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你心海过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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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你心海过境-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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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接出书版——
  第十章 代价
  秦程到底还是没能和妈妈说上一句话,他赶回县医院的时候妈妈还没有断气,看样子神智也还没有完全不清。她躺在抢救室里的病床上,面色沉静地看了一眼自己亲生的儿子,然后果断地闭上眼睛,仿佛还叹了一口气,然后再也没有睁开。
  秦程就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轻轻喊了一声妈妈,连夜赶回来,此刻正是天色未亮的清晨,抢救室里的窗帘都拉着,灯火通明,让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妈妈脸上的皱纹和几乎白了一半的头发。他知道妈妈这一辈子过得都很苦,但是她为什么始终把她的苦难归罪给自己的儿子?秦程不明白自己有什么错,作为他来讲,在生命的最初根本无法选择自己的道路,如果有可能,他其实并不愿意像这样痛苦地活上三十多年。
  在遇见灵灵的那些年里,他曾经庆幸过,更曾经感叹过,也许吃了那么多的苦,就是为了能在某一天路上和她相遇。可现在看来,连她也不过是命运捉弄人的道具之一。
  医生和护士走到病床边,在大表姐和几位亲戚轻声的啜泣声中,把床单拉过了妈妈的脸。不知是谁的手在秦程肩膀上拍了拍,他没有回头,一直盯着妈妈脸的方向,不敢相信她的一切已经结束了。
  一块白布而已,遮过去,就结束了?从此以后所有恩怨爱恨、痛悔怒哀,就都不会再来打扰了?
  原来就这么简单,这么的……一息之间?
  妈妈病了这么久,后事已经准备好了。秦城虽然和妈妈关系冷淡,但和亲戚之间十分亲密,大家都喜欢他,也都很同情他,都愿意帮他。几个舅舅接手操办了接下来的一切,秦程给高文洋打了个电话,交代了公司里的一些事情。高文洋在安顿好之后也赶了过来帮忙。按照家乡的风俗,人去世后三天内就要入土安葬。妈妈的墓地在小镇外,和外公外婆在一起,墓碑也刻好了,上头安了一张妈妈年轻时候的照片,照片上的她很难得地微笑着,笑得很好看。
  三天里,秦程一共也没睡几个小时,只要睁着眼,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抽烟。终于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墓地里只剩下他和高文洋时,他这才鼓起勇气抬头看了看墓碑上妈妈的笑容。
  高文洋以前一直反对秦程抽烟,这三天却是没有劝过一句。他从口袋里拿出烟主动递了根给秦程,还用打火机打着火,送到他嘴边,“我在大门口等你。”
  秦程用力吸了一口烟,摇摇头,声音沙哑地说道:“不用了……我在这儿只会让她不开心。”
  “小秦!”
  秦程又吸了几口,把长长的烟柱吐出来,“走吧,我们回宁城。这几天我们俩都不在,得赶紧回去看看。”
  高文洋关心地说道:“你开车行吗?要不要坐我车回去,回头让司机再来取车。”
  “不用了,我没事。”
  “小秦……”
  “那……那也好。”高文洋又拍了拍秦程的肩膀,拿根烟陪他一起抽着向墓地外走。大舅舅挽留秦程吃午饭,秦程婉拒后向亲戚们道过谢,和高文洋开着车,一前一后地驶离小镇,驶上了通往宁城的高速公路。
  即使在一个人的时候他也哭 不出来,不知道这样说算不算不孝顺,妈妈走了,秦程更多的感觉反而是解脱,为了他,也为了妈妈那段毫无意义毫无快乐的人生。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妈妈为什么恨他,那对妈妈是段地狱一般可怕的经历。因为他不是个在亲人们期盼中出生的孩子,而是被欺骗被伤害的活生生的证据。一个来自偏远穷苦海滨农村的漂亮女孩子,仅仅因为几句花言巧语就深深地陷进一场并不诚恳的爱情。学长只不过是出于猎奇心理,她却再也无法自拔,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来挽留他,甚至于愚蠢荒谬地想到了孩子这一招。在那个念头,怀孕的女生自然只有被开除这一条路,回到家乡后仍然不死心的妈妈坚持着生下了两个人的儿子,但学长早已经忘了当初随口说出的誓言。未婚生子的妈妈从十里八乡好不容易才出现的一个大学生,变成了闲言碎语嘲讽讥笑的对象,从小就好强的她,大半辈子都只是乡村学校的一名民办教师,用一点微薄的收入养活自己和儿子,直到四十多岁才因为教学成果优秀好不容易转正并调入县中。
  那个给了他生命的男人,后来偷偷地见过秦程一面,不论身材还是五官,两个人都很相像。所以秦程也就成了妈妈身边一场永远醒不来的噩梦。秦程还记得自己上小学那一年外婆抱着妈妈痛哭的样子,苍老不堪的外婆满脸都是眼泪,她用浓重的方言一遍一遍哭喊,当初叫你不要生不要生!生下来你又不管他!你生他干什么?干什么?作孽啊!作孽啊!外婆在哭喊的时候,妈妈就一直盯着他,那双眼神锋利冰冷,让他害怕,让他感觉如果有刀,妈妈肯定会握在手里向他挥舞过来。
  全是一冷,秦程咬牙忍住一阵汗毛倒竖的凉意,双手用力握紧方向盘,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驱散脑子里这些可怕的回忆。一个人的车里太安静,随手按开收音机,听着里面随便哪个台放出的歌。这几年工作忙,也许是因为年纪大了,对当下流行的歌曲十分不了解,主持人说的几个歌星名字和放出来的歌都陌生的很,听在耳朵里也觉得更像噪音而不是像歌,无奈之下一抬手又把收音机关了,换成CD。他对歌没什么研究,这些CD都是助理随便去买的,有一些是高文洋送的,他通常看也不看,拆了封之后就放进车载CD机里,反正一次可以放好几碟,随便换着乱听,总能找到点儿能听的。
  干净舒缓的前奏响起,唱歌的是个低沉温柔的男声,语言听起来很怪,不是英语,也不像法语德语俄语,听着一些音乐的细节,放佛带了点中亚那边的气质,估计是高文洋在外头瞎转悠时候淘回来的。听不懂,但是很好听,虽然说哀伤的时刻不适合再听哀伤的歌,可这种用陌生语言唱出来的歌,一下子就撞进了秦程的心底,慢慢地研磨在他已经很久没有愈合的伤口上,在麻木里研磨出一丝久违的痛楚。
  三个多小时的车程里,几盘CD循环播放,全部转一圈,再次听见这首异国歌曲的时候,车已经进入宁城市区,驶到了他的公寓楼下。高文洋的车没有出入证,拿了张临时卡陪秦程一起开进去,停好车,又和他一起下车上楼。
  秦程打开房门,看高文洋还要跟进来,不由轻轻一笑,“行了,我又不是孩子,不用你一直看着我。”
  高文洋不由分说推开他,大大方方地换过鞋走进屋里,“干什么?过河拆桥?开这么长时间的车,我就不能在你这儿歇歇?你闻闻屋里这味,赶紧把窗户打开!教你少抽点烟,到处都是烟味!熏死了!”
  秦程明白老友的好意,也实在是太累了,他现在急切需要的是一个热水澡,和一场昏天黑地的睡眠。洗完澡换上睡衣走出来,高文洋已经熟门熟路地从储藏室里拿出一瓶度数很高的白酒,倒了一杯递给秦程,“平时我都劝着不让你多喝酒,不过今天可以来一大杯,喝完晕晕乎乎地去睡一觉,睡醒之后忘掉一切烦恼。”
  空腹喝一杯白酒,睡着的速度果然很快。高文洋帮秦程掩上卧室的门,按着太阳|穴走到沙发边疲累的坐下,端起另一杯白酒喝了一口,辣的倒吸凉气,从舌尖到后脑勺都发麻。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几小声,提示有未读的短信,拿起来看看,宁城移动欢迎您。把短信删了,手机翻盖在高文洋手里关了又打开,他盯着由亮变暗的屏幕看了一会,按开通讯录,向下翻找到简念的号码,犹豫着,按下拨号键。
  简念在电话里拒绝了高文洋的邀约,理智告诉她,她现在应该和秦程以及跟秦程有关的人都保持距离,因为那些难以磨灭的往事,和更难以磨灭的感情。
  可她没想到,高文洋这家伙竟然跑到她们单位来堵人了。和两名同事一起去停车场,老远就看见高文洋站在她车边朝她招手,脸上的笑容灿烂如花,活像刚捡了个钱包似的。同事们立刻露出了悟的微笑,一位大姐还拍了拍简念的肩膀,暧昧地朝她挤眼微笑。
  简念把包往肩膀上拉拉,两只胳膊环抱在胸前,咬着后槽牙低语:“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高文洋无赖地摊摊手,“电话不足以表达我的诚意,我只好真身上阵,亲自来邀请你吃晚饭。”
  简念把牙咬得更紧,“不说了我没时间……”
  高文洋朝她眨眨左眼,“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会有的,一顿饭而已,很快就能吃完。”
  “我今天没胃口,不想吃饭。”
  “那喝杯茶聊聊天也行,我今天也没什么胃口,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一辆车从身边开过,同事大姐从按低的车窗里朝外挥挥手,简念憋出一个微笑来也挥挥手道别。
  “能陪你说话的人海了去了,不一定非得拖着我吧,再说……”
  高文洋扬起眉。“再说什么?”
  简念叹息,“也没什么再说……那什么,我真没时间,不好意思………”
  “简念。”
  “干,干吗?”
  高文洋垂垂头,又抬起一双晶亮的眼睛笑看着她,“我现在为相亲那一天的事正式向你道歉。简小姐,能不能给我个机会,就当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咱们忘了过去的事重新开始,好吗?”
  忘了过去的事?
  如果真的这么容易就能遗忘,那么人又哪里会有那么多的烦恼和痛苦。简念说不清楚,但也许就是因为高文洋这句比幻想还要幻想的笑语打动了她,她没有再坚持拒绝,摇头笑笑之后,打开车门让高文洋坐了进去。
  高文洋虽说是来请简念吃饭的,可他根本就是在打无准备之仗,连吃饭的地点也没有选好,两个人在车里商量了半天,好不容易在餐厅的停车场排队等到空位停好车,等再坐电梯到楼上的时候,前面等位子的人已经排出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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