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青君又是一笑。
“傻小子，你以为我的内丹是想要便要，想还便还的吗？它已经融入你体内，被你所彻底吸收，你已经还不了我了。”
青君拍了拍林皓羽的脸颊，指尖在触到对方微温的泪水之後，随即便探入口中轻轻地吮了一下。
“人的眼泪，真是这世间最苦涩的东西。一点也不好吃。我一生追求可口美味，可不喜欢你们的眼泪啊。”
青君看著因为无法逼出内丹而面色怆然的林皓羽，喃喃地说道。
“师尊，你不喜欢人的眼泪，那我以後再也不哭了。你也不要离开我，好吗？”
林皓羽抬袖擦了擦眼泪，只能将怀中的青君抱得更紧了一些，他感到青君的身子在逐渐变冷，就好像人临死之前那般。
“我还有好多好吃的没有吃过……”青君身上金色的纹路变得彻底黯淡了下去，就连他那头红发也不再耀眼。
他望著虚境那亘古不变的蓝天白云，思绪又回到了几百年前，那个熟悉的身影忙忙碌碌地出现在了这里，又出现在了哪里，对方一会儿端著锅，一会儿又拿著盘，青君的鼻间甚至还能嗅到那穿越了几百年的佳肴香气。
林皓羽信守承诺，眼泪只在眼眶中打转，他紧紧地抱著青君，亲吻著对方的发顶。
“师尊，等你好起来，我就带你走遍千山万水，吃尽世间美味佳肴！”
“你这小子，总算孝顺了一回。”
青君目光温柔地看了眼林皓羽，与对方相处了几百年，若说自己只是为了弥补当初怒杀林非尘之过倒也未必。
缓缓流淌的时光，实在太漫长了，孤独与寂寞，永远都是青泽害怕的东西。
不管如何，他总还是希望有个人可以陪陪自己，可以和自己一起吃好吃的。
“可惜啊……我大概是吃不到了。”青君苦笑著眨了眨柔长的睫毛，轻叹一声之後，原本黯淡的金纹忽然再次闪耀起来。
林皓羽被这金光刺得双目一时难以睁开，他扭了扭头，搂著青君的怀抱一下就空了。
“师尊！”林皓羽惊叫了一声，眼睁睁地看著一抹金芒如同烟花般散去，而之前青君坐过的地方已是出现了一尊青色的小兽石像。
林皓羽急忙将这尊巴掌大的石像抱了起来，那石像乃是兽形，有几分像饕餮，对方咧著嘴，一副在傻笑的模样，林皓羽将它转了个身果然看到石像的屁股上高高地翘著两根浮雕的尾巴。
林皓羽顿时明白了，这才是他师尊真正的原型。
一尊吸取了天地精华修成肉身灵体的饕餮石像。
原型尚在，这就说明青君终有一日还能再度回到自己的身边，尽管他也不知道那一天要等多久，百年，还是千年，但是林皓羽明白自己一定会等下去，等到师尊有朝一日摇著尾巴回到自己身边。
“师父，我觉得我不能再这麽跟著你吃下去了。你看我都长得这麽圆了。”
已经是副青年模样的唐古道吃饱之後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摸著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又想到前些日子在镜中见到自己那副胖胖的模样，只好摇摇头。可无奈他师父做的菜真是好吃极了，让他实在停不了口。
“呵，为师可没让你出这麽多啊。”
林皓羽笑著看了他一眼，夹了一筷子菜小心地塞到了放在旁边的青君石像口中，这石像如今已是越变越大，从最开始只有巴掌大，现在已是有半个人那麽高了。那一筷子的菜塞进石像的嘴里之後，只眨眼功夫便消失得干干净净，看上去竟真似被这石像吃掉了一般。
“师尊，今日这菜和你口味吗？”林皓羽温柔地对石像问道。
只不过那尊石像却并不能回应他什麽，仍旧是沈默地立著。
唐古道看到自己师父总是对这麽一尊从不回应的石像如此温柔，心中倒是有些感慨了。
当日在虚境之中，唐古道醒来的时候，他的大屁股师祖已经不见了，而他之前还不知为何发了疯的师父又恢复了正常。
他虽然追问过林皓羽青君去了哪里，可林皓羽却告诉他，师尊就在他们身边，说著还掏出了一尊巴掌大的小兽石像。
唐古道看著这石像後面那副挺翘的屁股，忽然就明白了什麽，眼泪忍不住就吧嗒吧嗒往下掉。
倒是自己的师父脸上丝毫不见悲喜，只是轻轻地抚著石像的脑袋，对自己说道，“徒弟，随师父去吃遍大江南北吧，这也是你师尊的心愿。”
於是，他就乖乖地跟著本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师父带著这尊石像走遍大江南北，吃遍五湖四海。
转眼之间，又是数百年过去了。
唐古道当年食用了青君亲自烹饪的尾巴之後，寿限已是比当初大大延长，再加上林皓羽如今的悉心教导，他也稍微开窍了一些，开始渐渐凝聚起了灵力，总算入了修仙正轨。
不过这几百年他看著师父总是默默地守著师尊的石像，甚至每天都绞尽脑汁做各种好吃的给对方，乃至不时去拜访世间的名厨学艺拜师，也算是费尽了心力。
他的师父，这样一个法力高强的上仙真人，如今也不好好修炼，只是执迷於厨艺与食材，哪还有当年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气质？
“师尊，明天我做新学的八宝山珍给你吃，就这麽说定了。”
林皓羽也不去理会唐古道那感慨的目光，他每日都是温柔地对青君的石像呢喃，不时还会在石像嘴边亲上一亲，全然不顾别人的眼光。
他曾经亏欠青君的，如今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努力偿还。
“时候不早了，我要伺候你师尊休息了。你若闲著没事就把为师教你的心法口诀好好练上一练。”
“知道了，师父。您也好好休息吧。”
唐古道站起来自觉地收拾起了用过的碗筷，他看著林皓羽用气劲将青君的石像小心地抬了起来，然後推著它步入了里屋。
进了屋子，林皓羽这就小心地将青君的石像放到了榻边。
他有些疲惫地坐了下来，一手抚著石像的头部，一边又低笑著呢喃了起来。
“师尊，转眼五百年过去了，你怎麽还是不肯恢复肉身呢？你知不知道，徒儿真是很想你，很想你啊……”
林皓羽边说边把头靠在了石像的身上，虽说他在唐古道面前总还是作出一副淡然坚定的模样，但是每当他与青君独处之时，对於往昔过错的悔恨，以及对青君那深入骨髓的思念总会让他感到一阵阵的痛不欲生。
“放心吧，你不喜欢人的眼泪，我便不哭。但是你总得让徒儿和你说说心里话。”
林皓羽喃喃地絮语著，抚在石像身上的手又缓缓地摸到了对方的背後，这尊石像除了慢慢地在变大之外，就连屁股後面的尾巴也开始一根根地多了起来，当然这都得益於林皓羽每日都用自己蕴含著灵力的鲜血浇灌石像的缘故。
林皓羽静静地在青君的身上靠了一会儿，内心中复杂的情愫总算稍微平静了些许。
他站起身来，缓缓挽起了袖子，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胳膊。
“师尊，别嫌弃徒儿的血不好喝，这里面有你内丹的灵力，对你来说可是大有裨益的。”
林皓羽一边说话，一边已划开了自己的手腕，鲜血从伤处开始慢慢溢出然後滴落到了石像之上。
这样的事情，林皓羽已经做得很习惯了，他并不觉得痛，也不觉得难受，眼底反倒是有几分欣慰。
他相信终有一天，自己能让青君重塑肉身，恢复灵体。
蕴含著灵力的血液泛著一层淡淡的光芒，柔和而温暖。
血液一旦接触到石像，立即被吸收了进去，丝毫不留痕迹。
不知是不是几百年的时光对於林皓羽来说也实在是有些漫长，漫长得令人寂寞了。
他怔怔地看著那尊愈发光彩夺目的石像，也不去止住伤口，就这麽任由鲜血汩汩地淌下去。
“师尊，你醒来吧。徒弟实在等得太久了。”
林皓羽一边往石像上滴著自己的血，一边又依依不舍地环抱住了石像。
他有些魔怔地开始抚摸著石像，亲吻著石像，就连下身也不知廉耻地摩擦了上去。
这是一个近乎绝望的人，带著一份近乎绝望的爱。
林皓羽的眼酸胀得难受，可他却不能让眼泪流下来，只能无力地仰起了头，闭紧了双目。
“师尊……师尊！”林皓羽喑哑地呻吟著，怀中冰冷的石像竟像是给了他极大的慰藉，他苍白的脸色也开始微微变得有些发红。
“你好吵。”
一个熟悉的声音於不经意间响起在了林皓羽的耳畔。
当他有所察觉之时，怀中冰冷的石像已经变成了带著温暖的身体。
林皓羽吃了一惊，却仍是死死地闭著双眼不敢睁开，他怕一睁开，就会发现这只不过是一个梦，一场镜花水月。
青君一脸无奈地被林皓羽紧紧地抱著，甚至他的脑门上还挂著一头的鲜血，当然那鲜血不是他的，是林皓羽那小子滴在他头上的。
“臭小子，你给我适可而止吧！”
青君一把抓住了林皓羽仍在滴血的手腕，他从来就不喜欢人类眼泪的苦涩，更不喜欢人类血液的腥臭。
林皓羽被那声臭小子叫得心头一颤，他的双唇甚至因此嗫嚅了起来，“师尊，是你……真的是你？”
林皓羽缓缓睁开了眼，在他眼前的仍是那个眉眼粗犷，五官深邃的青君！
“区区五百年，你就变成这样了，真是让为师看不起！”青君嗤笑了一声，随手抚去了自己脑门上的鲜血，金眸里又露出了惯有的不屑之色。
“师尊，师尊！你终於……终於……”林皓羽哽咽得连话也说不清楚，只是一个劲地搂了青君，想要与对方多亲近一会儿。
青君这几百年虽说灵体受缚在石像之中，可林皓羽对他做过什麽，他都知道。
被这臭小子每天肆无忌惮地摸来亲去，即便是青君这般喜欢与人亲近的灵兽也觉得有些受不了了。
他一把推开了还在试图往自己身上摩擦胯间的林皓羽，大大咧咧地拉了张凳子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