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业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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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业女王-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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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老外婆讲,段曼云当年怀着他只身一人离开涧水县到了北都。这么远的距离,她一个怀着孕的女人,是如何做到的呢?
    财富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值得她吃那么大的苦也要离开徐决吗?
    在徐决之后,段曼云谈过很多男朋友,每一个得到她慎重介绍的男人,都无疑像极了徐决,甚至连那个小她十几岁的外国男友,也和徐决一样,长着很长的眼睛。
    那么到底为什么呢?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呢?
    段沉多年依然想不通。
    其实凭良心说,段沉不恨段曼云,甚至感激她,感激她给了他生命。让他见识了这个绚丽多彩的世界,遇到了真心相待的人。
    他只是有些遗憾,这么多年,他渴望的那种家庭关系,他始终得不到。
    段沉到达的时候,于江江卷着袖子,伸长了脖子在村口张望,看到拖拉机把段沉带到,脸上顿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于江江脸上粉黛未施,唇红齿白,一笑起来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她穿着不知道哪弄来的一件格子衬衫,活脱脱像个村妇,一点都没了平日的时髦样。
    可不知道为什么,段沉却觉得心软成了一滩水一样。见到她的那一刻,他不顾周围有多少人,也不顾有人在等着他付钱,上去就把于江江捞到怀里,紧紧抱住。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段沉咬着于江江的耳朵,一脸幽怨中又夹杂着重逢的喜悦。
    于江江没有回答,因为痒,她一直咯咯直笑,四处乱窜,躲避着段沉的呼吸。
    段沉终于放开了她,打量了两眼,问她:“你有带东西吗?没带的话直接让这车把我们送回去吧。”
    于江江后退了一步,很坚决地说:“不回去。”
    段沉眉头皱了皱:“为什么?你要在这里种田还是要在这教书育人?别发神经了,赶紧跟我回家。”
    于江江蹑手蹑脚凑过来,抓着段沉的手臂,小心翼翼地说:“走之前,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
    “我早就不需要什么机会。”段沉看了一眼远远站着的徐决,淡淡地说。
    “可是我需要。”
    “……”
    有于江江在,段沉自然没有走成。
    那个傍晚,于江江带着段沉在段家村唯一的那条河边散步。
    河水叮咚,头也不回地流走,河岸边的石头都被流水磨得光光的,两人随便寻了两块石头坐下。
    岸边的芦苇长成一人高,迎风摇曳,于江江坐下后连村庄都看不见了,芦苇头顶便是夕阳西下天空,橙红一片,像谁放了一把火,将天际烧成那样耀眼的颜色。
    于江江用很平淡地口吻向段沉讲述了近三十年前的那个故事,她其实并没有把握段沉会理解她的想法,毕竟那段过去,参与的人是他的亲生父母,甚至是尚在母亲肚子里的他。
    曾被人那样遗弃,本就沉重的心结,怕是更加难以打开。
    故事真长,于江江讲了好几个小时,从天光到天黑。
    星空当头,水声潺潺,听完全部的段沉一直沉默不语,于江江看他那样子,有些害怕他钻进牛角尖,蹲在他面前,握着他的双手,用脸贴着他的手。
    像在安慰着走失的孩子,于江江耐心地对他说:“一切都过去了,现在你有我。”
    段沉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带着几分自嘲,“没想到是这样,和我以为的完全相反。”
    谁也不能理解段沉心里那种复杂的心情。这么多年,他一直为着他不了解的过去和段曼云对抗,他鄙视她、瞧不起她,用尽各种恶毒的话诅咒她,却不想,段曼云才是彻头彻尾受到伤害的人。
    除了段曼云自己,谁都不知道怀着孕,一个人走了几十里山路,到了涧水县,靠着偷人家的包子果腹,路边乞讨凑钱只为买一张车票离开盛东是什么样的心情。
    这么多年,她从来不曾对任何人说过她的过去,包括她最亲近的儿子。
    一个不被期待出生的孩子,一个被人全盘否认的孩子。
    她一个人养了他二十几年,带着他北都到美国,给了他能力范围内最好的,换来的却是这个孩子对她的反抗和冷言冷语。所以后来,她才对他那样失望吧?
    从本质上,段沉像极了段曼云,对任何人和事都很冷漠,不喜欢解释,因为他们坚持,他们珍惜的人一定会理解和懂得。
    可是,谁有那么厉害,能猜透人心,一切都理解,一切都懂得呢?
    没有天生凉薄的人,越是表现得凉薄的人,内心越是炙热得让人害怕。
    就像段曼云。
    于江江温和地抚摸着段沉的手背,他竟有些颤抖,不知是夜风太凉,还是他内心震颤。
    “你没有错,你什么都不知道。”
    段沉眼眶有点红红的,“这么一说,我觉得我挺不是东西的。怪不得她后来都不喜欢我了。”
    “不是这样的,”于江江坚定地看着段沉,一字一顿地说:“我能感觉到,她非常爱你,这几十年的艰难,她只要放弃你,好日子就能唾手可得,可她从来没有。没有一个母亲会放弃自己的孩子,骨肉相连,绝不仅仅是一个词语而已。”
    段沉想,人生总会有几个决定,是大脑短路疯狂至极的。
    比如这次,他竟听从了于江江,骗段曼云,他在段家村遇到山体滑坡,生死未卜。
    那一天多的时间,对段沉来说,竟是他二十几年来,最漫长的一次等待。
    他内心里明知一切都是不对的,却还是忍不住期待,期待段曼云会在第一时间赶来。
    那是一个自小寂寞的孩子,最最叛逆的期待。他期待着段曼云对他的在乎,真正像个母亲一样外露的关切,炙热的话语,和终身不移的守护。
    那是一份一生一世牵绊,从生下来就持续着的牵绊。
    说实话,段曼云究竟会不会来和什么时候来,段沉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甚至害怕着段曼云会不会根本就不来。
    而段曼云来速之快,甚至段沉都还没有来得及想清楚以上的问题。
    段曼云支付了昂贵到天价的救援费用,坐着专业的直升机到了段家村。
    那里一切平静,山势磅礴,人情依旧。
    她到的时候,段沉刚刚醒来,呆头呆脑地跟着众人感到了村口。那里大片空地上,停着一架对村民来说只在电视上见过的直升机。众人看稀奇一样围住了那架直升机。而段曼云,则站在人群之外,难以置信地与刚刚赶来的完好无损的段沉对视。
    一贯视外貌如命的段曼云头发随意披散在肩头,这是段沉几十年不曾见过的段曼云,她是慌乱到什么地步,才会让人见到如此狼狈的她?
    段沉突然无比后悔这个决定。他想上前去抱住他反抗了几十年,这个称为“妈妈”的人。那是第一次,段沉觉得“妈妈”两个字充满了实感,充满了深厚的感情。
    他刚走了一步,段曼云突然大呵一声:“你别过来。”
    段沉一怔,定在原地,半晌他才意识到,段曼云的视线透过他,落在他身后那个人身上。
    那句“别过来”也是对那个人说的。
    段曼云脸白如纸,唇色发白,她眉头皱得那样紧,整个人像鱼竿上勾到鱼的鱼线,紧绷得甚至有些锋利。
    “你让我太失望了。”
    这是段曼云昏倒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人仰马翻,那么混乱的场面,众人只记着手忙脚乱地送段曼云去医院。
    谁也没来得及回味,那句话究竟是对谁说的?段沉还是徐决?
    段曼云已经四十有五,人生六七十年,她已经过去三分之二。
    这一生她感到最痛的事有三,一是徐决全盘否认与她的关系;一是生段沉;一是唯一认疼惜她的外婆去世。
    她以为,这一生再不会经历比这三件事更痛的事,却不想,人生的苦难永远没有尽头。
    当她接到电话,得知段沉遇到山体滑坡,生死不明的时候,她整个人彻底崩溃。
    从北都上飞机到盛东的时候,一贯冷静的她竟然忍不住数次落泪。脑海里一幕幕全是段沉咿呀学语的样子。
    段沉小时候真是聪明,十一个月就会说话,晃着晃着到她腿边,抱着她的腿牙牙喊着:“妈妈……妈妈……”
    她这一辈子放弃了很多事,因为带着段沉,她放弃了数个爱她的人,也放弃了数次结婚的机会。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真心对待段沉,除了她。
    她害怕任何人伤害段沉一丝一毫,却不想,她的偏执伤他最深。
    她甚至来不及和他说一次“爱他”,也来不及告诉他,她已经同意了他和于江江结婚。她该怎么才能让段沉知道,她只是和这个世界上每一个母亲一样,爱着自己的儿子?第一次,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段曼云感到那样的无助……
    怎么会来不及?她怎么都没有办法相信。
    坐在直升机上,那是她第一次从完全不同的角度看着她长大的地方,她无法相信,这片山水会以这样的方式将她的儿子埋葬。
    下飞机之前,什么样的可能都被段曼云想了个遍,却万万没想到,从头到尾都是个请君入瓮的局,而她,还傻乎乎地上钩。
    看到徐决的那一刻,段曼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愤怒。积攒了近三十年的怨气像一块大石,紧紧压着她的胸口,她死死咬着嘴唇,怎么都对付不过那口憋着的气,最后双眼一黑,不省人事。
    等她再次醒来,她已经在涧水县条件最好的高干病房,但县城的医院怎么还是比不起北都,高干病房也没多大,除了病床柜子,也就够放两三张椅子了。
    病房里一股消毒水味刺得段曼云皱了皱眉,她睁开眼,病房里只剩于江江,见她醒了,满脸愧疚的于江江赶紧给她找来枕头,把她扶了起来。
    “段沉和医生谈话去了。”她咬了咬下唇,踌躇了许久,愧疚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真的生病了。”
    “嗯。”段曼云喝了点水,四处看了看。病房里除了于江江真的没有别人了。心里隐隐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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