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山氏的子孙从不钻族规的漏洞。”
“那是因为我们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长辈都会有意无意的给我们灌输，只要你愿意相应的代价，便可不遵守族规的思想。人在没有路走时会想方设法开出一条新的路来，但有一条现成的路时，却不会去思考有没有别的路可走。”不是连山氏的子孙守规矩，而是从出生起就被人给可以引导只看得到一条路，脑子里被人为制造了盲区。不过。。。。。。小歌瞅了瞅自己的手腕，挺管用的，她不就因为御风的事心甘情愿的接受了代价，完全没去考虑能不能钻漏子或是别的解决法子，甚至为了防止御风捣乱，还刻意瞒了御风。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连山珩没觉得连山氏给每个子孙洗脑有什么问题，国家的律法约束不了连山氏的子孙，若是族规也没了约束力，那以连山氏子孙的能力，非天下大乱不可。
小歌赞同的点头。“所以我很欣慰你当时能对我下手，我知道，我有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人性在连山氏固然重要，却不是最重要的，不将整个氏族推入深渊才是最重要的。很多人都知道连山氏的始祖是连山瞽，而风媣与姒姝是连山瞽的子孙，却没人说得出连山氏在连山瞽与风媣相隔的千年、数十代人的历史，而连山氏也从不与人提及，世人便淡忘了这事。但只有连山氏的直系知道，那段历史连山氏不提不是因为自己也不清楚，而是怕让人以为连山氏不忘旧恨，到时连山氏极有可能被突然冒出来、遍布天下的仇家斩草除根。
因为只有直系才能解除到的那部分族史，小歌知道，不论自己的祖先怎样残酷，他们所做的也不过是希望自己的子孙永远都不会重演连山瞽到姒姝之间的千年血泪史。也因为清楚，小歌虽然没少对自己祖先的节操说风凉话，却从不认为他们做错了。
连山珩不由搂住了小歌的脖颈，哽咽不语。
虽然蛮族不止安偃一个诸侯，但连山珩最后还是选择了安偃，当奴仆禀报巫真来访的时候，对巫宗做过一番了解的安偃瞬间反应过来自己等的十巫终于上门了，鞋都没穿，兴冲冲的跑出去迎接，没看到人。
人呢？
“我不是人？”
安偃默默低头瞅着门口拿着一个大麻袋的粉雕玉琢小童。“你是巫真？”
连山珩点头。
耍我吧？
耍我呢！
欺人太甚。
安偃的脸色刹那间五颜六色的甚是精彩。
连山珩补充道：“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巫真珩，唔，你也可以叫我连山珩，或者姜珩。”
谁管你叫什么？等等，安偃陡然瞪大了双眼。“连山？你与连山氏什么关系？”
“哦，我兼任连山氏族长之职。”
安偃果断将连山珩的年龄问题抛到了九霄云外，以连山氏族变态的优胜劣汰与宁缺毋滥规矩，坐上族长之位的不论是什么牛鬼蛇神，只要他活着坐在了那个位置上，哪怕是兔子也是能吃人的兔子。“巫真请进，孤总算等到你了。”“”
察觉到安偃态度变化的连山珩默然，他想他能明白为何万年来从未有人想要推翻连山氏的族规了，那套族规带来的强悍是连山氏无法舍弃的，若是无强悍的实力，一国君王怎会态度变化如此之大？
安偃没跟族巫打交道，而伯服与子奕都不是什么好例子，前者几乎将羌人高层屠干净了，后者若非东夷委实被离唐两国给逼得过分了，他压根不会踏足中原，一门心思守在空桑岭跟羽人耗着。
因此安偃对于蛮族的族巫会做什么甚是忐忑，为此他甚至对其余十巫做了一番调查。公羊宁爱财，满脑子都是经济与发财，让他来澜越之地，澜越之地八成会变成集市；婴是瀚州云雷原的族巫，一名巫在同一时期只能担任一族之巫，因此虽然猛兽横行的澜越之地虽然很适合巫礼殿，但她不可能来；文华公子，十巫中他最不适合，巫即殿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史官，但蛮族委实不是什么文明发达之地，就连文字也是近些年才出现的，全是象形文字，有等于没有；巫姑，查不到；云中子，也挺适合的，巫抵殿研制各种各样的工具，需要大量的金属与木料，而这两者澜越之地有多少有多少，但云中子只对机关术有兴趣，其余的都没兴趣；苏三七，也很适合，澜越之地环境原始，珍贵的草药在这里多得与路边杂草无异；巫朗，这个的不适合程度与文华公子不相上下，巫朗擅长刑律，可蛮族太过落后，连文字都没有发展完善，对刑律的需求更不大；小歌，那就是个大麻烦。
安偃将每个人都给考虑到了，唯独没有想到最后来的会是连山珩，一个连总角都没到的三尺小童。哪怕安偃相信连山珩不是善茬，却也仅限于自保与杀人这两方面，治理一地这种事，怎么都提不起信心。
连山珩没理会安偃的心情，进来便直奔主题，将身上背着的比自己人还大的袋子取了下来，从里面一包一包的往外掏东西，安偃只看了一会便瞠目结舌，这些东西的总重量加起来没有一石也有百八十斤，这小童是怎么背过来的？
连山珩打开了一个布包，里面是一颗绿色的果实，连山珩用指甲三两下剥了果皮递给安偃一块白色的果肉。“吃。”
你确定没毒？安偃用狐疑的眼神表示着，澜越之地多山林自然也多野果，他吃过的野果很多，但连山珩手里拿的这种他还真没见过。“这是？”
“我在澜州东南发现的一种野果，尝尝。”
安偃无语，澜州东南离殇都城可不近，您老人家多闲才能专门从澜州东南带个野果回来给我吃？
虽然腹诽不已，但安偃也怕连山珩一个不爽将自己给杀了，自己的武艺一般，而连山珩，没看错的话，刚才他是用指甲直接划开野果的，比刀子还整齐。将果肉送入嘴里，尝了尝，有一点点甜。“挺好吃的。”
他说得不对吗？怎么小鬼一副失望的模样？
连山珩又取出了一颗果实给安偃吃，这回是被烤熟了的，安偃一尝便尝出了问题。“这问题怎有些像面食？”他早年曾在青国为质，尝过华族的面食，味道很像，不过这野果的果肉是被烤糊了面食。
“这种果子的成分与谷物的成分很相似，没有毒，可以做为食物充饥。”连山珩道，见安偃还是一脸懵逼的模样，便继续道：“蛮族所在地区多山，只有澜北因为青水的关系是一大片平原，但澜北如今在青国手中，除此之外便是豫南，但豫南平原在云王手里，他不可能给你，即便给了你你也开垦不了，豫州的瘴疠太过浓郁，即便是蛮族也很难承受。而除去了这两片大平原，蛮族可以耕种的平原地带便没有多少了，即便都开垦了也不够，但这种果子是长在树上的。”
安偃终于反应了过来，长在树上的？澜越之地多山，他初登位那段时间尝试过，种粮食委实不适合，但种树什么的，单看澜越之地覆盖率达九成的森林便知道如何。“若能将此果大量种植，蛮族的便可拥有足够的粮食。”
总算有救，连山珩点头。
安偃看向连山珩带来的其它布包。“那些是？”
连山珩将剩下的布包打开，是各种各样的水果与种子。“澜越之地多山，没必要跟别人比种粮食，种果子也不错，果子可以做果脯，也可以酿酒，我问过巫罗，云国禁酒，对果酒的需求很大；还有草药，山林种植草药很好，巫咸殿经营黎山，但种植的多为珍贵草药，寻常草药都是从外头买的，我可以跟巫咸商量，以后由蛮族提供巫咸殿所需的寻常草药，寻常草药虽然不值大钱，但巫咸殿每年耗费的药材很多，加起来也是不少钱；还有木材，澜越之地多山林，山林最多的便是木头，云国大兴土木，未来三五百年都会如此，对木料的需求很大；还有矿石。。。。。。”将澜越之地的物产一一点出来，连山珩很诧异的表示：“守着宝山，蛮族怎么这么穷？”
安偃默然片刻后以略有些嫉妒的口吻问：“你是如何想到澜越的地形有这些财富的？”
“《巫真经》里看到的。”
“《巫》真经？星相书会讲这些？”
“不是星相书，上古时，人族研究星相是为了更好的耕种，配合天时耕种才能收获最多的粮食，因此巫真殿的人都是农学的好手。巫真经里除了记载巫真殿万年来对星相的心得也记载了巫真殿近万年的农事心得，什么地形、什么土壤适合种植什么，记得一清二楚。。。。。。你莫不是以为巫真殿只会卜算？”
安偃无言，他就这么以为的。
连山珩给了安偃一对白眼。“连山氏有先知之眸，想要卜算未来根本不需要借助星相，却舍近求远的去观察星相？又不是有病。”若非星相有实际的用处，以连山氏族的风格，再闲也不可能万年如一日的抬头看星星，以至于颈椎病都成了家族病。
“我如今明白了。”安偃忽然一点不嫉妒连山珩的聪明了，连山珩的聪明不是他天赋异禀，而是连山珩踩在巫真殿这个巨人的肩膀上，自己再努力也及不上？人家的脑子里可是巫真殿近万年的农学知识。
“你既然有这些知识，为何选择我不选择云王？”安偃可不会认为连山珩多看好自己，因而放弃了他的生父，族巫与国族的首领是对立的，这一点从伯服的所作所为上便能看出来。
“你与帝君的交易是蛮族族巫之位，我既然来了，便要负责整个蛮族的问题，但蛮族如今。。。。。。只有你能同时将那些诸侯给叫齐，并且说服他们支持我。阿父他虽征服了蛮族，但蛮族未必会完全服从于他。”连山珩看得很清楚，御风又不是蛮人，蛮族不可能完全服从于他，便似连山氏永远都不可能接受一个不相干的人成为族长一样，哪怕是那些架空了族长成为女族长的族长夫人，她们能成功，也是因为她已经生下了连山氏的子嗣，否则一大早就被杀了。蛮族杀不了御风，却可以阳奉阴违。
安偃了然。
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