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夫妻关系的纽带。不便她出面的事情,儿子一出面就灵,饭做好了差儿子去叫,谢磊就会来吃,吃过饭谢磊要出门,张捷一个眼神,儿子就会缠着谢磊讲故事。尽管如此,谢磊对张捷的怨气还是不能散去。王大名走后,谢磊没再主动和张捷说过一句话,房事更是一回也没有,王大名在,还能干那么几次。谢磊希望她能对王大名好,这一点张捷心里清楚的很,她也想对王大名好,可最终不但没让自己从内心对王大名好起来,还有了一种难言的情绪,居然像对待一个女人一样去妒忌王大名。记得冬季的一天,行走街头,王大名和张捷过马路时不约而同被地面上的冰滑了一下,走在中间的谢磊却顺手扶住了王大名,然后他们相互对视一下,又笑了笑。那一瞬间,张捷心里掠过一丝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的痛,一直持续了好几天才在心头散去。三个人在街头走着走着就会走散,谢磊和王大名并肩走到前头,张捷就落在了后头。又有一次,谢磊和王大名走到前头,张捷就靠在王府井地铁口边,半个小时之久,谢磊才打来电话,说是在西单商场门口等她。张捷走到他们跟前,谢磊和王大名坐在长椅上,吃着东西又说又笑,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在家里,谢磊也不再像过去,一下班就到书房玩游戏,而是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和王大名开心地聊,好不高兴。深夜,两人还在书房里玩游戏。有时候害得张捷都不敢随便进去,担心看到不该看到的场面。在这个家,张捷倒成了局外人。
现在她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和担忧——自己是在担忧谢磊和王大名的关系。其实两个男人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事。可为什么和叶辉在一起,她可以安下心来,而和王大名在一起,却是一种说不清的不安。这不仅仅是因为王大名犯下的是那种事,即便不犯那事,也会让张捷有种焦虑。再往下,张捷连想都敢不想了,浑身直打哆嗦。不会的,真的不会的,她自我安慰着。她想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都会走远。
第五章第十一节
然而,一切并未像张捷所想那样。不知何时起,谢磊已经不能每天按时回家了。天天参加宴请,喝的酩酊大醉。每一次张捷都极力忍着,不厌其烦地清洗他吐脏了的衣服,一搞就是大半夜,第二天还得为不能早去上班的谢磊请假。
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的。有一天,谢磊喝多回来,使劲拍门,把对门的人都惊了出来,张捷连忙表示了歉意,然后一把将谢磊拖进家。
谢磊进到家,张捷不像以前那样伺侯他,独自一人进饭厅收拾碗筷。那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谢磊说好要回来吃,结果又在外边喝多了。等了一个晚上,是这样的情形,张捷也没什么心情再吃了。她一边收拾,一边说:“谢磊同志,不就一个王大名吗?至于这么痛苦吗?”
“如果……不是你,大名……也不会走。”谢磊进到厨房。”
“那可是他自己走的,不是我赶他走的。”
“你……你的态度,就是在在赶他走。”
“我也是为了这个家。知道楼下的老太太说我们什么?说咱家里住了一个同性恋,你不要脸,我和儿子还要脸呢。”
“啪”的一声,谢磊的手打在了张捷脸上。张捷捂住脸,没哭,连一声惊叫都没发出,陌生地看着谢磊,稍倾,突然将面前饭桌一角的桌布掀了起来,碗筷碟子叮叮咣咣,全部摔碎在地上。张捷再也控制不住了,朝卧室奔去,因走得急,脚踏在了碎瓷片上,倾刻间,脚上鲜血直往外冒,儿子跑出来看到血,大声啼哭起来。
谢磊和张捷结婚十多年,第一次动手打她,也第一次见到张捷和他顶撞。手落下去之后,他心中立刻有了悔意。随着张捷的脚被划破,他顿时酒醒,当即把张捷把送到医院包扎。从医院出来,谢磊第一次打了一盆水,蹲下来,帮张捷洗另一只没受伤的脚,然后把张捷抱到床上。
张捷紧紧地贴在谢磊怀中,说:“如果能换来像你今天这样的关怀,我宁愿天天被瓷片划破。”
谢磊说:“你这样做不值得。”
张捷满脸泪水地说:“小磊,从我嫁给你那天起,我就想着要和你一直到老,你父亲临终前我答应过他,要照顾你一生一世。”
谢磊又一次将女人紧紧搂在怀里。
大量事务性的工作分散了谢磊的精力,一个又一个的案子,让他应接不暇。似乎王大名在谢磊心中淡远了,可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又禁不住想起王大名,想起和王大名在新疆阿克苏塔里木宾馆318房间里度过的那个晚上,从和田到北京一路上发生的甜蜜情景,更有在家里随处可见的王大名的影子。虽然仅有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但王大名已在家里生根发芽了,以至于好几次谢磊夜里上厕所时似乎又看到王大名就在沙发上坐着抽烟。直到有一天,他们在三环一个小区新买了一套大房子,王大名的影子才从房间里走开。
谢小名不知不觉长到十二岁,小家伙很聪明,但是贪玩。谢磊一直以为儿子学习成绩不错,直到有一天去参加家长会才知道,儿子学习很糟糕,聪明和成绩是两码事。儿子快要上初中了,学习再不抓,一生的前途就毁了,谢磊心中又多了一份责任,有了责任,自己心头的那点私事就挤到了一边。每天下班回来,盯着儿子写作业,双休日送儿子学武术,儿子好这个,一招一式都显出英武之气。这个时候,谢磊又会是另外一种感受涌上心头。
谢磊每天的时间被眼前的事挤得满满当当,抽不出空去想别的。如果不是四年后再次巧遇王大名,谢磊的生活也许就一直这样平静地过下去了。
第六章第一节
二00四年的清明格外的冷。每年清明节,谢磊都会到锦州给父亲上坟。在这个刮着冷风的清晨,谢磊远远看见父亲坟前有一个人,看到身影,他心头一震,走到跟前,果然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背影——王大名。
悄然无息地来到离王大名身后五米处的地方停住,让他悲从天降地是,他听到王大名在父亲坟前道出十年前抢烟的原委。那一刻,谢磊感觉时间停止了运转,大脑一片空白。
如果是十年前,他会失控地扑在王大名身上大声痛哭,现在他不会了。经历了太多内心的阵痛和世事的变迁,已经渐渐把心头那股原始的冲动磨平。他看上去很平静,但外表平静并不等于内心平静。
“大名。”谢磊轻轻地喊了出来。
王大名缓缓转过身,和谢磊面对面的站着,望着谢磊。
“你当年为什么不告诉我和我父亲。”
“我怕连累你。”
谢磊的眼泪一下子奔涌而出,恣意在脸上流淌,就像脚下流淌着的河水。
这个下午,他们一起回到北京。王大名经过四年的打拼,已经在北京闯出了一片天地。他先是给别人卖服装,一年后,开始自己做,后来开了一家服装公司。四年的时间,王大名哪儿也没去,一直在北京呆着,他每天都要坐954路公交车,路过公安大学,路过谢磊单位,但从来没有下过车。
谢磊来到王大名的公司,在他办公室里一边喝着茶,一边眯着眼说:“大名,你行啊。”
王大名笑笑:“只要肯付出,一定会有回报。要不是看了你在号子(监狱)里送来的那些书,可能也不会有今天。”
“好好干吧,我相信你,你永远都是好样的。”
“兄弟,你也是好样的。你有今天不容易,好好珍惜啊。”
沉默了一会儿,谢磊说:“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把公司业务转到实体上来,真正干一番事业。”
“我在办案过程中结交了一些朋友,可以给你在技术上和资金上提供帮助。”
“谢谢!”
两个男人的手紧紧地握到了一起。那个晚上,他们在一起吃了饭,最后王大名硬是把谢磊送到家门口,自己回去了。
第六章第二节
现在一到周末叶辉就会打电话叫谢磊出来。叶辉打来电话,张捷自然不会说什么。出了门谢磊就像一只小鸟一样欢快起来,尽情地享受着和王大名在一起的快乐生活。
这个周末,他们从饭店里出来,谢磊提出要到王大名的房间坐坐,王大名沉思了一会儿,还是拒绝了。他们来到酒吧,那里光线柔暗,气氛很好,适合谈话交流。
谢磊说:“大名,我一直忘不掉你。”
王大名说:“其实你的生活已经很平静了,这样挺好,忘掉过去吧。”然后,就是沉默。谢磊使劲喝酒,结果被王大名拖回了家。
半夜,谢磊睁开眼,跑到王大名房里,钻进了王大名的被窝。王大名挣扎了两下,一把抱紧了谢磊。
从此,谢磊隔三差五找机会来王大名家,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做爱,之后再谈事。谢磊利用关系给王大名拉来不少项目和资金,王大名的公司一下子火起来。一年的时间,盈利五十万,人员增至百余人,公司也从五环搬到了三环以内的一个好地段。
谢磊以为张捷永远不会知道他的事,以为这样的生活会永远相安无事地继续下去。可是有一天晚上,谢磊来到王大名家,刚熄灯,就听到谢小名在外边打门,说妈妈在下面等着呢。谢磊尴尬地跟着儿子下了楼。
回到家,谢磊突然说:“张捷我们离婚吧。”
张捷平静地说:“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们性格不合适,我想过一种自己的生活。”
“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如果是比我好的女人,她能让你幸福,我就让。”
“不是。”
“那是什么?”
谢磊无语。
张捷回到自己的屋子睡了,天亮照样起来做早饭,好像谢磊什么也没有对她说过,关于谢磊要和她离婚的事一点儿也没有触及到她的伤心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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