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年夏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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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年夏至-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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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摇摇头:“吃不下。”
  
  蒋沐的笑一顿,把碗当回餐盘里,对身旁站着的下人冷声道:“传我的话,把厨房里的厨子都辞了,重新找人来。”
  
  那下人一惊,说:“是,老爷。”
  
  我连忙抓住蒋沐的手,解释道:“不是这个原因,是我没胃口。”
  
  蒋沐不以为然,“厨师做出来的菜,不仅仅是在于味道,还应该让人在吃的同时感到愉悦,没吃之前产生想吃下去的欲望,如果不能做到这些,也不过就是把饭菜做熟罢了,我要是只要是熟的就吃,那我还要他们做什么。”
  
  我一时哑然,思绪乱七八糟地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出来,眼看着那下人端着餐盘要走,我只得说:“我吃。”
  
  “停下。”蒋沐喊住下人,下人连忙走了过来,把餐盘递了过来,蒋沐重新拿起碗,露出笑容来:“吃就好,多少吃点,你身子虚。”
  
  我看着他,只得张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章 西风吹折海棠枝

  在蒋沐府上待了四五天,平安无事。
  
  但闷得很,哪里都不曾去,要不待在屋子里,要不就去花园走走,别的再无他处。府上的戒备加强了一倍,门外屋里都是兵,还背着枪,一动不动地站着,如同不说话的木头,府上的下人也不和我说话,蒋沐怕我无聊翻出许多书来给我看,可我识不了多少字,看也白看,幸而花园里的牡丹开了,姹紫嫣红一片,让我能在其中坐个小半日。
  
  这日,我坐在花丛中,长势茂盛的牡丹把别墅半掩,看着大朵大朵馥郁芬芳的牡丹,我有些遐想,我想起《游园》里的唱词,不由地轻声念叨———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断井残垣,良辰美景奈何天。
  
  念到那牡丹虽好,它怎敌芍药争得先时,我不由地又念了一遍:“那牡丹虽好,它怎敌芍药争得先……牡丹虽好……虽好……”
  
  “青瓷!”
  
  我一惊,思绪如同风筝线突然断了,我转头看见蒋沐走了过来,神色有些疲惫却依旧露出笑容,他走过来在我旁边坐下,一只手臂搂住我肩膀,问我:“你在想什么呢,自言自语的。”
  
  我说:“没什么,念念唱词。”
  
  蒋沐了然地点点头,又凑过来,在我耳边轻声道:“青瓷,你猜我今天带什么给你了?”
  
  他这几天送的东西很多,但凡是有意思的东西他都带回来给我看,时钟,花瓶,牙雕,什么都有,他乐此不疲地如此逗我陪我,没有东西带给我的时候他甚至把他那把宝贝手枪拿出来拆给我玩儿,再没有的时候,他就把我抱在怀里,自己看书。哪怕是一秒他都要陪在我身边,照顾我,逗我笑。我有时觉得有些恍惚,这样的日子里即使我不怎么说话,似乎也能感觉到淡淡的,淡淡的幸福。
  
  可他今天说要送给我的东西我猜不着,但我想大概都是小玩意儿之类的,我说:“我不想猜。”
  
  蒋沐瘪瘪嘴,有些不满我这个回答,推推我:“你猜猜吧,你猜猜。”
  
  我就不说话了,只是看着他,他一见我这表情就知道没什么戏唱了只得把东西拿出来,递到我面前,道:“这东西你看了会很高兴,你却不愿意猜猜让我高兴高兴。”
  
  递给我的是一封信,黄|色的信封上干干净净也不见什么字,我觉得有些疑惑,拿过信撕开米粒粘住的封口,取出信来看,只是看到头几个字就让我心里霍然释然。
  
  我不由地笑了笑,捧着信的手微微颤抖,蒋沐笑道:“我说吧,你会高兴。”他瞟了瞟信,又问:“写的什么?”
  
  我一边看着信一边回答道:“师哥说他很好,叶先生也很好,大家都好,师哥说他们都盼我回去。”
  
  蒋沐微微收了笑容,目光望向牡丹丛,我继续看着信,一行又一行,一页又一页,白纸黑字之间却让我的眼睛里生出长虹,我看得入神,蒋沐在一旁幽幽道:“你想回去吗?”
  
  我只顾着看信,打心底高兴,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我“嗯”一声后,蒋沐又沉默了,但搂着我的手却不松,待我看到最后一行,他又道:“我不想你走。”
  
  我一愣,默默地折好信收到信封里,低着头看着信封,用手指轻轻在上面摩挲,我低声道:“蒋沐,我……”
  
  “你看这花开得好漂亮,我就说会开吧,当初你还反驳我。”蒋沐突然打断我的话,笑着拿手戳了戳我的额头,然后把我的头按在他肩膀上,坐着的长椅秋千微微地晃起来,如同摇篮,蒋沐闭上眼,轻声道:“青瓷,你闻,好香啊。”
  
  我却觉得苦涩。良辰美景,却终有花谢残红的时候,念一个人却远比看着花谢更让人心疼。我闭上眼,蒋沐在我耳边的呼吸如同狂风,席卷了我的全部。
  
  信被我小心地放在了枕头下,而蒋沐连午饭都没有吃就匆匆离开了别墅,我思索着应该给师哥回封信,也好见他放心。于是去了蒋沐书房,拿着蒋沐笨重的钢笔顿了半响才写下了一行字:师哥,我一切安好。
  
  一行字写下,心里就涌出千千万万的话:就是不知道你和叶先生怎样,替我谢谢千涟,就说我念着他的好,不必担心我,蒋沐他对我很好……
  
  刚把“好”字写完,门就开了,张婶站在门口有些忐忑地搓手,说:“柳,柳先生,肖副官在楼下,麻烦您下楼一趟。”
  
  我心里由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把信折好夹在书页里出了房间,只是站在楼上往下看,就看见了肖与凡和他身后的黑衣警察。
  
  我下楼,肖与凡看了看我,走到我身边,对我俯耳道:“你先和他们走,不必担心,少将已经安排好后面的事了。”
  
  我一惊,乍地看了一眼肖与凡身后的警察,个个满脸戾色,黑色的制服如同无常,我一时哑然,然后直觉手腕一凉,明晃晃地手铐就铐在手腕上。那长得黑漆漆的警察对肖与凡一鞠躬,说:“多谢肖副官,人我们就带走了。”
  
  肖与凡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那警察又对其他人吼倒:“带走!”
  
  对于坐牢我也是过来人了,认识蒋沐后没少坐牢,这牢坐着坐着就如同坐在家里没什么两样了,只是这回我不知道蒋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说他要护我,而如今却把我推进了警察局,霎时间我就变得能任人宰割了。
  
  夜里,牢房里灯光昏暗,狭小的空间里有些闷,唯有墙壁上开着的小窗户隐隐漏进几缕淡蓝的月光显得有些生气,我就坐在冰凉的床上看,看着看着月亮越升越高,直到看不见了。桌子上摆着的茶水里漂浮着从墙上面落下的灰尘,我不渴,也不打算喝,我也不觉得饿,似乎什么感觉都没有,呆到麻木。
  
  警察局里有人过来告诉我说明天要开庭审理我打了美国使者这事,让我在法庭上言辞坦白,不要想逃避。我随口应和,心里却没记下,只想今晚估计会有人来找我,于是我便开始等,可直到从那扇小窗看到天边的鱼肚白也不见有人找我。一夜不眠后上了法庭。
  
  牢坐得多,上法庭还是头一次。警察把我带到被告席,我抬头看,只见四五米外的高台上坐着个大腹便便的法官,身后的墙壁上画着国旗,严肃而威武。那个洋人没有来,原告的位子是坐着的是那洋人请的律师,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其实他就是不露出这副表情人人也知道这场官司谁输谁赢。
  
  我蓦地觉得心里一颤,似乎身后的观看席中有人在看我,两道目光灼灼,把我背烧得发疼。但我不能回头,只能看着前方。
  
  法官拿着锤子敲了敲,喊到:“肃静,肃静。”
  
  身后的观看席慢慢静了下来,大厅中中有法官一人的声音在回荡:“今日开庭,审理喜褔戏班花旦柳青瓷殴打美国大使乔尼先生一案———”
  
  “被告柳青瓷,4月7日下午,乔尼先生请你去使馆唱戏可有此事?”
  
  我说:“有。”
  
  “那你可承认你于当晚殴打乔尼先生并且逃走一事?”
  
  我回答:“我承认。”
  
  “那你出于何因要殴打乔尼先生?”
  
  “我……”我一愣,慢慢闭上了最,牙齿咬得下唇发白。那一晚的回忆重新冲进我的脑海,戏弄,嘲笑,羞辱……让我如何能开得了口。
  
  我低下头:“没有原因。”
  
  “柳青瓷,”法官的声音提高了些,“你有冤情大可以直说,我们会按宪法给予你应有的公道,同时,你也必须坦白,在宪法面前,隐藏只会招来很多的恶果。”
  
  全场寂静,静到我听不见一丝呼吸的声音,这里不是公平的审判堂,这里只不过是伪装着的地狱,挂羊头卖狗肉的地方,我如何回答结果不都一样么?何必多费波折。
  
  我淡淡道:“人是我打的,我承认,原因我不会说,要怎么样都随你们。”
  
  法庭一时陷入僵局,观看席上一片唏嘘,上面的法官也皱起了眉,和左右的法官不停地商议,过了片刻,法官重新拿起锤子敲了敲:“肃静!”
  
  然后他开始宣判结果———
  
  “被告柳青瓷,殴打美国大使,使至其头部重伤,伤我国与美利坚之友谊,柳青瓷亦承认其罪行,经我庭审判,宣判案件结果:判柳青瓷有期徒刑二十年。退庭!”
  
  锤子重重一敲,一切尘埃落定。
  
  二十年……我有些后悔了,我应该当时就把那个洋人打死,直接判我死刑不是更好?
  
  警察押我下了被告席,我一转身,看见了坐在观看席中的蒋沐,他穿着便衣,看着我皱着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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