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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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灼灼-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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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寻一面小镜瞧一瞧,手忙脚乱间,好巧不巧竟打翻了案上那方墨砚。

这样大的动静,便是聋子也要惊醒。

子非不是聋子,他耳朵好使得很,于是他转了身,先是看一看地上的狼藉,再将视线移到我脸上,眼眸略弯显出些笑意。

其实我是不大明白的,眼前这人好似很高兴,瞧见我狼狈的样子,他很高兴。

于是我便不高兴了。

我放下手里那只毛笔,天知道子非为何会送我一支狼毫的,偏偏那个时候他还要作出一副真挚的样子,说是精心挑选了许久,方找到一支如此适合我的。

我本就不是只很有骨气的妖,体内虽是流着狼族的血,却没有半个狼族该有的样子,且我一向对美好事物毫无抵抗之力,于是瞧着美人含笑的眉眼,便傻了似的接了过来。

一失足成千古恨。

那时候的一个愣神,换来这几日的接连不断的怄火。

子非明知道我是狼族,偏偏要送这么一支笔,我虽迟钝,却也看得出他挑衅的意思。

虽不知道他为何要与我过不去,毕竟我现下是他的学生,欺负我,他自然是捞不到什么好处的,因而,他这个举动,使我认定这是个精神上曾受过重创的可怜人,靠欺辱他人获得少许自尊的可怜人。

于是我看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带出点儿同情,兴许他是发觉了,每每这样看他时,他便回一个白眼,而后扭过头,仿佛不屑与我对视。

我自以为能理解他那扭曲的性格,更坚信自己是个胸襟宽广的妖,便也不想与他多作计较,然而事实上我的脾气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好,被他惹怒之后,本想宽慰自己不要计较,然而宽慰着宽慰着便怒火冲天。

我凭什么要忍让!

每当这个时候,我便瞧一瞧手里的湖笔,劝解自己,好歹那人还送自己一样东西呢,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消气吧消气吧。

心头火稍稍平息一点,然而等我看到那上头的狼毫,火势便更大了。

每一回都是这样。

不是没找过我娘,然而每一回我几乎声泪俱下的控诉都被她严肃驳回,她说子非肯教我,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别想打什么歪主意,否则家法处置。

我彻底没了办法,只好这么忍受着子非那扭曲的性子,暗暗在心里怄火。

就如同现下,我是有些不高兴的,然而也没有说什么,反而是子非闲闲立在那里,不大客气地支使我:“将地上收拾干净。”

我只好不情不愿地捏动法诀,然而在这不情不愿中,我发觉自己进步不少,一些从前陌生的术法现下做得极为顺手。

当然不可否认这其中有子非许多功劳,若不是他常支使我,我也不会这样熟练。

于是我的心情又复杂起来,其实子非是故意锻炼我的,他煞费苦心只是想要我更好?

我看着他点漆似的眸子,正想冲他笑上一笑,嘴角还未扯动,却见那人翩翩走来,怀中抱了一卷极厚的书,他问我:“你现下是不是很闲?”

我点点头。

于是那卷书册就那么被抛进我怀里,我不解地看着他。

子非指了指案上那卷未抄完的:“先前未抄完的,连同这一卷,抄好了,再背与我听。”

我再也不觉着他善良了。


   



第6章 第六章
我在子非的眼皮子底下倒是循规蹈矩了一段时日,只是以我散漫惰懒的脾性,过了这几日,便也挨不住了。

以至于我想起从前那个祝我脱离苦海的好伙伴,予殊。予殊脾气虽不和顺,但比之眼前这位紫衣长发的夫子显然要温和许多,何况予殊向来喜怒形于颜色,不像子非这样,怎么都瞧不出他心里想些什么,使我与之难以沟通。

也是,他是个精神曾遭重创的可怜人,这样一个内心残暴的可怜人,我自然是猜不到他所思所想的。

我重重地叹气,不想身边的子非忽而看向我,一把折扇点上我面前那一堆厚厚的书卷:“你倒是有闲心偷闲,书都背完了?”

我咽了口吐沫,终是抑制不住邀功炫耀的冲动,得瑟道:“夫子您给我的第一卷,已经背完了。”

 “呦,你的脑袋瓜倒挺好使。”他轻笑,也听不出是赞许或是嘲讽,停了片刻,他继续道,“那便背与我听。”

我颇为自信地略一点头,便开始背那书卷中的内容。子非倚在窗边认真听着,一双点黑白分明的眸子此时微微眯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我看着他半掩的面容,停顿了一下,待到他淡淡瞥我一眼,方收了心神,继续背诵,虽不算流利顺畅,到底也是背完了。

也不知怎么,我竟想叫他真心实意地夸我一回。

子非挑不出错处,想来是要夸我的。

正如我所想,他弯起眼眸,带着些纯粹的笑意。子非待我,若不是横眉冷对,便是阴阳怪气,没有真正给过好脸色,如今这一笑便如冰雪初融,配上眉心处一点朱砂,当真称得上颠倒众生。

我正沉醉着感觉身子都飘飘然,冷不防那人开口道:“你这几日的确是颇有长进,我很高兴。”

果然夸我。

我有些得意忘形,正想说些什么以示谦虚,嘴还未张开,那人又道:“正着背倒是不错,会倒着背吗?”

情况转变得太快,我张了张嘴,傻乎乎的,没说出什么。

这明显是欺负我老实吧,虽说我也不见得有多老实。
他看着我的呆模样,满意的笑了一笑,见我一眨不眨地看他,遂收敛了笑意,轻哼道:“倒着背都不会,你还得意什么,继续抄书去。”

我觉着自己上辈子一定是造了孽,否则怎会遇上这么个冤家。

我愤愤然瞪他一眼,狠狠抓了那支狼毫湖笔,手指止不住剧烈颤抖。

子非懒懒地掩口打了个哈欠,姿态优雅。

我瞅着他那优雅姿态只想将他生吞活剥,这人除了皮相好学问好还有什么可取之处,虽说这是个精神有毛病的可怜人,但问题是,他可怜没错,但他将自己的快乐建立于我的痛苦之上以至于我变得比他更可怜,这就不对了。

我握着笔,在雪白宣纸上写下妖界的古怪符文。饱蘸墨水的笔头触上纸张时,我的怒气仍旧无法平息,满脑都是子非的恶劣样子,眼前的宣纸上仿佛幻化出那人浅浅笑着的双眸,我顿住,不自觉便将笔往下用力摁了摁。

 “你想将纸张戳坏?”

眼前忽而出现一片阴影,我抬眼,撞进那双略带戏谑眼瞳,子非伸手戳戳我的脑袋,顺带揉一揉头上的两只毛绒耳朵:“戳坏了,也是要写的。”

我讪讪地拍开那只爪子,触上他手背的刹那,我发觉这人的肌肤几乎算得上冰凉。

他还未完全收回手,我便伸出食指,小心地再次碰了碰他的手背。

果然冰凉。

我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你教了我这么些天,倒是对我了解得很,可我却不知道你的来历,我娘也不与我说。”

子非沉默了片刻,道:“你想我是什么来历。”

 “嗯……”我略一思索,试探道,“我想,你是只狐狸,或是花妖一族的。”

子非眉眼绝丽,虽是轻纱覆面,但隔着一层面纱仍然能够隐隐约约瞧出些轮廓,我敢断定,他就算不是绝色,也得是个美色。

 “不过……”我沉吟道,“方才我摸了你的手,是凉的。我想,你是不是鬼族的?”

 “你可真会想。”

子非将额间发丝捋进耳后,眸中再无半点玩笑意味:“方才说了那么多,也该说够了,我可不是陪着你聊天的,与其胡乱猜测……你还是快些抄书罢。”

抄书抄书又是抄书!

我真不明白整日抄书有什么好处,不过,话虽这么说,似乎,我的法诀用得更得心应手了。

我认命地执笔,换了一张宣纸继续抄写,偶然抬头的一瞬间,我瞧见窗外居然有人扒着头往我这里瞧。

那人一身翠色衣衫,容色艳丽不可方物。

是予殊。


   



第7章 第七章

予殊扒在窗外,冲我眨眨眼睛,那双清澈如山间溪流的眸子弯作极好看的弧度。

子非这几日只顾着留意我嘲讽我欺辱我,为此倒是花费了不少心力,自然也会疲累。书斋里原本规矩得很,除却文房四宝便是珍贵古籍,再加上一些必要的桌椅,没别的了。如今子非做了我的夫子,这里又添置了一张美人榻,大抵是子非带来以供自己休憩的,我向来以为他不正常,是以对这个举动,也没有多惊讶。他时常半躺在这上头,慵懒的模样意外的叫人移不开视线。

现下他就是这么一副慵懒姿态,手中执了古老书卷,仿佛那是世上最有趣的东西,视线只凝在那上头,太过入神,以至于未发觉予殊就在窗外。

也许是他早发觉了,只不欲理会罢了。

予殊的目光越过背对他的子非,与我眼神交汇,片刻后,伸出食指,指一指我,再转到外头。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邀我一同下山。那个手势,已经成为我俩的暗号。

 本该求之不得恨不得他再早来一会儿解救我,然而看着美人榻上翻阅古籍的人,反倒开始犹疑不决。子非似乎乏了,搁下书,乌眸忽而看向我,没有任何波澜起伏:“我睡一会儿,你可不许偷懒,否则……”

他不知从何处拿来一把戒尺,轻轻拍在手心。

我只觉后背一凉,忙不迭点头:“我很老实的。”

 “嗯。”他满意颔首,而后闭上眼睛,渐渐睡去了。

直到听见他悠长的吐息,予殊方自窗间跳进来。予殊径自朝榻上的人走去,见着正脸,不由感叹一声:“遮住半边面颊尚且如此,若是掀开面纱,还不知生的怎样一副精致皮相。”

他看着熟睡的子非:“这就是你的新夫子?”

我点头。

予殊轻笑一声,似是恍然:“我说你怎么这样规矩,原来有个美人夫子。若换做我,也舍不得走呢。”他摇摇头,似笑非笑地瞧着我,“这就是,红袖添香夜读书?”

我拍一下他的脑袋:“那是说女子的!”

予殊挑眉:“反正也什么差别。”

他看着子非,忽而将手指触上那人面上所覆轻纱:“我想揭开瞧一瞧。”

予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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