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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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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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愿笨手笨脚地攀上窗框,殷浩却已经从二楼的窗户跳了下去,下面传来拳脚的呼呼风声。许愿也顾不得什么了,眼睛一闭身体向前一倾地翻出去,在垂直不过六七米的距离间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二层楼下落的时间几乎连一秒都不到,许愿的背撞上下面堆着的破沙发,坐垫下的弹簧弓早就失去了弹性,硌得后背生疼。
  
  许愿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个黑影朝自己扑了过来,下意识地把自己还抱着的医药学大辞典往那黑影的头上狠狠一拍,世界清净了。
  
  许愿这才明白这条小路里应该早有埋伏,后怕起自己半路夭折的逃跑行动来。
  
  殷浩踢翻了原本埋伏在小路里的一个人,道:“过来!”
  
  诊所二楼又一间屋子的窗户碎了,瘸子探出半个身子,挣扎着吼道:“阿浩快跑!”说完这句话身体竟软软地从二楼翻了出来,许愿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的血腥味儿,瘸子下坠的过程像是一团急欲沦陷的黑雾,砸烂了一张本就摇摇欲坠的办公桌,抽搐了几下后就没了气。
  
  他胸膛上遍布着十来个乌黑的血洞,殷浩目眦尽裂,大声吼道:“不——”
  
  小路的另一侧闪烁着面包车的灯光,老六也撞破了一扇玻璃从楼上翻下来,推了一把殷浩,道:“快走——”
  
  白色面包车驾驶席的位置坐着二爷,殷浩和许愿被老六推着上了车。许愿真是被吓到了,听殷鸿义说他几个兄弟死了和亲眼看见瘸子死在自己面前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按理说他一个要做医生的不应该怕死,可他就是怕,在殷浩大吼着“不”的那个瞬间吓得不行,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上了车之后还止不住地喘。
  
  二爷匆匆道:“你爸和老云他们在后头。”
  
  许愿整个人都在哆嗦,基本听不见二爷殷浩他们在说什么。
  
  除夕夜,枪声,瘸子死了,去他妈的阖家团圆。
  
  许愿浑浑噩噩地想,胃里绞得难受,没忍住“哇”的一声吐了,隔了很久才缓过来。
  
  距离车尾不远的地方仍旧有断断续续的枪声,先前密集的枪声很有技巧地隐匿在连番的鞭炮声中,不刻意的话根本就不易察觉。路上还聚集着不少准备燃放鞭炮的行人,此刻许多辆车不要命似的连番追逐,枪声明朗,又有很多人的尖叫混合在一起。有人报了警,警笛声从附近的街道传了出来。
  
  许愿也不知道自己在这辆车里颠簸冲撞了多久,才终于停了下来。
  
  他看着殷浩把脸埋在殷鸿义的胸前,像是在哭。
  
  许愿觉得自己像脱了水似的,站不住,片刻后也被殷鸿义一手揽过来抱着,宽大的手掌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柔声安慰着:“吓着了是么?”让许愿一瞬间分不清他是个穷凶极恶的歹徒还是个温和善良的父亲,只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只听见殷鸿义对二爷道:“老二,你安排一下,找个机会去机场……”
  
  许愿忽然想笑,因为他想起来了,自己的护照还在那小诊所里,这回是真给丢了。

☆、过去的事⑨

  
  然而许愿无法拒绝殷鸿义的好意,也不能拒绝殷鸿义的好意。
  
  不过他一直没告诉殷鸿义他护照落在了那个私人诊所的事。除夕夜的那场变故无疑已经惊动了警察,不比他们惊弓之鸟,警方肯定很容易就会查到那家私人诊所甚至是殷家,瘸子又死在了那私人诊所的后墙,搞不好那诊所早就被警方当成杀人现场给封起来了,这个时候要再回去那肯定就是自寻死路。且国内不比国外,禁枪是真禁得彻底,那么多目击行人的证词下这案子涉枪已经没跑了,搞不好有关部门都成立了什么1。31枪击杀人专案组来彻查此事。
  
  许愿乱糟糟地想着以前和同学看过的什么刑侦电影和电视剧,对一桩命案的案发现场警方自然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自己行李箱那么大的一个物件,当然没那么好运的能被警方恰好不注意到,为了回国方便他带了国内的银行卡、身份证还有护照,那箱子里还有他一张全家福,有这些线索都够警察把自己扒下来一层皮,搞不好现在都已经联系上了许樾南和邵清茹在满世界撒网。
  
  许愿现在真有种走投无路的感觉,撞到警察那里免不了调查,这结果还算是好的,也不知道那天晚上殷鸿正叫了多少人来,万一是撞到殷鸿正手里那就麻烦了。要是自己的护照被警察找到了,自己尚可辩解说是行李丢了被不相关的人拎走了,也算是事实的另一种委婉说法。可要是被殷鸿正的人拿走了,那自己真就是在黑社会面前挂上了号,想方设法地会被分分钟弄死。
  
  可他又不能跟殷鸿义说你们送我去警察局吧,殷鸿义大约也不会做这种自投罗网的事。
  
  许愿觉得自己在时间的概念上已经有点模糊,也不知道在变故陡然发生的一瞬之后又过了多少天。那私人诊所的医生肯救殷鸿义是出于朋友的道义,但也犯不着把自己整个都赔进去,且人家敢接这种黑社会的私活儿,自己也必定有些背景,警察一来查他那也是麻烦,甩开殷鸿正的人之后就自己走了。瘸子死了,老云胳膊上有一点儿擦伤,并不严重。殷鸿义他们还很警觉,反应很快,离开的也很及时。从他们跟殷鸿正杠上开始他们就死了不少兄弟,每个人的情绪都控制得很好,大概是早就有过心理准备,所以瘸子的死并没给他们带来太沉重的打击,殷浩稍微有点例外。
  
  许愿也还没有那么强大的金刚心能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是怕,但是也不知道自己怕什么,这又让他觉得自己十分委屈。俗话说得好便宜没好货,当初那打折机票就是个明晃晃的陷阱,他一激动脑子一热就往下跳,奋不顾身的结果就是栽进了一个噼里啪啦烧着的火坑。
  
  迷迷糊糊地他也不知道跟着殷鸿义他们又到了什么地方,那辆白色面包车估计在警察面前也挂上了号,不能再开了,还得抓紧时间去弄辆新车。
  
  新的地方是个破破烂烂的平房,许愿坐在床上,殷浩端了一碗白米粥进来,脸上稍显出一些疲倦的神色。许愿都不知道自己一脸郁郁,殷浩看着他,轻轻地把粥碗放到他的手里,道:“吃点儿东西吧。”
  
  许愿道:“嗯……”
  
  殷浩又道:“把你牵扯进来……”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又道,“对不起。”
  
  许愿道:“没事儿。”又说,“你也……”
  
  想劝殷浩离这些事远点儿,可殷鸿义是他爸,殷浩就不是那种人,这么一想就只好作罢。他想自己又不是斯德哥尔摩重症患者,相处出一点儿熟悉很正常,但也不会到对方一点儿示好就能给点儿阳光就灿烂得到掏心掏肺的地步。
  
  殷浩说:“我爸和二叔正安排着,他们的意思是赶快让你走,差不多明天就去机场了,你也准备一下。”
  
  许愿心想机场和警察局也没差,国外机场要响了枪那都是恐怖袭击的级别了,殷鸿正估计也没那么大的胆子,到了机场再找警察估计也不难,自己去联系警察可能还显得比较有诚意,反正免不了调查还是自己坦坦荡荡。
  
  他这时再抬起头来看殷浩,只觉得这少年的线条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凌厉,居然还很衬他。许愿把手里的粥碗放到一旁,握拳轻轻在殷浩的肩膀上撞了一下,道:“那我明天可就走了,记得听你爸的话,别走歪了。”
  
  殷浩“嗯”了一声,又看着许愿的眼睛,顺下来看到鼻梁还有嘴唇,蓦地想起那个夜晚两人并肩站在阳台上时自己心中一动的感觉,又有些发愣。许愿见他这样,便笑道:“怎么?舍不得了?”
  
  殷浩道:“有点。”不过又接着说,“你走了安全,也好。”
  
  许愿呵出一口气,故作轻松道:“替我谢谢你爸,殷叔是个好人。”
  
  “谢谢。”殷浩道,“希望你以后能做个好大夫,救更多的人。”
  
  他忽然发现他还是有点儿痴迷于对许愿的那种信任,不可名状的,是一种十分让他安心的错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许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许愿道:“我会的。”脑子里下意识想着的却还是“I will”,然而这一个月来他的中文已经恢复到相当流利的程度,仿佛呼应了那个二十一天就能让人养成某种习惯的说法。在母亲再婚后的那段叛逆期里他的确有一段称不上好学生的经历,抽烟骂人,但不打架,这一个月来这些举动仿佛有复苏的迹象,但还没对自己到深恶痛绝的地步。
  
  殷浩迟疑了一下,又道:“有东西想给你。”
  
  他摊开手掌,许愿没看清他是从哪里抓了一把薄荷糖,薄荷的冷香从淡绿色的糖纸里透出来。
  
  许愿接过来,又说:“谢谢。”殷浩又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钥匙环,是个变形金刚的迷你小模型,许愿想起他撺掇着殷浩拆开的那个变形金刚,一时间啼笑皆非。
  
  但还是接过来,说:“挺好的。”
  
  殷浩道:“给二叔买烟的时候顺便买的。”见许愿已经喝完了粥,端起碗走了。
  
  许愿原本还想他一未成年人怎么能买着烟,后来一想自己当初也买过,有钱什么都行,且殷浩长得高高大大,哪里又像个未成年人。
  
  后来他和殷浩打了一下午的扑克,输得极惨。傍晚二爷竟拎了一只烧鸡回来,差点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二爷抽着烟道:“我看过了,机场倒还可以去……”
  
  殷鸿义道:“情况都摸清楚了?”
  
  二爷道:“差不多,去可以,时间不能太长。”
  
  许愿跟着“唔”了一声,又听殷鸿义道:“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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