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洲故事作者:秒杀春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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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洲故事作者:秒杀春童-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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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兄弟很有科学精神,追问:「是雅族人呢还是勒库人的个子?」
  帐房里冒起一片笑声。我说:「也让我瞧一次,成不成?把握十足了再动手。因为这第一颗炸弹,咱们要炸重要的地方。这一炸下去,附近绿洲立刻知道,咱们勒库族也跟东翰族一样,和雅族正面干起来了。」楞子点头说:「你说别炸工厂,要炸城里,我打算哪儿人多炸哪儿。火车站或巴士站吧?」
  我摇手:「那不反而炸伤了自己族人?雅族人有钱,专搭飞机。火车站和巴士站里,十个倒有七八个是咱们少数种族吧?」楞子说:「那咱就炸飞机场大厅。炸个墙角也够上新闻的了。」
  我笑骂:「我Cao,你果然是楞的。你知道附近几个绿洲共用的机场在哪麽?你又打算咋去?」楞子说:「你知道啊!你家里开旅馆,你接过机场来的客人,你家那汽车能跑远路。」
  我的确接过客人,勒库绿洲没甚麽交通规则,我十四岁就开车上路了,家里那辆车甚至在去年才领牌照,只因牌照税太高,能省一点是一点;瞧瞧街上的汽车,没牌的肯定都是本地勒库人在开,有牌的多半是雅族人与外地客。虽说我能开车,也知道机场怎麽去,可叫我开家里的车送楞子去炸飞机场,我忽然下不了这决心,好像一旦同意,就是将爸妈也卷进来了。我好久不曾回家,我不想这趟回去只为把家里做生意的工具偷出来,参与一件可能会被军事镇压的行动。
  到底是兄弟,我一低头,大夥里就有好几个猜中了我的心思。有人向楞子说:「楞子你别发楞啦,阿提家里是老实人,别拉扯上他爸妈,这车不借也罢。」
  有人说:「炸市政厅吧?市政厅里,那可十拿九稳全是雅族人。」马上有其他人接口:「不成,市政厅你进得去?门口就有俩警卫。想想眼下是啥情况啊,勒库人一走近,怕他们马上开枪啦。」「除非你染黑了头发扮成雅族人。」「那肤色咋办?晒不黑呀!」「到外头篝火上吊起来烤一烤!」
  大夥越说越好笑,冰天冻地里的小小帐房,人人轮流端起酒碗喝白酒,脸上都展开了笑容,似乎又回到了打架只为抢姑娘、出城只为到湖边大醉一场的时光。那时咱们不为了复仇而打架,打架不出人命,出城也不是为了躲开警察的盘问搜捕。而现在这些带著笑容的脸,好几张都已刻上了疤痕。
  况且,从前营帐里还有小坦,一个黑发黑肤、高鼻子尖下巴的少年,身上都是勒库人的气味,小我两岁却看起来比我大,混在咱们里头,谁也不当他是外人。大夥醉倒的时候,他总是枕著我身体睡觉。整个秋冬,喝酒喝到路也走不稳的时候,我就管不住自己的念头,只摸著手边的几把刀,想它们的同伴,那一把随著小坦出去流浪的牛骨刀:它的新主人小坦去了哪里?他还回来不回来?回来看到市集街的白雪里都是他族人的血,他又会怎麽对待我?
  很快地,在冬天结束之前,楞子和我还没商量出要炸哪儿,市集街已经不只有雅族人死亡。雅族青少年开始聚众报复,第一个就把某天落单的小霍打断了腿。这断腿可不是兽医白大叔给我治的那种脱臼,他们还割断了他脚脖子上的筋,让他残废一辈子。然後是一个叫哈耐的十四岁马队兄弟,他没残废,他到死都是四肢完整的,只是肚子让人捅了三刀,死时连双眼也瞪得老大,像是要找回流出来的肠子。
  哈耐的尸体被开小吃店的家人领了回去。我们在城外雪地里集结悼念,一碗又一碗的酒洒在雪里,当作哈耐是埋在那儿:你多喝点吧,死在这麽白茫茫的雪季,你找不找得到上雪山仙乡的路呀?我们早已预备好要大哭一场,可能是眼泪堆得太满太满了,一时间竟然哭不出来。楞子开始缓缓地抽泣时,我望向雪山,我想问一问咱们信奉的雪山诸神,勒库人是不是注定只能流血,是不是要痛得这样了才能逼出眼泪。
  过完一个年,驻军进城了。街角开始出现荷枪实弹的军人,不是原本那些纪律松散的警察。雅族人头脑并不简单,不等到他们自己族人也挑动火并,就不会镇压咱们,这样其他绿洲的少数种族就没法说这是政府针对勒库族。听说十一月的时候,他们就是这样对付大城市的东翰族。现在轮到咱们了。
  兄弟们都说:「要炸就快,这可能是咱们干的最後一票了。该炸甚麽地方,阿提,你一定要想个主意。」
  我终於想出主意来的那个傍晚,大夥商量妥当,我送他们出了我的帐房,站在公路边,瞧他们骑马沿著大路四下散开,很快地消失不见:有的随楞子进城准备动手,有的则前往暂住区。暂住区位在雅族人永远摸不清方向的草海中心,没有地址,没有公路里程,乱七八糟搭著几个营帐,帐外放著几台旧到不行的发电机,雅族人猛一看也不知道这里住了人没有,更别提能发现住著动乱份子。
  公路上还有些来来往往的摩托车,这是融雪天气,雪水已经流到道旁,道上又能行车了,人们都趁著晴朗的晚空办货;似乎也有外地学生,多半是观光客,在这当口还不怕死地扎到勒库绿洲来探险。我并没多看,自顾点著了烟斗。可我自己填的草就是不对头,被带著水气的寒风一吹,抽两口火就灭了。我边骂边在大腿上敲那烟斗,想把草拍匀些,忽然有个人远远地大声说:「拿来给我,我替你重新把烟草填过。」
  一辆破旧的摩托车不知甚麽时候已经熄了火,停在我的帐房外几丈远。车上的少年穿一件外地大学生模样的红色套头衫,一条牛仔裤,对我伸出手,好像知道我一定会把烟斗递过去。我吃惊到出了神地瞧著他,他是小坦。
  
  ***



18、第七章(上)

  那天的晚餐我永远不会忘记,咱俩吃的是好几大袋的肉馅烤包子。小坦说:「我想你躲在这里,肯定吃得不好。你送我搭车时给我买了包子,那天早上我吃得很开心,所以我买来还你。」
  我俩在帐房里喝酒,起初没甚麽话说,两个人都在等对方摊牌。喝到後来,还是我这个勒库人忍不下话,问他:「你,你是雅。。。唉,你这节骨眼回来做甚麽呢?」
  小坦没回答,却说:「我知道了楞子和你商量的事。我遇到楞子,他跟我说了。」然後他很苦涩地笑一笑:「我Cao,他一见我就抱著不放,对我掏心掏肺,真忘记我是哪一族人了。」
  「那你知道这几个月咱们还干过甚麽事?」
  小坦点头:「知道。」於是我俩又沉默了。
  小坦的头发剪短了一点,脸也变乾净了,加上那一身衣服,看上去完完全全是个雅族人了。我们一直喝到酒瓶子把地上的空位都占满,我扶著板桌站起来,低头看自己撑在桌上的手,怎麽看怎麽脏,好像上头染了血,明明我已经好几天没对人动手了。「那好,你瞧著我,你觉著我像仇人不像?」
  「不像。因为你不是,马队里谁也不是我仇人。」小坦说,「这是历史和制度害的,没甚麽仇不仇。」
  「你别跟我说他妈的历史和制度,那是你们雅族人的玩意儿。我把中学校长打个半死的那天,就铁了心,把以前被逼著学的雅族历史法律都忘记。咱现在,就是他妈的无法无天!」我指著他,「你他妈给我站起来说话。你让我把你瞧清楚,看你变成彻底的雅族人以後,都在想些甚麽。」
  小坦站了起来,看我手上的酒瓶空了,把自己手里的酒扔过来给我,我一把接住开始灌。他说:「你要知道我都想些啥?你酒喝乾了,我知道你还想喝,就把剩下的酒抛给你。这就是我心里在想的事。」
  我迷糊地问:「这甚麽意思?」他说:「这是说,我没变,跟以前一样。你想喝酒了,想干些啥了,我都知道。只是从前你不认我是雅族人。後来你认了,又一反脸把我当敌人。」
  「是你先反对我的。」我Cao,这酒咋这麽苦呢,难道是听著他讲话,瞧著他那张一厢情愿的平和的脸,好好的烈酒也发苦了麽。「你反对咱们给列齐报仇。」
  小坦摇头说:「咱下决心离开之前,你骂我那一场,就不把我当自己人了,那一晚我差点死心,想躲回雅族人的圈子里去。一想起咱们绿洲马队像一家人似地长大,除了你们,我再没别的兄弟,才教我又有了气力,去相信雅族和勒库族是不必分你们我们的。」
  他踏上一步,我就退後,自己都不知在怕他甚麽。他叹口气:「雅族人的心也是肉做的,勒库人会感到苦的事,你最恨的那些不公道,雅族人一样有感觉。只是几十年来雅族人忘了自己对其他种族干了些甚麽事。你们可以做的,不是把雅族人的心口刺破,而是叫那颗心懂得你们的苦处。」
  我哈哈大笑,酒醉的笑声特别响亮,特别放肆,很像我和他在湖畔抱在一块的那种笑法。「你把你的族人想得太好了,你这才叫做不正常。正常人占了便宜还肯退让吗?政府愿意让矿车掉头,把煤矿往绿洲上送吗?愿意拆掉害牧民染癌症的工厂麽?还是愿意让勒库人进市政厅当官?」
  小坦说:「那也不是没可能——」我不让他插嘴:「你以为雅族人没感觉?他妈的相反,你们就是太有感觉,知道怎样才能把咱们踩得抬不起头。甚麽能叫咱们受苦,你们就做甚麽,这才是你的好族人。吃一颗不中用的土炸弹,还便宜了他们。」
  「怎麽说都行,第一要紧的就是少闹事,少杀一个人、少放一把火都行,武力镇压对谁都没好处。」小坦还是那麽倔,打不打人都一样,「我今晚是来见你,明儿我要进城拦住楞子他们。你放心,楞子那家伙楞管楞,碰上这种大事还是懂得保密,他只跟我说要炸人多的地方,没说你和他策划要炸哪里。我知道你也不会说,但是我总能找得到。」
  我忽然问:「你打算在我这儿过夜?」在这种时候,我心思一歪,竟然想起我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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