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别说话 。”梁君平在学生面前神色自若,心里却也着急。他已经打给楚宏风好几个电话了,对方仍旧没有回音,不会真的出什么事吧?
虽然如此,梁君平还是认为替楚宏风把他的班级管理好才是第一位的,因此他见楚宏风还没出现,估摸着以楚宏风的性格是不会想回学校就为了再坐一小时的班了,他便替楚宏风坐到了5班的讲台前。
“说起来,梁老师你的3班怎么办?”有学生问道。
“我拜托他们的化学老师张老师了,没关系的。”梁君平说。
“张老师!就是那个不监考会提高全校成绩的张老师吗!太可怕了,梁老师你怎么忍心如此对待自己的学生……!”底下一片幸灾乐祸的同情声。
齐钰虽然知道别人看不见自己,不过他也兴致勃勃地参与了“在张老师监考下险象环生的一场试”的低声讨论中。
“咳。”梁君平扶了扶眼镜,在讲台上显示自己的存在感。
这样到了晚自修下课,同学们都以冲刺的速度离开了教室。最后离开的梁君平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教室,也走了出去。
齐钰看着缓缓关上的门身子动了一下,还是没有出去。他到刚刚为止还笑着的脸都快僵硬了,于是他在门边上坐下,把脸埋到手臂中。这场入秋的雨下得格外大,他就算出门也无路可走,他也不想走。他相信楚宏风会来接他,若是他换了地方,楚宏风来的时候便会找不到他。他又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如果是那样的话,也没有办法。现在楚宏风再来一趟学校根本没有意义,反正自己在哪里呆着都一样,第二天也有课,他仍然可以和楚老师没事一样地打招呼。
他怎么敢再要求更多。
*
楚宏风赶到学校时身上还是湿的。他松了松衬衫的领口,因为湿热而愈发烦躁起来。在办公室里没有找到齐钰,他向着教室走去,一边想着要是齐钰回家去找自己了可就难办了。
他打开教室的门,随即按下灯的开关。草草环视了一下教室,他没有发现就在脚边的齐钰,于是他先是轻声问道:“齐钰?”犹豫片刻,楚宏风的视线不停在教室排得整齐的课桌上扫过,接着又用大声一点的声音叫齐钰的名字,“在吗?”
“哎——”虽然没有什么触感,楚宏风还是感觉有东西扑住了自己的后背,从身后传来清凉的气息让他有了着落般心头一松。他为了确认,问道,“齐钰?”
齐钰用全身的力气扑在楚宏风身上,他嘴唇动了动,没有答出声音来。
身后沉默了好久,就在楚宏风以为自己出了错觉的时候,他听见身后的人说道:“下次……我要将恶作剧的力度加大了!”
楚宏风回想起那些差点将他拉出无神主义者队列的恶作剧就要冒冷汗了,他赶紧回过头去力求宽赦:“饶了我吧,我不是赶来了吗?”他说着一怔,他看到齐钰的笑脸明晃晃地在他面前绽放着,一时让他有些不敢直视。
“……回去吧。”楚宏风说。他撑开刚买的伞,摆出不小心歪到一旁的样子。
由于早过了公交车的班点,楚宏风只能再次打车回家,他的心默默地滴血。
到家后楚宏风仍然不得闲,他当做冷饮喝下了早就泡好的板蓝根,又去冲了澡,看到在床上昏睡不醒的卫铎敛,他抱了条薄被坐在沙发上。“你睡哪?”楚宏风问齐钰。
齐钰笑着说:“我不困。我想再想几个恶作剧的点子。”
楚宏风看了齐钰一会儿,说:“我还是再铺个地铺——我以前怎么不知道我家这么小——我还是去餐桌那儿趴一晚。”
齐钰想要阻止站起来的楚宏风,由于力量太弱没有成功,他急急辩解:“我说真的,楚老师,我不睡也没关系的!”他见楚宏风不为所动,又加上一句,“我想和楚老师睡在一起。”
楚宏风脚步一顿,回头不解道:“为什么?”
这让齐钰有些窘迫,他发现楚老师总是会抓住别人对话里微妙的一点而觉得好奇。最后那句话纯粹是他为了阻止楚宏风趴在桌上度过艰难的一晚而匆忙间脱口而出的,那个理由又不足以回答楚宏风的疑惑,而更深的原因他自己也不明白。
“楚老师睡得不好的话,大家都会看出来的。”齐钰说了别的理由。
而他别说睡觉不是必要的事,就算真的睡眠不足,也不会有别人发现的。
楚宏风不是语文老师,他一时无法辩驳齐钰的话,他只有说:“沙发很小,你可能会被我挤疼?”
齐钰露出了笑脸。他扑到楚宏风身上说:“没关系。”
说是这么说好了,等隔天手机闹钟把楚宏风唤醒时,他发现齐钰正趴在那张小餐桌上兴致盎然地尝试和鱼缸里的金鱼互动,也不知道昨晚到底有没有睡。
金鱼是楚宏风最近刚买的。他意识到齐钰无法使用这里的任何东西,被关在这栋公寓这么小的屋子里无事可做确实有些委屈,他又不能做出一晚上开着电视这种浪费电费的行为,再说他家也没有电视。想着看些会动的东西总是好的,他特意买了两只金鱼放在桌上。
楚宏风突然觉得背后升起一股凉意,他转头一看,卫铎敛也醒了,脸色还苍白着,眼神却是毫不掩饰厌恶地瞪着他。
楚宏风不以为意。他倒了杯水,和药一起放在卫铎敛床边,“每天三次,每次两粒,早上的就先吃了吧。我去煮面。”
卫铎敛顿了一会儿才开口,声音因为感冒的关系提不起来,也有些沙哑:“楚、咳咳!楚宏风,你少在这边他妈装好人!”
楚宏风在拆泡面的包装:“吃不吃是你的事——我为什么要装好人?难道我不是?”
卫铎敛在楚宏风的无节操面前一时无语。这时面前递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他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这是什么?”
“自己做的海鲜泡面。只是泡面的话可不能照顾你啊。”楚宏风露出推销一般的自豪语气。
卫铎敛想把碗扣到楚宏风脸上,可惜目前没什么力气。也不能不把面端牢,因为他现在坐在床上,碗扣翻了烫的还是自己的身体,加之肚子经过一晚上的放置也已经没有存货了,他一声不吭地挑起一筷面吸溜起来。
没有放方便面里配置的调味包,而是加了片芝士增加浓度。切得薄薄的鳕鱼片配合适量的咸菜渗出鲜味,还嫌不够似的,面上卧着一个白里透黄的鸡蛋。光是吸一口气,香味就直往肚子里钻。家常菜的味道,却意外的好吃。
“好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楚宏风咽下自己口中的面条,看着卫铎敛难得卸下苦大仇深表情的脸,扬起嘴角道,“你找上我的原因了吗?”
卫铎敛身体一震,碗里的汤差一点洒出来,他的眼中又要喷出火,“你他妈还敢说你不知道?!”
楚宏风真心觉得自己很无辜,他一边回忆一边分析道,“我为什么要闲着没事让警察抓你老爸玩?我也不记得我举报过有谁走私啊。等一下。”静下来仔细回忆时,他脑中闪过在暑假期间的一则名为《某大型军火走私车被警方查处》的新闻报道。他记得那辆车车身上的标识确实是……
楚宏风问:“你爸是天通企业的业主?”
卫铎敛就差冲上去揍他了:“你还敢提这个?!”
楚宏风意识到天通已经被查处了,自己不小心触到了对方的雷区,因此歉意地闭了嘴。他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的搜索引擎,查到那则新闻拣着要点读道:“警方在一辆肇事逃逸的货车上搜出数量可观的军火器材,借由此车的出处,顺藤摸瓜找到了一条大鱼。警方非常感谢为警方提供货车车牌号码和走向等重要情报的某热心市民 。”
那辆车就是撞了齐钰逃逸的肇事车。楚宏风面带沧桑地抬头,无语凝噎。难怪后来和齐炀会面时对方看着他的眼神就变得意味深长了,原来那家伙早知道那辆逃逸的车不简单。提到齐炀,自从开学以来还没见过面呢……
楚宏风把飘到远处的思绪拉回来,继续想道,虽然被警方在新闻报导上感谢了,他可一点都不觉得高兴,好歹要奖励一些实质性的东西才是吧?
不,等一下。楚宏风再看了一遍新闻,他说:“警方感谢的那个人不是我。”
“楚宏风!你他妈敢作敢当一点行不?你在笔录上的名字可是杨衾那个混蛋亲眼确认的!”
原来是杨衾这个小鬼透露的消息,楚宏风暗自在心里记下他一笔。他还在想自己报警的事是怎么会透露给卫铎敛他们的,看来是在签笔录的时候出了问题。他答道:“笔录是我签的,可是我只提供了车身标志,我并不记得车牌号码。也就是说,真正给警方提供帮助的人并不是我。”
他猜到真相后觉得自己更加憋屈,有一种好事没做成坏事掉头顶的悲剧感。想到对面的家伙又是学生,他还是要维护一下老师的形象的,他循循教诲道:“况且说到底,走私还是不好的事。”
“你以为你是谁?要你管那么多?!”卫铎敛自知理亏,用嘴硬抵挡楚宏风的语言侵蚀。
“不过,不是另一个报警的人也会是我,还是给你家带来麻烦了,我很抱歉。”楚宏风收起漫不经心的表情,认真地看着卫铎敛说。
卫铎敛没想过被这么直率地道歉,他明显地僵了一会儿,然后视线撇到一边,语气不甘示弱:“道、道歉有个屁用!有空说这些还不如让老子揍一顿解气!”
“有空揍我,还不如好好养伤。”楚宏风开启了老师的嘴炮这个外挂,“送你去医院哦?”
“楚宏风!”卫铎敛被踩到尾巴,炸了毛。
Chapter6 奶爸需自重
楚宏风在洗碗。今天的课在下午,他只要在上午9点前赶到学校在课间操时露个脸就可以。至于早上早自修的看管,就让它见鬼去吧。学生被管得太紧也是有反作用的。他看着显示着早就过了早自修时间的钟,在心里做出了这般决定。
卫铎敛又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