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判官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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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判官日记-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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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已中天,煎好的茶清香扑鼻,三痴和尚说道:“施主请用茶。”
    顾岩微微点头,他俩相对而坐,三痴没有询问顾岩何去何从,顾岩也不曾问三痴为何能看清自己。他端起茶盏,默默喝起茶来,而那三痴和尚,亦是一言不发的继续桌上未完的棋局。
    棋盘上黑白两子交锋,分明是同一个人在下,但一方咄咄逼人,分毫不让,另一方却进退有度,暗度陈仓。顾岩忍不住看了三痴和尚一眼,此时的三痴和尚神情专注,似乎深陷棋局之中。
    顾岩不好在此刻打断三痴和尚,他一边喝着茶,一边在旁观看棋局,等他那盏茶喝完,棋盘上的黑子被围,原先处于劣势的白子已占据大片江山。
    白子已胜,三痴和尚丢下手里的棋子,朝着顾岩笑了笑,顾岩心中诧异,他惊奇的是执黑白棋子的分明就是三痴自己,怎的棋风竟会如此天差地别,实在叫人匪夷所思。
    三痴和尚对顾岩笑道:“寻常消遣,叫施主见笑了。”
    顾岩想了一下,迷惑的说道:“白子和黑子都是法师,赢得是谁,输的又是谁呢?”
    三痴答道:“自然都是我了。”
    顾岩越发不解了,他不禁又问:“难不成法师的身体内还有两个自己?”
    三痴微微颔首,他回道:“自然是如此,人性都是如此,一个本我,一个自我,两者可合二为一,也可一分为二,等到无我时,便能超凡超俗了。”
    对于三痴法师的这一番本我和自我的言论,顾岩似懂非懂,他大脑中有个从未有过的念头一划而过,想要抓住时,那念头又消失不见。
    三痴和尚收起棋子,他看着顾岩大惑不解的神情,笑着摇了摇头,又问道:“今日施主趁月而来,不知为的是何事?”
    顾岩回过神来,他想起今晚的目的,便对三痴和尚说起了自己的来意,他说:“宋县护城河有一个被溺死的水鬼,只因死后无人超度她,迟迟不得投胎,今日我偶然遇到她,受她所托,故此冒昧前来,想请大师前去超度她。”
    三痴和尚听说顾岩是请他去超度亡灵的,于是笑着说道:“施主宅心仁厚,贫僧自然是没有推辞的道理。”
    顾岩见他同意了,先是一楞,似乎没想到三痴和尚这么爽快就答应超度女水鬼,过了片刻,他才赶紧站起身来,朝着三痴和尚双手合十,弯腰说道:“多谢大师,劳烦你了。”
    三痴和尚满脸的慈爱,他望着顾岩说道:“施主不必客气。”
    他立起身来,又对顾岩说道:“本庙供奉的是地藏王菩萨,施主既来了,不如前去给菩萨上柱香罢。”
    顾岩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他对三痴和尚点头说道:“全凭法师的吩咐!”
    一时,三痴和尚带着顾岩进了寺院内殿,那正堂不大,有个守夜的小和尚正在打盹,就算他们进来了,也没有吵醒小和尚。顾岩四处一望,只见供桌上放着贡品鲜果,一左一右点着两盏大海灯,将屋里照得亮堂堂的,那宝座上的地藏王菩萨神态安详,双眼微闭,顾岩见了,蓦然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仿佛他与这地藏王菩萨相识似的,只是他生前一味只读圣贤书,从未礼佛修法,死后虽说到了地府,更是从不曾见过那传闻中‘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地藏王菩萨。
    在顾岩发怔时,三痴和尚已点了线香,亲自递到顾岩面前,顾岩接了过来,朝着地藏王拜了三拜,又虔诚的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
    拜完过后,他把线香插到香炉里,又立在一旁,静静的望着慈眉善目的菩萨。
    三痴和尚也望着宝座上的地藏王菩萨塑像,他不急不缓的说道:“菩萨心怀众生,一切善恶皆可渡之。
    顾岩没有说话,站了片刻后,被三痴和尚引着顾岩进了外殿,“施主,这边请。”
    一人一鬼出了大殿后,三痴和尚当即跟着顾岩一起出了山门。
    一路上,三痴和尚和顾岩谁也没有说话,等到了护城河边时,顾岩朝着河里大声喊道:“你出来吧,我已经把三痴法师请来了。”
    一连喊了三声,河中水波微动,接着就见顾岩先前见过的那女水鬼从河底浮出来,她望着顾岩,见他身边站着一个老和尚,犹自不敢相信,他真的把三痴法师请来了,当她看到三痴和尚时,神情先是有些畏惧,而后又见法师面容慈祥,渐渐便镇定下来,朝着三痴和尚双手合十,拜了一拜。
    顾岩对她说:“你还不快报上你的姓氏,好叫法师超度你。”
    水鬼开口说道:“我乃青州宋县本地人,姓胡,闺名四娘,是二十年前河水涨潮,意外落水而亡。”
    三痴和尚点了点头,他盘腿坐了下来,手上一边拨着念珠,一边敲着木鱼,嘴里还念道:“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僧,千二百五十人俱,皆是大阿罗汉……”
    顾岩待在一旁,他耳边听着三痴和尚念得经文,这并非是他第一回听到这部经文,惊奇的却是,他在这经文声和木鱼声中,连日来彷徨的心,渐渐变得安宁起来。
    三痴和尚还在继续念经,屈死的鬼魂得到超度,她褪去满身的戾气,也变得柔和起来,诵经过后,那女水鬼也该魂归地府了。
    水鬼要走了,她朝着三痴法师行了一礼,又对顾岩说道:“恩公,多谢你今日劝住我的恶行,也多谢你请来三痴法师超度我。”
    顾岩对着她摆了摆手,说道:“咱们能碰上也是缘份,你快去投胎吧。”
    那女水鬼又看了他一眼,渐渐消失不见。
    水鬼走后,一切恢复平静,四下只剩下三痴法师和顾岩,顾岩又对三痴道谢,那三痴便问道:“我见施主愁眉不展的,莫不是遇到甚么烦心事?”
    顾岩迟疑了片刻,对三痴和尚说道:“我做了一件无法挽回的错事,最重要的是,我分明知道那是不对的,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去做了。”
    三痴轻笑一声,他对顾岩说道:“那施主一定是有非做不可的理由罢。”
    顾岩又说:“但是我有可能会因此连忙无辜,这是我最不愿发生的事情。”
    在说这句话时,顾岩脑子里又想起崔震山,他想,崔震山要是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一定会失望透顶,一想到这里,他竟然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
    “我是来找他请罪的,心里既害怕见到他,却又期望见到他。”顾岩微微皱着眉头对三痴和尚说道。
    三痴摩挲着手里的念珠,他笑道:“这实乃人之常情,施主不必介怀。”
    顾岩想了一下,他问三痴法师:“法师,我该如何是好?”
    三痴对他说道:“顺其自然,一切自有缘法。”
    听了三痴的话,顾岩默默不语,那三痴看着顾岩,又说道:“施主受我佛庇佑!”
    说完这句话后,三痴念了一声佛号,便要转身离去,顾岩望着他远走的背影,不禁沉默下来。

  ☆、第22章

三痴法师走了,女水鬼也走了,顾岩独自坐在城隍庙的门口,城隍庙香火鼎盛,人来人往不断,但无论经过多少人,没有一个人是能看到顾岩的,谁也不知道,此时,这里有个鬼正在等另一个鬼。在人潮中待得久了,顾岩心里有些许的落寞,他已不是人,与阳间的一切格格不久,他盼到着能早些见到崔震山,或者是回到阴间。
    顾岩忘记自己等了崔震山多久,直到看到崔震山的身影时,他先是微微一楞,随后巨大的惊喜涌上他的心头。而那归来的崔震山,看到等在门口的顾岩时,心里忽然生起不好的预感。
    顾岩看着崔震山面无表情的神色时,惊喜渐渐褪去,接踵而来的是忐忑不安,他望着许久不见的崔震山,不禁瞪大一双眼睛,动了动嘴唇,声音像是被哽在喉间似的,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们身边来来往往都是出入城隍庙祈求平安的人,崔震山和顾岩隔着人群相望,呆了半晌,顾岩才想起自己是来跟崔震山请罪的,他似乎是鼓足了所有勇气,出声说道:“崔大人,我,我犯了错。”
    顾岩的语气里带着愧疚,他低下头,不敢再看崔震山,默默等着崔震山发难,谁知等了许久,也不见崔震山说话,顾岩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刚好和崔震山四目相对,崔震山的眼睛漆黑又明亮,仿佛像天上的星子一般,只消看一眼,似乎就能陷入那深邃的眸子里。
    在顾岩惴惴不安之时,崔震山朝着顾岩走过来,他在顾岩的面前停下来,看了他一眼,最后淡淡的说道:“我知道了。”
    顾岩呆住了,他先前曾无数次的设想过崔震山的反应,但却从没想过他竟然只是一句‘知道了’,就没有任何反应。一时,顾岩呆愣在原地,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崔震山满身的风尘仆仆,眉宇间还带了一丝疲惫,顾岩知道,他素来兢业,甚少有歇休的时候,而他呢,作为‘生死司’的实习判官,不提为他分忧解难,却连最基本的操守也没有守住,一想到这里,巨大的羞愧涌上心头。
    “进去罢。”崔震山对顾岩说了一句话后,带着他进了城隍庙屋内。
    此时正是年末,到城隍庙内上香祈福的百姓很多,屋里烟雾缭绕,今年想来是个好年成,案桌上放满了供品,庙祝不时上前添油上香,屋里祈福的人虽然很多,但并无喧闹声,每个人神情肃穆,跪在护国公的铜像前,默默的祈祷着自己的心愿。
    崔震山在庙内站了片刻,他看着供桌上的自己,脸容淡漠,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情,而顾岩,自从见了崔震山后,心里便是七上八上,不知他会如何处置自己。
    过了大半日,人群渐渐散去,崔震山走到供桌前,他从供品里提了两坛酒,又对顾岩招了招手,顾岩不知他们要往哪里去,但还是想也没想,直接跟着崔震山出了城隍庙大门。
    他们走在宋县的大街上,最后到了城门处,崔震山带着顾岩,熟门熟路的上了县城的城楼,这座城楼顾岩自然也是熟悉的,五六百余年的城楼历经沧桑,是县城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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