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关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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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关东-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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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期间,父亲反而跟“拿威堂”的孙出烟,孙拔河、孙拔牙一门三父子:“天地人三枪”言归于好,合作无间。不再冲突。摇红只隐约发现,每次初一、十五,都有个奇怪的人来找父亲,可直入爹爹之书房或密室,交谈、密议良久,那人去后,爹娘多发生争执。

不知那是什么人,来谈什么事?——可是在摇红的心中,当然极不喜欢这个人,但她又从未见过那人的样子。

那人虽然并未蒙面,但好像不想让她或“一言堂”里其他的人留意看他似的(当然,当时身为孙疆左右手的公孙扬眉是例外).他一直很少让人看到他的真面目。

不知怎的,每次这人经过,或者她经过这人的时候,尽管相距甚远,她都必定生起两种感觉:

一是熟悉。

那种熟悉就像是一件多年的衣服,已多天穿在身上,而今就算闭着眼睛穿上,也完全熟悉它的颜色、布料、质感……

二是悚然。那是午夜梦回乍醒,你发现有一条虫钻进你被窝的感觉。

可是她一直不识这人的庐山真面目,只知道他每次来过之后,爹就变得更暴戾了,几乎每必与娘生冲突,公孙扬眉更会忙得不见瞬影。而且,在地窖“浅水湾”那儿,传来凄厉且令人心悸的哀号狂呼声,不但不绝于耳,犹如人间地狱,有时还“浮游”在九鼎厅。绯红轩一带,如泣如诉,鬼号神泣,不知是人是兽——莫不是那只“怪兽”已逃出了地牢?

摇红心中是既惊疑、也恐惧。

然而,摇红发现公孙扬眉己杀人太多,而且已杀了太多不该杀的人,做了太多不该做的事,尤其她在一个十分偶然的情景下见到那只“怪物”之后:更不能容忍了。

她已不能再忍受一个她看好和深爱她就变得的人,变成了一个杀人狂魔,奸诈的小人。

那一晚,她下了决心,在“绊红轩”里,在那些倾国名花和无名草木间,与他详谈劝说,便表明心迹。

“你再这样堕落下去,你就不是你了,至少,不是我所爱的你了。”

她大意是向他这样说的。

公孙扬眉初听的时候,仿佛非常拒抗。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公孙的回答,令摇红疑惑莫解。

“为什么?”

“你爹答允让我娶你,但一定要替他完成这些事。”公孙扬眉苦恼的说,“不然,他甚至不让我接近你。”

“所以,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而做的,”公孙扬眉一双剑眉而今并未飞扬,反而沉郁的聚厌着一双炯炯有神的俊目:“而你却………”

摇红这才明白了。

她的心跳得很快。

花影绰绰。

树影斑斑。

她的脸很热。

“你……不值得为我这样做。”

不知是因为公孙扬眉悟性高,还是他完全能领会孙摇红的心意,但摇红姑娘说到:

“你再这样下去,是沉论,而不是飞升,我喜欢的是一个堂堂正正、任侠的你,我要嫁的是这样的你。你再这样助纣为虐,你只会失去我对你的……”

公孙扬眉已表了态:“其实我也不喜欢这样做。今午诸葛先生跟大捕头无情来过“一言堂”,也私下跟我谈过这事。他们也希望我说临渊勒马,不要自毁前程。我也知道你爹所作的不会有好结果。我跟铁二捕头也有过命的交情,他也是一方豪杰,他师父和师兄自然也是人中龙凤,他们说的,我听得进……不过,山君知道他们找我谈过,己十分不悦,他们一走,已向我作了做告——如今,你这样跟我说了,你的意思我懂了……”

然后他就说出了他的决定:

“我明天就跟你爹说请楚。他那些事,伤天害理,有损阴鹫,我也劝她放手了吧!这事已惊动京里官差,武林垂注,他再强持,恐遭反噬。他……”

他很有感情的说:“我是支持他的。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万一有事,我也只好帮他到底。”

摇红听了,深心感动。

那是个很晚的晚上。

那天夜里,十分夜晚。

风很大。

夜很柔。

花影很乱。

更乱的是摇红的心。

因为更近的是扬眉的呼息。

看到他深情而略带忧郁的双目带点暗红,她突然明白了,开悟了。

她完全明白过来了。

完完全全的彻彻底底的明明白白的明白过来了。

她一直以为他是很骄傲的。

至少,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

他极度自信,已经自信得有点接近自大。

可是,原来,那些只是最后也最脆弱的掩饰,他那样顽持,只是因为那是他最后的阵地,最深入的雷池。

他已不能再输。

因为他一见到她之后,早已输掉了自己。

他是因为大注重她了,才特别要强持那一点自尊,以及恃别自重。

其实,他几乎是为她而活的。要不然,他也不会甘心为“山君”效命。

他在她面前,只剩下一件葱衣般薄弱的外壳,甚至经不起转风微吹。

而她也一样。

他以为她是天之骄女,追逐于她裙下的不知凡几,她眼高于顶,像紫禁殿上的凤凰,未知会对凡夫俗子加以青睬。

可是,那也只是她的外衣。

薄若蝉翼,所以才要诸般修饰,遮掩,希望不致于让他一眼看透。

其实,她的心一早已属于他的了。

她钟迷于他。

情钟于他。

也许,爱情是一场各自匿伏后才互相发现的游戏,而今,他们已互相证明,心心相印,已不再需要匿伏、躲藏。

甚至已不需要润饰。隐瞒。

他爱她。

她爱他。

如此。

而已。

她以一身简洁俐落中,诉说了说不尽的风情,他却以忧倡的眼神与她相遇。交融。

他们两人的影子,已叠合在花影中。

气息温柔着气息,心跳催动着心跳.他的眼剑望入她的眼鞘,他焦的的唇在寻索着她的红唇。

他要一头栽进去的爱她。

得到她。

他已义无反顾,也退无死所。

要是不能得到她,他已焦躁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是爱她的。

她也是。

今晚他们已证实了这一点,这一个事实。

可是他们更须切契合的一点是:

他们之间已不分你我,不分她和他。

他们要合一。

合而为一。

狂热的爱人需要合体的浇灌。

大爱无悔,挚爱无恨。

然而谁都不知道黯里有不只一双幽恨的眼,目睹他们从花团锦绣爱情的台阶,一步一步的走人没有光的所在,终于,步入一条绝情的路。

绝路。

四、悲伤的情人和伤悲的人情

那一晚之后,她是他的。

他也是她的了。

他一向傲慢孤寂,而今,他却不是一个人孤军作战了。

因为他心里有了她。

她一向矜持自洁,如今,她最爱的却不再是自己了。

因为她身体和灵魂都属于他的。

垢诡的是,那晚之后,他有了她,她也有了他,但他们却不再在一起了,不再在一起过,不过,尽管如此,也并没有改变这个事实。

幸运是难以控制的,但心情却可掌握。

尤其是情。

此情不渝。

今生无悔。

命运往往非常残酷,而且往往在它最残酷的时候,你才会分外感受到它是确然存在的。

那一夜,不朽若梦。

梦幻虚空。

他在她体内爆炸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已走到了世界的尖峰;幸福的绝顶,他觉得淋漓尽致,欲死欲仙,纵粉身碎骨亦无悔无憾。

她也是。

所以她哭了。

像一场雪融。

也许公孙扬眉并没有完全能了解摇红的哭泣是因为感动而不是伤心,所以他毅然表达了他的决定,以一种宣誓式的姿态:

“你父亲正受人指示,也跟人合作,要研制出一种方法,训练出一批极厉害的杀手,只听令于主人,决不会违抗,完全混灭人性,唯命是从,而武功精进,神志集中,力大无穷,超于人的极限——如果能成功,谁拥有这样一大批杀手,谁就可以称霸武林,无敌于天下,因为,他要清除任何障碍,都绝无障碍;他要办什么事,都没有办不成的——而又决不必担心会有手下坐大,倒戈的情形。”

摇红惶惑的问:“爹要那么兽性的一大批人来……千什么?”

“他……”公孙扬眉叹道:“他本来是个很有志气的人——这种人如果受人怂恿和让人操纵,很可能就变成了个极有野心的人:

“他想称霸东北,染指中原。”

“像你——”摇红问,“也是?:

“是。”公孙扬眉长吁一口气,答:“我确也像是他那种人,好的时候是雄心壮志,不择手段的时候就心狠手辣。

“可是,你为什么……?”

“开始我是因为要接近你,才为你爹效力。随后,我也为这个壮举而动心,全力投入。

不过,我也慢慢发现这计划中牺牲太多、太大、也太恐怖,一个常人一旦参与,一定受耳儒目染,荼毒同化,成为兽性大发,恶毒无比的人。今晚,有了你的鼓励,我一定要抽身拔足,并会尽一切所能,劝你爹早日收手。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制止这个恶孽在‘一言堂’滋长下去的!”

可是孙摇红还是很担心。

“爹一向很固执的,近年更加顽固……他会听你的话吗?”

对这点,公孙扬眉非常自信。

“他会听的,他需要我和袭邪。他若要训练出‘人形荡克’来,一定需要袭邪的配种方法,还有我们‘安乐堂’的独门秘药,以及你爹的残酷训练方法。三者缺一不可。”公孙扬眉衡量局势,似乎很有信心,这是摇红第一次听到“袭邪”的名字。“如果他不同意,我就不告诉他药方,他就无法办成此事,最终仍是会妥协的。”

“……如果他坚持到底呢?”摇红仍是担心。

“那我就不惜与你爹一战。”公孙扬眉依然有信心,“你不要害怕,我一定不会伤害你爹爹的。我也一定不会败在他手里的。我只是要告诉他,我已下决心,不惜一切,也要他停止这灭人寰的残酷计划。”

“为什么要用药物。配种、特别调训这些办法呢?”摇红曾不解地问:“以德服人,或晓以大义,岂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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