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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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枷锁-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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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种欲言又止、似乎无法开口的样子,印象里,他精明能干的上司从来没有过如此为难的表情。
  “出了起车祸,酒後驾车,没有造成其他人员伤亡,警方接到报案时,人已经死了,就直接送过来了,小展,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想……这个人,你应该不会希望交给别人解剖,所以虽然你今天休息,我还是打电话给你了……”
  後面的话若言没有听清,他已经被上司带到了摆著尸体的手术床边,白炽灯下,那张无比熟悉的脸泛著铅灰色的光,湿淋淋的头发上还在滴水,他的脸上也有雨水,凝在眼帘下,仿佛是泪一般。
  若言觉得自己被什麽东西劈中了,彻骨的寒冷在霎那间充斥了他的身体,他浑身冰凉地站在手术床前,瞪大了眼睛,什麽反应都做不出来。
  “这是现场拿回来的遗物,小展,好像是要给你的。”
  上司艰涩地开了口,手中递过来一个袋子,袋子里有手机和一些随身物品,还有一个砸坏了的手表盒子。
  “勘测现场的时候找到的,背後刻了你的名字,大概是要给你的礼物,小展,发生这种事,我……”上司难过地别开了头,不敢再看若言。
  若言没有去接袋子,眼泪一颗颗砸了下来,从小到大,除了最初到欧阳家後想妈妈的时候哭过,他从来不哭的。
  以前他们三个讨论过,男人哭是最丢脸的事,所以约定过,无论发生什麽事都不哭的。
  这麽多年来,他也一直都做到的,可是这天,根本就没有经过任何思考,眼泪就这麽不受控制地掉下来了。
  “小展,你……”上司慌乱地说著什麽,若言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慢慢蹲下了身,把脑袋埋进臂弯里,紧紧咬著唇,无声地哭了起来。
  铁锈的味道窜进口腔里,窜进心里,他感觉一颗心被人拿刀刺了个彻底,痛得连跳动都做不到了。
  谁来告诉他,这是一场梦,是老天爷和他开的一场玩笑。
  可即便是个玩笑,这个玩笑也开得太过恶劣了,老天爷怎麽可以如此轻易地夺走他重要的人之一?
  太过分了,这个玩笑实在太过分了!
  泪水陌生的咸涩味道沿著鼻腔嘴角涌进来,若言无法遏制地不停颤抖,耳边轰鸣而过的全是清平日里温柔地笑著对他说话的样子。
  那个温柔得仿佛是春风的人,那个一直以来无微不至地照顾著他的人,那个和他共同度过了十多年春夏秋冬的人,怎麽一下子就消失了呢?
  怎麽可能呢?怎麽会这样呢?
  蜷缩著的身体被人骤然拉起,若言哭得浑身无力,被这样一拉,眼前一阵阵发黑,随即便被拥进一个温暖熟悉的胸膛里。
  可这个胸膛,现在却让他更加难过,泪水落得更凶,他想说话,可声音发不出来。
  泉死死抱著他,抱得那麽紧,几乎让他感觉到了疼痛。
  “泉……怎麽会这样……”许久之後,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破碎地响起,一遍遍地问著同样的问题。
  泉不答话,只是把手臂收得越来越紧,崩溃的又何止若言一个呢?
  当他被带到这里,看到手术床上躺著的尸体是自己的双胞胎哥哥时,那种直直撞入灵魂深处的巨痛,他想任何人都无法体会。
  那是只有他才能体会的痛苦,那也是只有他才能体会的绝望。
  而只要一想到造成眼前状况的罪魁祸首可能就是他自己时,他甚至有杀了自己的冲动。
  哥,你怎麽能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们?你怎麽可以这样!
  窗外,雨後的夜空逐渐走出阴霾,银色的月亮从乌云中慢慢露出脸庞,但对於若言和泉来说,今夜就连月光,都是冰冷冰冷的。
  

  第八章

  那之後的很多天,生活浑浑噩噩,清的事对整个欧阳家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噩耗,欧阳寒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即便没有表露太过深重的悲伤,他隐忍的痛苦仍然让人觉得动容。
  往日挺拔的背影如今略微地佝偻起来,仿佛失去了挺直的力气一般,眉眼之间熠熠的神采也变得黯然无光。
  欧阳家不再如往日般谈笑风生,日日夜夜,死寂般的沈默笼罩著那座恢弘的大宅。
  若言一直拖到丧礼前一日,才沈默地再次走进医院的停尸间。
  验尸结果和警方初步判断的结果一致,酒精量严重超标,致死原因是车祸後大脑遭到严重撞击,当场死亡。
  若言他们是後来才知道,那天清是骑著泉的车出门的。
  清虽然不喜欢飙车这种活动,但是自小在泉和若言的拉动下其实也骑得不错,以前出门也经常会借泉的车用,从来没有出过事。
  “小展,目前我们要排除欧阳是自杀的可能,这样才能拿到保险公司的赔偿,事发那天中午你和欧阳见过面,当时他有没有什麽不对劲的地方?”
  填写完验尸报告交给上司时,调查科的同事突然走进来问了一句,若言怔怔地抬起头,茫然地看著对方,“你说什麽?事发当天,我没有和清见过面。”
  “没有?可是我们翻看了他的手机,短消息中还保留著他约你见面吃午饭的消息,而且你也回复表示会去,难道你後来没有去吗?”
  “消息?”若言愣愣地重复著,想了半天,又摸出手机翻看,根本就没有清发来的消息啊。
  “约的是哪里?”
  “仙霞小居。”
  若言倏然瞪大了眼睛,仙霞小居?清约他去仙霞小居吃饭?脑海中突然窜过什麽,若言从手机名片中调出仙霞小居的电话,打了过去。
  而当店员告诉他那天清确实去了饭店,而且是和泉一起吃了饭时,他脑海中飞速流窜的东西渐渐变得清晰了。
  事发前一天晚上,他把手机掉在了泉的房间里,泉隔了好一会儿才给他送过来的。
  事发当晚泉心不在焉的样子突然在脑海中蹦出来,若言心头闪过一阵慌乱,不可名状的窒息感在霎那间涌了上来。
  “清不可能自杀的,那天是泉代我去赴的约,店员说他们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摇了摇头,他呢喃著说了一句。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回头还是找欧阳的弟弟调查一下吧。”
  “不要,欧阳家并不在乎保险公司是否赔付,但是欧阳伯伯受的刺激已经够大了,你们就不要再去提这件事了。”
  “可是……”同事为难地皱起眉,他们也知道欧阳家不在乎,但是调查程序总是要走的。
  若言皱紧了眉,一脸哀伤,“就算要调查,也请过一阵子再去吧。”
  “好的,我知道了。”
  “谢谢。”
  从局里出来,天色已经不早了,若言站在马路边,看著远处逐渐燃烧而来的夕阳,心里七上八下地无法平静。
  泉,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清的死,难道真的和你有关吗?为什麽擅自删除了我的短信,还不告诉我呢?
  “小展。”
  身後,同事的唤声突然响起,若言转过身,微蹙起眉。
  “这个东西一直忘记给你,掉在案发现场附近的地方,前天刚刚找到的,应该也是欧阳身上当时带著的东西,你也拿回去吧。”
  同事递过来的是一个钥匙圈,上面挂著几把钥匙,还有一个连接著的相框。
  若言微微瞪大眼睛迟疑著接了过来,这个钥匙圈他认得,是清出国的时候他送给清的。
  酸涩的湿意在瞬间又涌了上来,他咬著唇,感激地看了同事一眼,转身就走。
  因为出了这件事,这几天他都没有再碰机车,心里有一个地方覆上了阴影,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化开。
  慢慢走回家的路上,他盯著清的钥匙圈看了许久。
  还记得当年,清是把他们三个人的合照放在相框里,那麽小一个框,三个人挤在里面,看起来异常滑稽。
  “嗒”的一声,他按下打开相框的按钮,却没想到,里面的照片竟然不是他们三个人的合照了。
  那是他一个人的照片,他甚至不知道清是什麽时候拍了这张照片的。
  照片上的他勾著嘴角在笑,眼睛不知道在看著哪里,但是目光盈盈而亮,角度抓拍得很绝妙。
  看著看著,心底深处突然冒出来一个荒谬的想法,那个想法引起他的战栗,在刹那之间擭住了他的呼吸。
  他突然开始跑,紧紧抓著那个钥匙圈,朝著欧阳财阀的大楼跑去。
  这几天欧阳寒和沈管家在筹备葬礼,公司的事暂时都交给了泉,他每天都加班到很晚才回来,到家之後也是一言不发。
  若言本来以为他是因为清的事受了打击,可现在,他意识到事情也许不是他原本想的那麽简单。
  一路跑到欧阳财阀,他一言不发地推开了询问他来意的保镖和前台小姐,直接冲进了电梯。
  顶楼的会议室中,泉正在和员工开会,会议室的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了门口。
  若言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直直看向泉的目光中带著伤痛和隐约的愤怒。
  泉与他对视了几秒,淡淡开了口:“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你们都出去吧。”
  “总经理……”
  “出去。”沈著声,他将还没有把话说完的员工全部赶了出去。
  会议室很快安静下来,所有离开的人都朝若言看了一眼,若言却没有看任何人,他的目光直直盯视著泉,仿佛是要看透泉的灵魂一般。
  “若言,怎麽了?”泉走过来,将若言拉近身边,随手把会议室的门关了起来,厚重的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两人之间,剩下一片寂静。
  自清死後,他们之间便出现了一道看不见摸不著的隔阂,泉知道那隔阂是因自己而起,却暂时不知道要如何消除。
  清的死让他深感自责,同时也让他感到害怕,他不知道如果爸爸和若言知道一切,会不会认为他其实是杀了清的凶手。
  因为就连他自己,都已经产生了这样的幻觉。
  是他杀了清,如果那天他没有彻底斩断清的希望,清不至於会去买醉,更不至於会这样莫名其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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