强大安全感的镇北王不知所踪,他们的希望,又能寄托在谁身上? 
这个不幸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通东林的每一个角落,使陷于困境的东林人更为绝望。 
“大王,我该怎么办?”听罢远方传来的消息,东林王后遗退禀报的士兵,颓然坐下。 
国土已经失了大半,百姓流离失所,王宫化为灰烬。 
曾经显赫一时的东林,怎会到了这种境地? 
大将臣牟战死沙场,漠然和罗尚拚死护着她离开都城,身后杀声震天,士兵们的热血飞溅在她的华服上。 
她在这个时候才真正明白,为何镇北王这样的名将会被天下人视为千金不易的珍宝,为何当东林将士提起镇北王时,脸上会流露那种得意而自豪的表情。 
她不再是安居深宫的贵妇,如今,她只能穿着粗糙的衣服,洗尽铅华,被所剩不多的东林将士们保护着,藏在偏僻的荒地或森林里,躲避云常军的追捕。 
在沉沉的黑暗和对未来的不安中,王后每每回忆起从前。 
那时候东林多强大,有四国中最善战的军队,有大王,有镇北王。 
一切的不幸,究竟从哪里开始? 
“白娉婷…”王后口里,低沉缓慢地吐出那个令任何人也无法释怀的名字。 
白娉婷在北漠的出手,使何侠有机可趁。 
那天下闻名的小敬安王,云常后来的驸马,当他与北漠王合谋毒杀她两个幼小的儿子时,已为东林今日的不幸埋下了伏笔。 
王子的死使楚北捷和白娉婷互疑,又使他们彼此爱得更深。 
当他们爱得更深时,云常北漠的大军来了。 
王后心寒,这些连环的毒计,都是那个摧毁她故乡的云常驸马想出来的? 
一步一步,让楚北捷失去了白娉婷,让东林失去了楚北捷,最后,在地图上抹去东林的痕迹…… 
“娘娘!娘娘!”惊呼声随着急促的脚步传来,简单的门帘被霍然拉开,露出罗尚紧张万分的脸:“前面发现云常大军的踪迹,好像是朝这边来的。娘娘,我们要立即撤离。快!快!”他喘着气说。 
又来了? 
一股精疲力竭的感觉覆盖了王后,但她不能被捕,她是王后,如今东林王室的象征。 
王后咬着牙,缓缓站起来。 
“马匹已经备好。娘娘请立即上马,漠然会带人阻挡一阵,再赶来与我们会合。” 
王后上马。 
远方人光冲天,云常铁骑正汹汹追击而来。 
罗尚照兵拥着她,策马扬鞭,急奔夜逃。 
白娉婷啊,如果妳在天有灵,睁开眼睛看看这乱世吧。 
妳所遭遇的不幸,我愿意,用我十世轮回的不幸来偿。 
但请妳大发慈悲,为了无辜的百姓,将镇北王还给我们。 
他已经是这天下,唯一的希望。 
☆☆☆ 
北漠偏僻的小村庄,今日飘荡着与往日不同的隐晦诡异。 
“听书吗?” 
“听书?” 
“村外……山坡边上……道里……来了一个说书的。” 
大家都在窃窃私语,不时神经质地观察周围,彷佛怕拿着剑的云常兵忽然从地底冒出来。 
所有人的神色都藏着秘密,隐隐知道那不是寻常取乐的说书,隐隐充满了期待, 忍不住要去听一听。 
这让人窒息的乱世,人们太需要一丁点期待了。 
傍晚,山坡边上出现了人影,开始是单独的,一个,一个,探头探脑小心地走去,渐渐的,也有三三两两一起来的。 
脸上都带着畏惧,生恐被人发现,怛猛然瞧见同路的熟人,眼里便冒出一丝惊喜的亮光,彼此用目光鼓励着。 
聚集到那一小块被遮挡了月光的黑沉沉的草地时,依稀艰难地看出,来的不但有年轻男人,竟还有女人。 
“呵,别挤呀。” 
“阿汉,你也来了?”压低的声音,是熟悉的同村人。 
黑暗中传来阿汉憨憨的笑声:“那当然,我媳妇也来了。” 
有人嘘了一声:“别吵,说书了……” 
顿时安静下来。 
这是一场奇异的说书。说书人坐在草地上,阴暗的光线只让人大概瞧见他身体的轮廓,听书的人紧张而急切地等待着,却没有人开口说一个字。 
说书人清清嗓子,声音低沉,抑扬顿挫,虽不悦耳,却有一种鼓动人心的力量。 
“各位乡亲,我今天要给大家说一回书。我要先说一句,这书就发生在不久以前,是一件真事。那些凶狠的云常人不想让天下知道,但我们这些没了家园的北漠说书人偏偏听说了。我们把它编成故事,四方去说。我知道,这些日子,每天都有说书人被杀头,怛说书人是杀不完的,一个人说给了十个人听,十个人就会说给一百个人听。我不怕死,我和那些被杀了头的说书人一样,只想让所有北漠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个故事……” 
黑暗中,说书人顿了顿,似乎在整理思路。 
不知为何,所有听众,粗鲁的,胆怯的,冷淡的,这时候都无缘无故屏住了呼吸,彷佛知道下面将要听见一些惊心动魄的消息。 
“我们的苦日子,是一个大魔头害的。那大魔头叫何侠,他从前是归乐的小敬安王,后来成了云常的驸马。就是他,在筵席上毒杀了我们的大王,逼我们交粮食,抢走我们的马和牛、羊,屠杀我们的亲人。我们的若韩上将军,领了北漠大军去打他,但何侠是天下有名的将领,若韩上将军打输了,我们北漠的大军,被打垮了,就像打断了我们北漠人的脊梁骨一样啊……” 
说到如今的惨况,人人心有戚戚焉,又悲又恨,纷纷难过地垂下头。 
说书人语调悲愤,停了一停,却忽然换了一种振奋的口气道:“可你们还记得,我们的则尹上将军吗?他当初隐居的时候,东林的楚北捷来了,他出山,把楚北捷打回家去后了。这次何侠来害我们北漠,则尹上将军怎会坐视不管?乡亲们啊,上将军出山了!” 
人群中一阵轻轻骚动,似乎每个人都被希望迎面冲击了一下,眼前浓重的黑暗淡了一点。 
“上将军,我们可还是有上将军的……” 
“上将军,他在哪?在哪?” 
“别吵,听我说完。”说书人一开腔,四周又安静下去,人人聚精会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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