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归家日久,原本在路途中已几近复原的病体却又开始日益加重。
难不成奸细居然混入了家中?是谁非要致他于死地不可?
若为军政之事,他虽有战功却也不过区区殿使,他的上峰指挥使狄大人才是至关重要的人物。
若是西夏奸细所为,既能对他下手狄大人又如何能安然无恙?
不是奸细,便是内贼!为私仇而来。
他中毒之状日益加深,全乡医师皆束手无策,他只好背地里遣人去请来了早年被他救下的江湖道士——净昘。
认识净昘时他尚且年少,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顽劣叛逆,骨子里向往快意恩仇的洒脱,然而出身地方望族兼户部员外郎之子,光耀门楣才是身为南氏子应做的。
他是一个精神游侠,只是精神上的。这也促使他喜欢结交一些走南闯北的江湖人,净昘便是其中之一。
净昘与其说是流浪不如说是逃命,以他的权势地位要查清他的来历并不难。他是不怕麻烦,但不意味着喜欢招惹麻烦。净昘也深知这一点,所以为了有容身之所,他的师妹率先使出了美人计。
然而出身不凡又容貌俊美的南洛迦阅美无数,于芳菲那点姿色还不足以打动他。
真正让南洛迦震惊的是净昘的法术,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绝对不相信人可以起死回生,虽然那个早已断气的乞丐只复活了不足一刻钟,但已经足够了。净昘已经有足够的理由得到他的收留和庇护。
法术,死而复生,长生不老,太新奇,太令人震惊,也太让人跃跃欲试。如果有个年轻人告诉他,自己已过古稀,他绝对会当是个笑话,但如果这个人是净昘他则深信不疑。
交往日久,南洛迦已见识了他不少本事。
其中长生不老最触动他的情肠,因为他的母亲。
南洛迦上有一兄四姐,其中长兄和长姐与他并非一母同胞,他的母亲是父亲的继室。
父亲南奇柏是少年进士,元配夫人为相府嫡女,男才女貌可谓天作之合,加上儿女双全,人生圆满之极。可惜娇滴滴的相府千金,身娇体弱,不过一个风寒便要了她的命。
几年后祖母仙去,朝廷特许他丁忧去职、回祖籍守孝三年,父亲扶灵柩回扬州。
就在那段时间父亲偶然见到了夏日里和女伴划船采摘荷花的母亲,一时间惊为天人。
彼时父亲已过而立之年却仍风流倜傥,而母亲正值豆蔻年华。
两家门第悬殊,外祖仅靠讲学而得的薄收支撑门面,即便如此外祖父也不曾因此有心高攀,不愿爱女做人继母,给人填房。
可惜母亲少女怀春,竟辜负了外祖父的气节。
最终她如愿以偿欢欢喜喜嫁作南家妇,其后父亲官复原职,她跟随他赴任,最初几年的确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可惜后母难为,她嫁入南家时长姐已十岁,大哥亦已八岁,两人皆已通晓人事,对替代他们母亲的女人自然无甚好感。再加上父亲妻妾成群,母亲又接连生了三个女儿,地位岌岌可危。
四姐出生时母亲已然失宠,已经生了三个孩子的母亲持家辛苦又整日需与妾氏争风吃醋,还不得不尽力调和与继子的关系,美貌已大不如前。
南洛迦出生时,父亲虽然欢喜,但对于母亲却也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了。
南洛迦六岁时受尽冷落的母亲心灰意冷之下领着几个孩子回了扬州老家,意在眼不见心不烦。
母亲的多愁善感对南洛迦的影响之深在于她的抑郁寡欢而致的早逝。
她总挂在嘴边的便是,“红颜不老,恩爱情长。”
红颜老去是母亲的心结,女人大多都很在乎自己容貌吧?
若当时有法术能让她青春常驻,母亲会不会开怀一些?她是不是就不会早早离他而去?
在母亲的葬礼上就连对母亲薄恩寡幸的父亲都哭得很伤心,然而大哥却一脸冷淡,落在南洛迦的眼里格外刺痛。母亲何曾不善待于他?一生都在讨好他这个前妻之子,然而他竟然如此绝情冷酷。
大哥南洛禹一直不喜欢他,他是知道的。他望着他时眼里总有丝傲慢与鄙视,不过他不在乎。
不就是有个出身相府的娘和嫁入王府的胞姐吗?
男人的荣耀是靠自己挣的,沾几个女人的荣光算什么本事?
虽然大哥对他态度冷淡但也向来相安无事,直到大嫂去世大哥回扬州老家散心认识了戈兰。
他竟想让戈兰做他的续弦,当时南洛迦知道的时候差点笑掉大牙。
比他常呆在扬州的南洛迦早就认识戈兰,他的众多仰慕者之一。羞羞答答的小家碧玉,常与一群小姑娘悄悄跟在他身后偷瞧他,当中甚至有人背地里自荐枕席。
南洛迦年少时行为放荡不羁,你情我愿,男欢女爱,各取所需。但他也绝不喜欢勉强,事后也绝不会传扬出去毁人名节。
江南多出美人,戈兰虽美却并不是顶尖的。戈兰真正能和南洛迦说得上话是在一次她大着胆子单独尾随进树林打猎的南洛迦时被野猪追赶。
她逃跑时被树枝绊倒扭伤了脚,不幸摔倒在地野猪就要扑上来,千钧一发之刻几支箭射穿了那只野猪,她死里逃生。
戈兰躺在地上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如神祗降临一般的南洛迦时沉醉地几乎忘了眨眼。
骑在马上被他抱在怀里,戈兰激动地不知所措,仿佛整个人飘上了云端,很不真实,就像在做梦,直到南洛迦迷人的声线在她耳旁响起,“你住哪儿?”
“兰台小筑附近。”她含羞带怯声音低如蚊吟。
两人同乘一骑在林中穿梭,戈兰恨不得他骑慢一点,可惜大约是因为她受了伤,南洛迦骑得飞快,快到家附近的医馆时,风中传来南洛迦的询问声,“姑娘芳名?”
戈兰心中酸涩,她深知自己对他而言有多平凡,不是她不美,是还不够美。她始终只能在人群里独自仰望他。“你不会记得的……小女,戈兰。”声音很低,带着丝苦涩,散在疾风中,她猜他是听不到的。
哒哒的马蹄声终于声声渐缓,她被他抱下马,终于要分别,她却听到他的声音,“我会记得你的,戈兰。”声音含着丝笑意。
南洛迦自幼习武,听力异于常人,他捕捉到了她在风中的低语。
美人频频顾,何不解风情?
小家碧玉不同于大家闺秀的端庄自持,反之,天真烂漫,坦率自然。
他带着她骑马打猎、划船采莲,与风相逐,与花相伴。
戈兰知道两人门第悬殊,自己高攀不上,这一段恋情早晚要悄无声息地结束,如同不为人知的开始。
分手的那个夜晚,戈兰勇敢地献出了自己。她不后悔,与其将她最珍贵的东西留给将来平凡无奇的丈夫,不如献给她深深爱慕的俊美公子。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今生无缘,彼此勿怨。
能得这么一段情,她已满足。足够她甜蜜一生,即使以后人生乏味,忆及此情仍能心生欢喜。
如果不是被南洛禹看中,那么戈兰对南洛迦来说也不过是人生路途中一抹优美的风景。
南洛迦当然不会允许一个曾和他有过夫妻之实的女人嫁给他大哥,除了人伦之外还因不忍。他不忍心他喜欢过的女人复制他母亲的悲剧人生。
母亲不知道,她不幸的婚姻不止在于青春流逝,更在于对比。
门第悬殊不止在于财力以及权势地位,还有精神思想,父亲与前妻不仅门当户对,性情与所思所想也极为合拍。那个女人自幼读书,能诗能文,与父亲诗书唱和、相知相许。而她的母亲能吸引父亲的只有美貌,当丧失了美貌她也随之失去了父亲的目光。
戈兰的情形与他母亲何其相似?故去的大嫂同样出身¤╭⌒╮ ╭⌒╮欢迎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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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田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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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读经史,高贵优雅,而戈兰如同她的母亲只有美貌稍突出,虽也识得几个字可到底差远了。毕竟识得字与博览群书仍有云泥之别。
当习惯了她们身上那股乡间女子清新自然的气息,身边美女环绕的男人也很快会厌倦。
他暗地里的阻挠让精明的大哥最终还是知道了他和戈兰关系匪浅。大哥以为他故意染指了他中意的女人。
骄傲的大哥当然不会想要一个被自己弟弟染指过的女人,当然他也不屑于公开这件事报复他们。
然而原本就脆弱不堪的兄弟之情就此破裂。虽然在父亲面前表演兄友弟恭,但其实大哥已与他翻脸。
害他的人,会是大哥吗?
到了这一刻,南洛迦才发现他还是在意他们之间的兄弟之情的,很难做到无动于衷。
他忽然想起幼时大哥摘了几个野果,他把最大的果分给了他。许多大哥的好还是慢慢地回到了他的记忆里……
大哥其实也没那么讨厌他吧?
他的伤口在净昘的救治下还是慢慢愈合了,可惜水银之毒已侵入五脏。所有人都说他疯了,竟然拒绝大夫的救治而听信江湖术士的胡言乱语才病入膏肓。
父亲领着大哥从京中连夜马不停蹄归家看望他。
虽然他已抓到下。毒者,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必死无疑。
净昘向他承诺,一定保存好他的肉身,护住他的鬼魂助他修仙,待他学成死而复生之术必助他重生。
南洛迦是不甘心就这么死的,男儿志在四方,本该建功立业、扬名天下,他的骄傲和自负不允许他死得如此无声无息。所以他赠予净昘金银无数以期重生。
可终究来不及了……
临死他只想追问凶手为何要他死。
其实下。毒之人并不难猜,能近身给他下。毒的人必定为亲近之人。而从军营到家中何人一直在他身边呢?最有嫌疑者首先便是侍从,归家路上有军中之人轮流监护不能轻易下手,而回到家中一切都松懈下来之后,凶手便又有下。毒之机。
只是既要他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