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古哲的手机，熟练地滑动屏幕解锁：“果然是这样……你彻底收不到信号了。”
“我刚才还能上网呢！”
“所以也许很快就不能了，”黑影重新拿出那条户外绳，“趁着还有窗户，跑吧。”
“三层楼是不算特别高，但我断了只手……”古哲看着黑影用绳子在他俩身上熟练地打结，那是一种日常生活里根本没人会用的绳结。古哲更好奇黑影生前的情况了。
“我背着你。”
黑影坚定地说。
临走前，黑影把几张纸塞进古哲的斜挎包，那是当初请仙游戏用的纸。他们从窗外缓缓下降，抬起头还能看到阳台窗户里的漆黑。
09
“如果不是你出现，我真可能早死了。”下降到草地上，古哲坐在那里对黑影说。
黑影正打算穿墙回楼上解绳子去，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回头看着他。
“不……我现在并没有把握让你一定能活着。”
“你从院子角落里拉我时，我还以为当即就得有谁死了呢，”古哲觉得，现在这个夜间逃命的情景真的很像一些情节激烈的电影，但现实比电影更彪悍，现在他是实实在在的和一个鬼在谈话，而且鬼还是自己的同伴，“总之真的谢谢你。我觉得，一切会好的。”
“我要回去收绳子，”黑影拿过古哲的包，掏出那几张纸，还有一支笔，“你把这些准备好。”
“做什么？”
黑影没有回答，继续自己的话：“你一个人用不了筷子仙那方法，但钱仙碟仙都可以。你可以拿一个硬币就行……”说着，他把一枚硬币放在古哲面前，“这是我买东西时用过的，用它绝对可以。”
“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因为上次的请仙中断，我才留下来的。想要再次送走我，要重新开始一次一样的游戏。你可以不用问来了没有，直接从上次所有问题里的最后一个开始，问完这个重复的之后，问‘我送你离开好不好’。”
“你让我送走你？”古哲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不是要去收绳子吗？你到底是要收绳子还是要走？”
黑影笑了。现在的他是一个细节非常清楚的、黑色形成的人，他的笑容清晰可见。“你照做吧，这能救你也能救我。”
古哲还是不明白。但是在灵异现象上，也许黑影就是比自己有发言权。想到这里，他盘腿坐在草地上，铺开纸张，按好那枚硬币。
黑影在他面前坐下，看着他。
“那么就这么……直接开始？”
黑影点点头。
纸张还是上次的纸张，揉得乱七八糟，上面是古哲亲手写的那些字。
他把硬币放在“是”与“否”之间，左手食指点在上面。
“对了，”古哲抬起头，“我应该叫你什么？你并不是就叫硬币仙还是筷子仙吧？抱歉，我真没礼貌，一直都没问你的名字。”
“我本来就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黑影摇摇头，“随便吧，就叫我影子也可以。”
“好吧……”
当着鬼本人的面开始一个请仙游戏，这似乎哪里有点奇怪。古哲不知道为什么黑影提出这样。其实古哲不太想这么做，他想到之前黑影说的，关于“我们无法触摸你们的世界”这件事。如果送走了他，是不是他就又回到那个状态了？
黑影又一次催促他，并且强调一定要这么做，不然他们俩都有危险，还不肯说清楚危险在什么地方。古哲只好听他的话继续。
“影子，我的生日日期是……”
“不对，从最后一个问题开始重复。”
“影子，你愿意当魏初雪的男朋友吗……”
“最后一个问题开始就好。”
古哲想起了最后一个问题是什么。他左右看看，四下无人，又看看三楼漆黑一片的阳台和窗口，最后收回目光看了黑影一眼。
黑影就这么低着目光，看着古哲的手和那纸张。看起俩就好像对此根本没什么想说的，也并没有在期待什么。
“送走你，你将来还能回来吗？”古哲问。
“问题错了，这个无效。”
“这不是请仙游戏，你总之先回答。”
黑影抬眼看着他：“你就……这么喜欢闹鬼吗？”
“你又不是……”古哲的话被自己吞回去了一半。他想说“你又不是一个鬼而已”，但黑影不是鬼又是什么呢？他是灵异现象，他是超自然，他本来就不该在日常生活里存在。如果真如黑影自己所说，那些游荡着、穿梭在城市的角落、却无法和任何东西交集的灵魂，才是他们的常态。
但即使如此，古哲还是不太愿意送他走。
这时黑影抬头看了看三楼，喉结动了一下，就像人类在吞口水时的细小动作。
“你快点。快问。”
古哲皱皱眉，把目光避开，低头一心看着纸张和硬币，硬着头皮问：“影子……你……你愿意当古哲的男朋友吗。”
黑影的手伸向硬币，握住古哲的手指，压着硬币缓缓移动。
硬币移到“是”的位置，就像那天用筷子的结果一样。古哲觉得古怪又丢人，没有抬头看他。
黑影缓缓说：“愿意。”然后抽离了手，向后退几步，靠在楼边。
“最后一个问题，等我发出指示你再问，现在正好能赶得上。”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古哲想站起来，黑影却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阻止他。
“等我发出指示你再问，一定要问。我的答案永远是‘是’，现在提前告诉你了。你替我移动硬币就好。”
说完，影子向后一退，身形整个融入了楼房的墙壁！
“喂！”古哲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这不是因为觉得自己有危险，而是比这更加不舒服的感觉。“你到底是要干什么？你上哪去？”
正在他站起身来到处张望时，黑影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像那天在医院里一样那种、只响起在古哲的听觉里、没有具体位置的声音。
“问吧，古哲，送我走。”
古哲抬起头，看着三层自己的房间方向。
黑影站在阳台边。
“你回去干什么？”尽管不明白含义，但古哲就是似乎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
黑影想出言阻止，但没来得及，古哲抓起硬币和纸张，转身向单元门跑去。
吊着一只手比较难平衡，他几次差点绊倒，但还是用最快的速度回到楼上，找到自己家的门。
站在楼道看过去，这里一切正常，没有墙壁，就是普通的门。但现在这层的声控灯似乎坏掉了，古哲那么大声的脚步都没能让光线亮起。
他走过去，想尝试开门，当然不成功。他的手接触到门的任何一部分，眼前的门板就会变成一片黑色的壁障；而当他松开手退几步，它就又变成普通的门。
古哲顾不得它是什么样子，只是不停拍着门板和门边的墙壁。
黑暗的壁障不是石墙也不是钢铁，像是能透视的、有体积的东西一样，好像塞在门上慢慢向室内推挤。
“影子！你能出来的不是吗？”古哲不断地拍门，“你到底要做什么？”
黑影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带着一丝惋惜：“唉，你又中断了一次。你现在又得从上个问题开始接续一遍。”
“你到底要做什么？直接回答！少说别的！”
在屋子里的黑影沉默了一小会。声音变了，从那种无方位的、只响起在人意识里的，变成了确实的声音，好像就隔着一道门缝，模糊又闷闷的，勉强才能听清。
“刚才我说，这样能救我们两个。古哲，必须有一个灵魂在这个扰灵的作用下消失，这才能结束。”
…10…
“什么？”古哲暂时停止了敲门。
“当我最后一次买东西回来时，我从外面看到阳台里……那东西已经开始攀援到其他角落了，不仅是门口。”黑影说，“本来我还不确定会这样。回来后，我看到你的手机失去信号，网络也会无法连接，还知道了那个名字……要知道，扰灵通常要么盘踞一个地方，要么跟随一个引起人。我想到第一天，那东西来到你家，我阻止了你回家；在医院里时，你一切如常……我猜，它是盘踞在你家这一带了。”
“所以它是要我消失，不是吗？”古哲紧张地问。
“是的，他要达成目的。就像让你胃出血一样。”在这种时候，黑影竟然还笑得出来，古哲清楚地听到他笑了，“你会在消失之前，失去和一切的联系，然后你就被困在这里，被扰灵造成的现象挤压，最后消失。在窗户也被封闭前，幸好我把你弄出去了。”
“那你现在是要做什么？你回去干什么？”
“我说了，必须有一个灵魂在这个扰灵的作用下消失。是我总比是你好啊。”
“去你的！给我出来！”古哲差点要用打着石膏的右手也去捶门了，“你上辈子是烈士吗？是英雄吗？你玩什么舍己为人啊？出来一起想办法！”
黑影继续被逗笑，但笑得很勉强。
“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古哲，”他说，“别敲门了，安静听我说。如果你消失了，你就会变成真正的失踪人员，没有人找到你，也留不下尸体。你会彻底消散。”
“那你呢？你不是也……”古哲问。
“就算你不送走我，我也不能变成｜人，永远不可能的。不过确实，如果你不送走我，我也会消失，消散，彻彻底底的。所以你必须送走我，听我的指令来问最后一个问题。在那东西挤上来的瞬间送我走，我带着它一起回到完全是虚体的状态。”
古哲沉默着。他难以想象什么才是彻彻底底的消失。在他的思维里，消失不见和死亡也没多大区别，对死亡的恐惧就等于是对消失的恐惧。
“如果你听我的，我可能还有机会存在，只是回到完全虚体的状态。如果你不送我走，我也不会离开这房间的，反正你也进不来。然后我就会在这里消失。”
听着黑影的话，古哲盯着门，就好像希望能透过这看到里面似的。
“送我走，古哲，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