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逢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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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逢源-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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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因为你和我太像,我们都是不甘平淡的人,要安稳相守太过困难。我知道需要花多大的精力才能绑住你,所以我不愿意。”萧锦良道,“说到底,是我太自私。不肯付出力气,连勉强自己都不愿意,更不用说来勉强你。”
  现在的安迪显然并没有要与萧锦良复合的意思,因此不希望这话题向着更令人尴尬的方向发展下去,于是他避重就轻道:“那就不要勉强……”
  “不,不是这样的,Andy。”萧锦良认真道,“我也以为爱情最美妙的关系是互不勉强,合则来不合则散,没有谁亏欠谁,也没有谁非谁不可。但人活一世,要是连个可以亏欠的人都没有,回过头来想想,岂不是太可悲了?”
  “真是讽刺,你过去常说这样做人才够潇洒。”
  “是,我以为这样潇洒,可潇洒也有它的代价。不用迁就别人,也不需要别人迁就自己。你不觉得这样的生命太冷淡了吗?我常以为在爱中痴缠的人看不穿,谁知道自己到头来连个看不穿的机会也无。没有人会为你的喜怒牵挂,你心中也没有值得留恋的人,过了几十年,还是孑然一身,好像一具透明的空壳,没有灵魂也没有色彩。Andy,做人太清醒,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我常以为所有事都可以自己一个人面对,但原来我错了,这比亏欠别人辛苦得多。孤独,是你一个人面对不了的敌人。”
  左安迪知道他是恐惧死亡,来自死神的威胁让他怯懦,也让他害怕孤单。于是安迪上前拍了拍萧锦良的肩膀:“至少还有我在这里与你一起面对。”
  “可我希望的是一个爱人。”萧锦良悲哀道。
  左安迪语滞。
  “对不起,这时候同你提这个,真是太自私了。我知道你不会答应我,现在讲这些真是没有意义。我真是在胡言乱语了。”萧锦良自嘲地笑了一下,看上去格外脆弱。正因为平时他总是乐观放达,才显得此时无意流出的刹那怯懦格外令人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3 章

  “先不要胡思乱想了。等过了眼前这一关自然还有大把时间给你享受人生的。现在要紧的是眼前的治疗,多操无谓的心思又有什么用呢。”
  萧锦良点了点头,嘱咐左安迪早些休息,自己也去睡了。安迪见到他卧室的灯光熄灭,自己也回到客房。只是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是难以入睡,直到第三次查看手机上的时间,才终于忍耐不住,爬起身来。
  安迪出门的时候已是半夜,南方的冬天气温不低,但格外湿冷。左安迪在马路边拢着衣领站了一会,才截到一辆的士。车刚开出一段路,天上就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
  他也不知为什么会回到自己的公寓楼下,到了目的地也没有下车,只在后座上放下车窗,抬头静静望着面前大厦里熟悉的楼层。
  计价器的数字在静默中一点点往上跳,司机在前座等得困倦,打开了收音机,午夜的广播里在放上个世纪的老情歌。怀旧的编曲和深情的唱腔,如今再不复寻。
  左安迪的心情也如窗外的细雨,湿冷而阴郁。他知道这种时候宋家源应该已经睡下,公寓的窗内也不会再亮灯,然而见到那扇漆黑的窗户,仍然感觉胸口没来由的窒闷。
  这大概就是萧锦良所说的不自由了。或许这对现在的萧锦良来说是最值得羡慕的情绪,有束缚便意味着有牵挂有寄托,然而比起欣喜与满足,与这情绪如影随形的痛楚却才是最真实的。安迪按着隐隐发痛的胸口,甚至有些无所适从,这全然陌生的感觉让他不知所措,让他郁闷,也让他彷徨。
  他在的士后座抽完一支烟,到雨停了,就吩咐司机依原路开回去。
  的士碾过地上的积水,溅起一长串水花。他们刚刚绕过街角离开,另一辆车却从他们后面驶入同一条道路。不久之后,左安迪公寓的窗户就亮起灯来。
  左安迪回到萧锦良的住所楼下,踩着雨后湿润的马路下车。的士安静离开,安迪才发现自己所站的大厦门前有一方干燥的地面。街灯并不十分明亮,马路被两侧彻夜不灭的灯牌照得色彩斑斓,左安迪却一眼就见到那干燥的地上多出了一枚烟头,他鬼使神差地弯腰捡了起来,见到烟头是宋家源抽过的牌子,在原地怔了一怔,便默然把烟头揣进口袋里。
  第二天飞机起飞时,天空又再次下起雨来。雨点打在双层玻璃的舷窗上,模糊了外面的景色,赤腊角的山峰和海面都被蒙在灰色的雨幕后面。飞机在震动中攀升,窗外的雨滴被拉扯出细长的水迹,而后飞机穿破云层,在高速的气流和明亮的阳光中,雨珠很快便蒸发消逝了。
  一抵达纽约,就是日夜不停地连轴运转。这也令安迪得以暂时搁置脑中的思绪,专心将注意力集中到萧锦良的病情上去。
  萧锦良住在医院,术前暂时不需要陪护,因而安迪在医院附近短租了一间酒店式公寓。左安迪一到北美就通知了母亲,趁着萧锦良手术之前自己还有些时间,抽空与她约了见面。左母早年移民加国,一方面是她娘家有亲人已移民过去,另一方面也是贪图清静。谁也想不到早年那样绯闻等身的人现在也会归于平淡,左安迪近年来见到已逾半百的母亲,只觉得对方是气色越来越好了。看得出,那是平静带来的安稳。
  母亲从加拿大过来,看望安迪之后还要顺路拜访几位在附近城市定居的朋友。她交游广阔,天南海北总不乏朋友。左安迪光是听母亲讲述自上次分别后的见闻,就花去个半钟头。
  轮到安迪说话时,他谈到的多是公事,不然就是乔正邦的一些趣事,也有些关于萧锦良,还有顾嘉乐的消息,甚至周文生他都对母亲提及了,唯独略去了宋家源。
  他们母子的关系好像朋友,多年相依为命的经历,让他们在许多事上都不会互相隐瞒。左安迪当年对着母亲出柜都没有遭遇太大阻碍,在这个问题上,他的母亲的确是十分开明的好家长。
  “安迪,过两年,妈想回香港住。”左母慢条斯理地品一口茶,对儿子说道。
  “怎么突然下这个决定?不是说香港太吵,北美悠闲?再说,你在这边的朋友怎么办?”
  左母笑一笑,似是安迪的反应在她预料之中:“刚好我们社区的几对港人移民都要办回流,大家当初赶97潮过来,待了十几年,闷都闷死了。现在第三代都在香港出生,都想回去带孩子玩呢。”
  左安迪一脸尴尬:“我可没有孩子给你玩的。”
  左母不以为意,轻笑道:“我也想回去陪陪你爸。”
  她见安迪愕然,就接下去道:“这里是好,环境清新,邻居也都很善意,没有狗仔天天追在后头,也不用担心忽然在报档上看见那些无中生有的八卦。我待了几年,就几乎忘了在香港的日子是怎么过。你知道么,这里的马路到了夜里安静得很,晚上除了街灯就没有别的灯光。兰桂坊那些五光十色的霓虹,也就是在唐人街还能看到一些影子。但也是完全不同的,总不是香港的味道——我快忘记香港的样子了。”
  “不是半年前才回去过?”
  “大概是老了吧。”左母摇摇头,“一天见不到,就不记得了。前几天我去唐人街买了几张明信片,就是香港随处可见的夜景照片。看着上面的大楼,竟都快叫不出名字了。恐怕现在的香港,再过几年就全不认得了。”
  “不会的,这也太夸张了。香港这几年哪有变化,维港两岸早就没有地皮起新楼了,现在的大厦不都还是十年前的那批。”
  “有的,有变化的。”左母固执道,“只是你身在其中,不觉得罢了。我总觉得,待在这里,那些过去的记忆啊经历啊,不知不觉地就都被慢慢洗掉了。去年回去的时候,见到我跟你爸拍拖时去过的糖水铺已经歇业,还有你爸当年的工厂,旧地皮已经翻盖了一座商场……”
  左安迪听她说得神伤,不禁叫了一声:“妈……”
  “安迪,这里什么都好。就是你父亲不在这里啊。”左母难得露出一丝寂寞的神色来。
  她过去从来都是风风火火,充实精彩,好像忙碌的生活没给她留下过一丝怀旧的空闲来。但是移居海外后,寂寞终究在生活的缝隙里渗透进来,有一条填不满的裂缝在岁月的敲打中越变越鲜明。
  左安迪有些惊讶,他以为母亲也是如萧锦良那样不喜回头的人,但近来接二连三地听到这样的感慨,令他也一时有些恍惚,更不禁担忧起来:“妈,为什么突然这样想?难道你身体查出什么不妥?要真的有什么问题,千万不要瞒我。”
  “傻瓜。”母亲笑他,“哪有什么问题,有问题我一定第一个跑来找你哭诉。我只有你这一个亲生骨肉,我要对我负责,我绝不会客气的!我啊……就是见到别人少来夫妻老来伴,自己觉得孤独而已。这有什么奇怪吗?”
  左安迪沉默了一下,道:“爸已经走了许多年,其实……你也可以再找个伴的。”
  左母道:“放心,你妈妈不是没有人追。只不过他们个个都木头木脑,我看他们不是想找妻子,只是想找菲佣罢了。”
  左安迪却有些不明白,他一直以为母亲是没有那样非父亲不可的,虽然她坚守了婚姻的承诺,但毕竟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贤妻。他想不通为何在这么多年以后,母亲竟会突然这样深情念旧。
  “安迪,妈妈一直没有同你讲。对你爸爸,我其实一直心有亏欠的。”母子连心,左母一眼看出儿子的想法,坦然解释道,“人这一生也许可以爱许多个人,但能相伴到老的,或许只有那么一个。只可惜……当年我并不知道我和你爸爸的缘分会这样浅,我也不知道,原来没有了他,世上一切的感情就也都没有了味道。”
  左安迪百感交集:“爸他如果知道,想必也会在泉下感到安慰的。”
  “他在生时我没能做到,只希望在自己有生之年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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