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可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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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可以在一起-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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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闻言腿一软,险些跪到地上,稍稍定了定神,推开张全伸来扶我的手,哑着嗓音说:“我去洗把脸。”
  我将脸浸在冷水盆里,直到胸腔里的气全部用尽,才“哗啦”一下抬起脸来,肺部火辣辣地疼。我盯着镜子中那个面色惨白的自己,一字一顿地自语:“他还活着。”
  周启崇还活着。
  我擦干净脸走出卫生间,穿戴整齐,面色平静地看着一身狼狈的张全:“走吧,去哪里?”
  张全没有回答。
  我们坐上军车,一路沉默。
  我下车时去拉车门,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已经因为握拳太紧被指甲刺破,我随手将手掌擦了擦,抬头就看见那个周启崇的上校教官。
  这里是军方的医院。
  周启崇在加护病房。
  “手术还算顺利,子弹都取出来了,万幸胸口的子弹没穿过任何脏器,有一根神经可能以后会有问题,如果复健情况好的话,也会不错,”那医生推了推眼镜,翻动着手上的报告:“但他胸口伤势太严重,腿上也是失血过多,还没有渡过危险期。”
  上校朝那医生使了一个眼色,医生住了口,目光飞快地在我身上扫了一下,合上报告,淡淡说道:“有其他情况,我还会继续向您汇报,上校。”
  他说完,立正行礼,上校回礼:“辛苦了,尤医生。”
  尤医生转身要走,又转过来瞥了眼张全:“张先生,需要检查吗?”
  “不,谢谢,”张全摆手:“我的都是小伤,找人处理过了。”
  “嗯,”尤医生警告道:“不要掉以轻心,以免落下病根。”
  尤医生脚步渐远,周围的人也沉默着迅速离开,走廊里的人一下子散得干干净净,空寂到让人浑身发冷。
  张全摸摸我的肩:“沈江佑?”
  我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我想见见他,”我僵着脸对张全说完,又转向上校:“上校,请让我看看他。”
  上校“哼”了一声,什么也不说地大踏步离开。
  张全拍了拍我的肩,带我去消毒杀菌,进加护病房。
  周启崇在昏迷中,面上戴着呼吸面罩,右腿被包扎得很好,胸口插了两根管子,不见起伏,一根管子里面鲜红鲜红,也不知道是流出去的还是流进去的。
  机器以一种极低的声音“嗡嗡”地响着。
  我觉得就像在做梦一样,甚至没办法立刻表现出悲伤。
  平时那个精神充沛、时常嬉皮笑脸的男人此刻闭着眼,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如果不是心电图机屏幕上那根明亮的光线时不时有节奏地起伏一下,我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周启崇没受过那么重的伤。
  为什么我只是睡了一觉,他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张全拍拍我的脸,唤回我的神志,半拖半拉带我出去脱了衣服,递给我一杯热水。
  我站在加护病房外面,抱着热水瓶不肯挪步,眼镜看着周启崇的方向,终于正面开口同张全说话:“为什么你会跟他一起回来?”
  张全沉默一会儿,答道:“他们的任务,是去救我,还有几个国安成员。”
  我怔了怔,茫然地看他一眼,又扭回头来看周启崇的方向,无意义地“哦”了一声。
  张全站在一旁同我一起看着,良久才说了一句:“国安的人,只有我一个回来,另一个回来的时候失血过多,没救过来,周启崇他们队里,连着他在内,只有五名队员生还。”
  我听着他的声音在发抖,于是转过去看他的表情。
  张全还是往常那副老谋深算的模样,声音里透出的悲哀在面上一丝不显,像是永远戴着一张面具。他看着我,突然微微笑了一下:“周启崇是帮我挡了一枪才变成这样的。”
  “我们分析出了这种智能语言,”他淡淡地续道:“去美国谈判……他们在山底安了炸药,我们全部被困。十三特种队派人来救援,一路杀出包围圈,出来的时候国安全员安全,特种兵死了三个,我们休息下来跟上头联络,被内鬼暴露了地点。”
  他没有说后面的内容,我也没有问,只是问了一句:“李峰?”
  “是的。”张全冷冷道:“他是美方派到国安的卧底,再通过国安跟华宇的合作,以国安探员的身份进入华宇——本来只是为了监视和保护你。”
  我觉得脑袋有些眩晕,于是半靠在墙上同他说话:“什么时候换的人?以前的李峰呢?”
  “他在国安的身份是钟盛余,现在已经死了,当时有许多人开枪,不知道是谁杀的他。那次我从美国回来约你跟李峰吃饭后,就换了人,你的那个大学同学现在换了个身份,在姚城瞒着他父亲搞游戏开发。”
  我哑然失声。
  这个钟盛余成为李峰的时间巧得令我心惊——那之后不久,老头留给我一个程序后,删除Fly Dove,清除所有痕迹,离开我的生活;我背下程序代码,背上行囊回到昶城同方雯相遇;然后老头成了江丰,我的父亲成了英雄,我回到帝都;周启崇带我去见周夫人,一个多月后,周夫人逝世……
  现在,周启崇躺在床上生死不知,原因是为了救张全,而张全又是为了我手上那个智能程序去跟美国谈判,国安内鬼是“李峰”,害死了我父亲,如今又差点害死周启崇,可他如今已经死了,除了有个尸体以外,同我父亲的下场别无二致,我甚至无从向什么人复仇。
  时间像一场温吞优雅的默剧,我以为只要躲在角落里就不算是演员,实际上早已被化好戏装,灯光在头上。
  如今,一切终于算是真相大白,然而这场剧还远远没有落幕,也不可能再倒带回去改变个什么。
  “代码。”我说道。
  张全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我抬头看他:“我把代码给你们——江丰给我的,所有。”
  张全眨了眨眼,终于牵起嘴角露出一个真心的微笑:“想好了?”
  我看着微亮的加护病房,淡淡说:
  “以前,我以为有些事情是命。其实不是的,你看,”我指着昏迷不醒的周启崇:“这些命运其实早在我当初选择无所作为的时候,就已经被决定了。”
  “我有一个心理学的朋友,跟我讲过蝴蝶效应;有一个学哲学的朋友,给我讲过量变和质变的关系;我爸以前跟我说,我活在这里,就应该做点什么,来让我像一个华夏人。”
  我说着,看向张全,轻叹了一声:“有时候,你以为你不是,其实你真的就是那只小小的蝴蝶。”
  张全含笑听完,只说了一句:“沈江佑,你像你爸爸。”
  “我不是,”我拒绝接受这样的评价:“他是英雄,我只是个华夏人,我想要的只是,跟周启崇在一起。”
  周启崇的伤口还是有些感染,在两周内又进了三次手术室。我每次都心惊胆战,看着他规律的心电图才能安稳下来。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死亡那么近。
  我梦见那架爆炸的飞机,飞机上的人已经不止是我父亲,还有周启崇和我。
  于是我恐惧到无法入眠,一次又一次在刚要睡着时惊醒,一身冷汗,猜测下一个会不会是我。
  这种结局可怕到让我没有勇气去思考或推敲。
  周启崇在秋天刚来临时被转入普通病房,中途醒过来两次。
  第一次盯着我说:“你脸色真差。”
  第二次冲护士骂了一句:“我靠,多打点麻醉会死吗?!”
  我如约来到国安,在所有技术人员不善的目光下坐到一台电脑面前,平静地将十个指头放在键盘上,深深呼吸了一下,摒弃周围所有的哼笑声,闭了闭眼,看到脑海里那堆代码一个个在我眼前划过。
  这些代码的组成很精致、很漂亮,无论看多少遍,我都有当初刚拿到时那样惊叹的感觉。
  我对它们的记忆,已经深入骨髓,甚至不用刻意去想,就可以完整地拼写出每一段代码。
  我一边背诵,手下一刻不停,飞快地输入一行行代码。
  所有的人安静下来,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近三个小时,看着我一口气把所有程序代码输入电脑。
  屏幕上密密麻麻,看起来像一大盘棋子。
  终于把这个庞然大物交了出来,我一瞬间百感交集,仿佛有什么东西终于卸下了,又有什么东西被捆在了我的身上。
  我站起来的时候晃了晃,有人好心地扶了我一把,有人忍不住不放心地问了一句:“靠背的?会不会有错?”
  我看他一眼,淡淡道:“不会——我背过上千遍。”
  说着,我掏出U盘,递给领头那个组长:“我爸改装过的一些程序,应该会有用。”
  我父亲说,我活在这里,有这个能力,总得做点什么,来让我像一个华夏人——他从来没有想让我去当一个英雄。
  只是英雄的儿子,总不能当一只狗熊。                    
作者有话要说:  呼呼。我真是一个勤奋的作者

  ☆、男神争论

  国安的事我没有时间去继续关注,而是每天呆在医院里战战兢兢,生怕周启崇什么时候心跳停摆。
  我不敢碰他的胸口,但有时会趁他睡着把耳朵贴在他左边的肩膀上,感觉那种微小的震动。
  他之前有一次在抢救过程中心跳停了。据张全后来的说法,我当时状态不好——脸色惨白,手脚冰冷,直到我的脸色开始发青,他们才反应过来我被憋住了——尤医生差一点就要对我进行就地抢救。
  其实我记得那种感觉,只是不像张全说得那么糟糕。
  那时尤医生换班,出来时面色疲惫:“不太好,心跳已经停了,老汪在试针灸,还在抢救。”
  心跳停了。
  我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却并没有一下子崩溃或者绝望,而是瞬间冷静到自己回想起来都会恐惧的状态。
  思维以我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迅速开始飞转,无数的念头在我脑海里呼啸而过,然后在我还来不及抓住时就粉碎成沫。
  我见过人死去,比如我三十年不回家的父亲,比如在阳光下离开的周夫人——死了,就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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