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突然靠著门板缓缓跪坐到地上，大声的哭泣起来。
“尤尔根……少爷。”兰斯终於离开了那扇窗户，伸著手上前一步。
“兰斯……”因为哭泣，尤尔根的头深深的低著，几颗大大的泪珠落在地毯上，转眼就消失不见，他的手指不自然的蜷曲著，抽噎著重复对方的名字，“兰斯……兰斯……”
“尤尔根少爷……这是……”兰斯被他吓得懵了，手足无措的在身上翻找著手帕，遍寻不见後後索性跪在他面前用手指帮他擦去眼泪。
“兰斯，原谅我！原谅我！”尤尔根一把抓住对方帮自己拭泪的手，害怕自己的心意无法传达给对方般狠狠的捏著。
兰斯显得愈发迷惑了，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却又很快闭上。他伸出手，把对方轻轻拉进自己怀里，温柔的揉著对方金色的秀发，好像安抚一般。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尤尔根已经终於止住泪，通红的脸显得有些浮肿，却用那双依然显得泪盈盈的美丽眼睛看著兰斯，声音嘶哑却迫不及待的说著：“兰斯，对不起！对不起！我真蠢！真的！原谅我！”
在他那样真切的目光下，兰斯只能完全无法反抗的点了点头，却没想到他的这一反应让对方马上破涕为笑，把始终抓著他的那只手举到嘴边，小心翼翼的亲了亲他粗糙的手指。
尤尔根柔软的嘴唇停留在兰斯的指甲盖上，轻柔的摩梭：“那麽首先，兰斯，请叫我的名字吧。”
“尤尔根……？”
并不是多麽困难的要求，对方却好似非常满足的靠在他怀里，应了声。
他果然还是个孩子啊！──兰斯宠溺的用手指梳著对方的长发，换了个让他可以靠得更加舒服的姿势。
尤尔根幸福的轻轻在他的胸膛上磨蹭著，突然又仰起脸在兰斯的嘴角轻啄了一下。
“兰斯，我爱你！”他说，语气不知何时变得异常坚定，“我会变成伟大的商人的，──比父亲还要伟大。那个时候，请你也爱我吧，兰斯！”
“我一直爱你啊，尤尔根！”被他喜怒无常的孩子脾气逗得发笑，兰斯轻声回答。
尤尔根天使般的脸好像花朵般绽放出微笑，兰斯微微叹气，眉头却不知不觉的舒展开。
这麽长时间里始终无所适从的心，终於安定下来。
隔天在港口送别约书亚的时候，看见两人之间的气氛终於恢复到从前，就连即将出征的海军军官那比平日更加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了短暂的放松表情。尤尔根还是像个孩子一样挽著兰斯的手，像一个讨糖吃的孩子般环绕在对方身边。──与其说是恢复到从前，不如说是更甚，因为以前兰斯毕竟是爱德华老爷的近侍，现在却能够全心全意的待在尤尔根身边。
只有在最後话别的时候尤尔根才放开兰斯的手，转而抓住约书亚，轻声细语道：“约书亚，请你务必要小心保重身体！”那悦耳的声音比平时还要充满温情。
对於他的孩子气约书亚显然也早就习以为常，冷静的回答道：“尤尔根，这次并不是什麽值得担心的任务，只是警戒而已。”
“即使是警戒，如果遇到海盗，不是也必须马上围剿吗？”他的回答反而让尤尔根的眉宇间多了几分担心，──也难怪，毕竟他自己家里方才经历了那样的变故。
“尽管如此，我一直以来的战绩难道还不能让你放心吗，尤尔根？”不是炫耀的口气，只是简单的陈述事实。相比之下，约书亚脸上的表情反而显得比较放松，虽然他放在腰间剑柄上的手还是不由得紧了紧。
“尤尔根少爷，你尽管放心吧，就算有人要动我们的约书亚大人，我这个副官也不是摆设啊！”见到美人眉头深锁，反倒是一向怜香惜玉的嘉利心疼了，连忙温言安慰。
才刚说完约书亚严厉冰冷的目光立刻刺了过来，不知道是在责怪他言语轻浮，还是气愤他低估了自己的能力。嘉利被他看得连心脏都差点忘了跳了，连忙收起轻狂的表情。
出航的时间已到，约书亚不得不再次匆匆的握过尤尔根和兰斯的手，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嘉利当然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後。
走路时带起的风吹起约书亚宽大的斗篷，初升的朝阳把一尘不染的洁白斗篷映成微红的颜色。
“约书亚！”
看著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尤尔根不知为何生出写可怕的预感，突然大叫一声。
约书亚依旧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只是几乎无法察觉的行慢了两步，可是马上又恢复原来的步幅，飞快的登上甲板，加入忙碌的人群变成芸芸众生中微不足道的小小一点。
军舰在轰鸣声中，慢慢的驶向阳光下金色的波光粼粼的大海深处。
（待续）
远帆 4
四、
罗森贝里家的书房相较於它的功能来说有点儿过於富丽堂皇了，而且鉴於罗森贝里老爷生前多数时间在海上，因此难得使用它这点，它那精美的装潢和高档过头的家具就显得更加毫无必要了。可以说对於附庸风雅的极致追求正是好心肠的罗森贝里老爷生前唯一的小爱好，而此刻我们得说他不仅无伤大雅，更是让後人获得了许多便利和享受。因为尤尔根现在就端坐在这间书房里一张豪华的天鹅绒面高背椅上，整理著这段时间以来商会的收支明细。由於荒废的时间太长，这项工作进行了两天都还没有结束，好在这张椅子坐起来还蛮舒服的，面前的柚木桌面又高度适中且桌面极其宽大方便，让尤尔根甚至因此而享受起手头的工作来。
屋门的方向传来不轻不重的三下敲门声，那是善解人意的兰斯为他端来的下午茶。虽然在罗森贝里家，下午茶的工作通常是由能干的莉丝负责的，但是这两天兰斯十分自然的从莉丝手下接下了这件工作，因为“他似乎觉得由他来送下午茶，并且陪尤尔根度过一段短暂的午後休息时光，会让尤尔根整个下午都感到愉快”。
当然，尤尔根当然会感到愉快。
兰斯端著一套骨瓷茶具和一碟刚出炉的小甜饼走了进来。经过这麽长时间的调养，他的气色和精神总算都恢复如常，唯独体力上的恢复还需要更加耐心的等待。对於尤尔根最近的努力表现他显得既开心又担心，比如现在，他就坐在桌前的大沙发上，用忧心忡忡的眼神看著尤尔根最後奋笔疾书完几个字。
当尤尔根终於把鹅毛笔插进墨水瓶里的时候，他立刻紧张的问道：“尤尔根，累了吗？”
“还好吧……”尤尔根向後靠在高高的椅背上，连续两天对著如此庞大繁杂的帐目，说不累是假的，他揉著有些疲倦的双眼说道，“兰斯，我得跟你说实话，我的父亲大人曾经是个运气绝佳的商人，可是最後这一票却让他把这辈子前半生所有的运气都赔上了！愿上帝保佑他！他跑得太远了，──你知道，另一块大陆，──途中损失了两条船和无数水手，满载而归的路上又遇上了海盗，最终出发的五条船只回来了一条，还只是一副骨架！因此从现在的结果来看，我不得不说，我的父亲大人这次实在是有些不谨慎！”
“尤尔根，你在批评你的父亲吗？”默不作声的听完他的解说，兰斯的语气虽然还在极力保持平和，但尤尔根看出他的目光里已经充满了不赞成，“我却认为，爱德华老爷的决定虽然有些冒险，却没有错！我的意思是，虽然过程中发生了错误和不幸，但这个最初的决定是完全正确的！我……”
是的！是的！尤尔根奇怪自己竟然忘记了这一点，自从兰斯被他的父亲从不知什麽地方带回来之後，他就始终保持著对他父亲的绝对忠诚！
兰斯的目光让尤尔根感到畏惧，他没有想到自己并不激烈的小小牢骚会引起一向温和的兰斯这麽剧烈的反应，他早该想到即使是现在兰斯心目中了不起的罗森贝里先生依然是那位爱德华。他张口结舌的看著兰斯，兰斯却好像同样被自己的反应吓到般，露出惊惶失措的神情，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尤尔根，我不是……”他快步走到书桌的对面，却一脸羞愧的站在那里，“我的意思是……天哪，我并不想伤害你！这件事情受到最大伤害的是你，我不该……我不该这麽说你！”
他的胸膛起伏得很厉害，无比内疚般紧紧捏著拳头。
见他这般紧张的反应，尤尔根又生出点小小的满足，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到兰斯身边，仿佛撒娇般的靠在兰斯的胸膛上，带著哭腔嗔怪道：“兰斯，你知道我并不是有意！你知道我多爱爱德华！”
兰斯身上有股清爽的味道，大概是刚刚练习完剑术，擦洗过身体之後才过来的，尤尔根简直说不出自己多麽喜欢这个味道，他把头埋在对方的胸口贪婪的呼吸著。
“尤尔根，原谅我！”兰斯任由他紧紧的拥抱，恳切的说。尤尔根的说辞让他心里充满了内疚。
“我原谅你，兰斯。”知道此时自己不说出原谅只会让对方更加难过，尤尔根大度的说，“兰斯，我知道你是无心的，你让我再抱抱我就原谅你！”
“我让你抱，你要我做什麽都行……”兰斯紧绷的身体终於放松下来，帮他把散落下来的长长发丝勾到而後，轻声关切的问道，“尤尔根，需要我替你按摩吗？”
尤尔根埋在他胸前的头摇了摇，一只手却伸到他背後，摩挲著那道几乎从左肩拉到腰眼处的凹凸不平的伤疤，那是上一次出海时为了保护爱德华留下的痕迹，距今也早已有近两年的距离，尤尔根却在此时突然问道：“兰斯，痛吗？”
兰斯轻抚著他的长发，温柔的笑道：“都两年了，早就不痛了。”
尤尔根偏过头，安慰似的在他嘴角落下一吻，继续追问道：“那这次呢？兰斯，被伊萨克鞭打的时候，很痛吧？”
“那……”兰斯的眼睛里有什麽闪过，却转瞬即逝，抬手捏了下他的小鼻子，依旧是笑著说，“那可比上次好得多了，否则我又怎麽可能活著回来？”
的确，若不是伊萨克手下留情，他怎麽可能熬过那麽孤独漫长而又缺医少药，甚至连食物和水都没有的旅途。他又怎麽知道，尤尔根在看到他遍体鳞伤的身体时，是怎样绝望的放声大哭？
“兰斯，你爱我吗？”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