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年夏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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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年夏至-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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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得出他还是有做过功课的,每个步骤都陆陆续续的做了出来,但他还是会趁我不注意偷偷去问下人。他啊,还有这种为难的时候。
  
  年夜饭注定是不好吃的。一个从来不会饭的男人我可不指望他头一次做饭就会美味可口。
  
  今晚是没有夜色的,因为烟火已经点燃了夜空。但蒋沐这儿离闹市还远,在窗台只能看见远处天边隐隐的火光,而且蒋沐似乎对过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感,整栋房子毫无装饰,和平常一样,唯一不一样的就是把餐桌上的花换成了火红的玫瑰。
  
  蒋沐亲手把菜端到桌子上,他拿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衣服也只穿着衬衫,还似乎热似的把衬衫的袖子挽得很高。
  
  他舀了一碗鱼汤,递给我,“你喝看看。”
  
  我看了看眼前这碗看着还过得去的鱼汤,再看了看蒋沐,他那眼神……充满着期待……
  
  我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细细回味一番,笑道:“不错。”
  
  下一刻蒋沐就乐得不行,哈哈大笑:“我就说嘛,我就是上得庭堂下得厨房的好男人!”
  
  我点点头,看着他兴奋地喝了一口,然后立刻又吐了出来。
  
  下人连忙把手帕递过来,嘴角微微掖着笑,蒋沐的表情略显尴尬,擦了擦嘴,看着我无语道:“你骗我……”
  
  我无辜道:“没有啊,你能做到还能让我看一眼,还是不错的。”
  
  “……”
  
  蒋沐眼角跳了跳,又转眼看着一桌子的菜,憋了半天,还是无奈的对下人招手:“撤了吧,你们再做一桌。”
  
  他做了一下午的年夜饭,一分钟就废了。
  
  下人过来端那盘鸡肉,我拦住,说:“算了吧,可以吃的。”
  
  蒋沐一愣,然后又摇摇头,“撤了撤了。”
  
  “我不嫌弃。”我说,但又觉得说得太直白,又说:“再做一桌就晚了。”
  
  蒋沐直直的看着我,看了一阵,说道:“也是。”
  
  下人退了下去,我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饭,蒋沐却不动,一直看着我,我又要下口的时候,他突然站起来拉住我的手,凑到我耳边,低语道:“也是,你看这再做一桌又晚了,吃这胃疼,我们做别的事吧。”
  
  他没问我同不同意,直接把我往楼上拉,然后去了阳台,蒋沐打开一旁的留声机,低缓的音调缓缓流出,我还没反应过来,蒋沐的手就伸到了我的面前,“在下可否请柳老板跳一支舞。”
  
  我一愣,笑道:“可以是可以,踩了你的脚可不要怪我。”
  
  “自然是不会的。”
  
  其实蒋沐知道我只会唱戏,不会跳舞,他直接赶鸭子上架一定是做好了被踩的准备。我心低暗笑,而脚下早已踩了他不下三脚。
  
  蒋沐脸上还是笑,就像我踩的不是他的脚似的,他搂着我的腰伴着留声机的调子转圈,我有些不适应,他却说:“不错,跳得蛮好。”
  
  “青瓷……”转了两个圈他突然唤我的名字,我抬眸看他,他不多说话,只是又唤了一声:“青瓷……”
  
  他的声音让我有些失神,斜眼是天边隐隐约约依旧绚烂的烟火,而喧闹离我早就远了,我这里只有清欢的曲调。他的脸看起来还是那么俊美,那么温柔。
  
  我随他转圈,耳边是留声机低沉的曲调,而心却不在脚步上,嘴里念起了戏词:
  
  “ 半边钿盒伤孤另,一股金钗寄远思。 ”
  
  “ 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无限情思。 ”
  
  “ 谁知道比翼分飞连理死,绵绵恨无尽止。 ”
  
  念到此处我想起《长生殿》里的痛楚,便是相爱又如何,有缘无份是枉然。红颜凋尽,春光怎能乍泄,君王无情,苟活安能断思绪……我听别人说,红军已逼近南京,这个年却还安稳……我抬眼看蒋沐,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轮廓明明那么深那么分明,却越看越是缥缈,越看越是朦胧。
  
  “蒋,蒋沐。”我轻轻叫了他一声,手指忍不住攀上了他的脸颊,触到他温润的肌肤时我才觉得这是真实的。真实到想要流泪。
  
  我来不及收拾伤感与激动,蒋沐一把把我搂在怀里,我在失措中又踩了他一脚,他丝毫不在意,只管搂着我,那么用力,像是想把我按进他的胸膛里,做他的骨中骨,肉中肉。
  
  他不说别的,只是不停地念我的名字———
  
  “青瓷……”
  
  “青瓷……”
  
  “青瓷……”
  
  此地没有喧闹,烟花爆竹在远方,他的一声低低呢喃是在放爆竹,他点燃,然后扔在我的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七章 恰似春水向东流

  年关渐渐过去,气氛渐渐冷清,但气温却逐渐上去。不过尚且还有一丝余留———闻得到腊梅花的味道。
  
  戏班子少了年关的忙碌,继续排起新的戏,或者练习一些旧戏。我是不变的,师哥对我说,你就把你自己当杨贵妃就行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千涟往我们这边瞟了一眼,我明显的看到他那轻蔑的眼神,但我现在已经不想和他斗气了,有时候想想以前,觉得当时斗嘴的样子真是好笑。实际上对着千涟我是笑不出来的———总看得到他耳边的疤痕。
  
  要是说年华锦瑟,我看是七分假三分真,就算是七分真三分假他弦也有个断的时候吧。就算再续也不如原来的好,就像是千涟脸上的疤,就是鬓花能遮得严严实实的,下了台还不是一张破了像的脸。
  
  到头来再放不开又是何必。
  
  蒋沐让肖与凡来接我,说去吃饭,但戏楼那边唱戏又不得空,我没办法就推了。谁知道这一推就是多日不能见面。
  
  我给他打电话要不是下人接的,要不就是肖与凡接的。见不到他人的原因都只有两个字。他忙。
  
  想起年关的种种心里沉淀出一层蜜来,无论当时感觉是悲是喜,好歹他想和我在一起,这比千言万语还来的实在。
  
  又过了几日肖与凡来了,开着车来送东西。肖与凡看见我,说:“这是从一家古董店收来的玉雕,少将吩咐我给你送来。”
  
  我接过那四寸的檀木盒子,打开来看,一只绿色通透的玉柱镶在柔软的黄|色绸缎里,是杨玉环的雕像。我都没有摸一摸,直接把盒子扣上。
  
  肖与凡看了一眼我合上的盒子,又说道:“少将还带了话,说近来天气虽然转暖,但夜里依然凉,多穿件衣裳什么的也不多麻烦。”
  
  这倒是关注我的话,不过我可不想听代口的话,他以为他是皇上不成,还要代口谕。我把盒子推给肖与凡,笑道:“我想让肖副官帮个忙,麻烦您回去和他说,这东西太贵重,我受不起。”
  
  肖与凡眉毛动了一下,估计是看破了我的心思,也不多少什么就接过了盒子,我以为他要走了,谁知道他拿了盒子却也没动。我以为是蒋沐还带了什么“口谕”,他却说了自己的私事。
  
  “柳老板,我话也不多,我只是想问个明白,千涟一直厌恶你,你们可是在从前发生了什么?”
  
  他问的很直接,我愣了一下,转而又笑了。我笑着打量肖与凡,他也就二十二三的年纪,长得不同蒋沐带着纨绔,看起来略有几分严肃的气质,也有本事,年轻有为,算起来也算是高高在上的人物,怎么就偏偏看上千涟那怪脾气的人了。
  
  不过这也是其次,人的感情很复杂,也很奇怪,有感觉了就是有感觉了,说不出原因,想不透所以。他肖与凡喜欢就喜欢吧,所以越喜欢就越想了解对方,对方的现在,还有过去。
  
  只是,他何必问我,我又不是千涟。
  
  我笑了笑,“我和千涟发生了什么……这个,”我顿了顿,又道:“大概就是出科的时候我扮了贵妃。”
  
  肖与凡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转而面无表情,估计他以为我是在和他说笑,可我说的都是真的。他的脸让我看着有些不舒服,就又多说了一些:“他爹是赌徒,他娘受不了他爹就拿菜刀砍死了他爹,然后把他送到了戏园子,最后他娘就投水死了。”
  
  “你也知道千涟那性格,他小时候才来戏园子的时候是不说一个字的,冷得很,后来她娘死后他就成现在这样了。”
  
  “你问我我们发生了什么,我只能说,除了他脸上那道你知道的口子,其他什么都没有。他喜欢妒忌,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得到过关怀……”
  
  我只想告诉他那些过去的事,没想到一开口就忍不住说多了,但这些也都是肺腑之言。千涟他……挺可怜的。
  
  我说完肖与凡越发默缄了,眼睛里波动着我看不清的神色。我也不愿再多说:“肖副官你若真对他有心,好好对他吧。”
  
  我想我什么时候也这么温柔了,这么直接的关心起千涟来,却听肖与凡喃喃道:
  
  “这些……他从来没和我说过。”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了,也没有道别,想来是心绪凌乱所致。我也转身回戏园子,等蒋沐过来找我。
  
  果然,傍晚十分,他就过来找我了。
  
  那时我正在台上同师哥唱戏,唱到“落花空悲鹊纷飞”之处,就见门外进来个人,黄衣贴身,神色奕奕,他这会没坐在前面,就如同怕打扰了前排的人看戏一样坐在了后排,但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我绕着水袖,姿态翩翩———“那时,玉盘未盈,臣妾独酌花前,陛下你———哪里得知乎———”
  
  师哥双手颤抖地慢慢拉起我的手,嘴里只叹道:“啊啊,妃子,苦你也啊———”
  
  蒋沐就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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