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逝去得太快,我们明白得太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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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逝去得太快,我们明白得太迟- 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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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我不去机场了!”冯晓贝开口,对计程车司机说,“我换个目的地。” 

与冯晓贝通话结束后,身处上海某复式豪宅的冯夫人蹬蹬蹬地下了一楼,从杂物间里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大铁盆,拿上二楼,进了书房。 
她在书房翻找出自己丈夫冯浩的笔记本日记本记事本。早年电脑没有普及,她丈夫的来往账目记录都是用手写的,后来即使普及了,冯浩也保留着手写记录的习惯。 
一切有记录文字本子,硬皮抄软皮抄,她统统不放过,全部堆进大铁盆。紧接着她又拆开了冯浩专用电脑的机箱,卸下硬盘,也扔进大铁盆里。 
然后,她拿出冯浩的打火机。 
大铁盆里,猩红火苗如毒舌窜起。所有资料付之一炬。 
 
九十五: 

东方旭升现任总裁冯浩被带回局里接受调查的那一日,黄翰民直至深夜才回宾馆。 
文子启正躺在床上看电视。 
平时甚少流露倦怠神色的黄翰民此刻满面疲惫,往床上一倒,长叹一声,告诉他今日当增援的警员赶至冯浩所居住的豪宅时,冯浩的妻子已经把冯浩近年来有关行贿受贿与违规借贷的纸质文件资料全数焚毁。 
“功亏一篑。”黄翰民悲痛叹道。 
第二日,黄翰民起得甚早,天未亮透便出门了。 
文子启醒得也不晚。平素工作日上班习惯了早起,即使到了周末或假期也睡不成懒觉。 
白纱窗帘外的繁华城市,高楼耸立。秋风阴阴的凉,带着潮湿的水气味道,但秋雨已停歇,天空呈现出雨过天青的清澈颜色。 
工程师在酒店二层的小餐厅享用过自助早餐,套了一件长风衣便逛出酒店大门。 

尽管是十一长假期间,公共汽车站排队等候公车的人仍不少。 
文子启悠闲漫步在散布落叶与浅浅积水的人行道。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目前暂居的酒店和往昔在上海工作时租住的单身公寓相隔仅仅一个公车站的距离。 
以前上班时,总担心迟到,紧紧张张千辛万苦挤上公车,脑子里思索着、心里规划着的多数为新一日的工作安排,少有闲情逸致欣赏车窗外的风景。 
文子启踩着人行道的平平整整的方砖,沿着公车行驶的路线前行。 
途径一个住宅小区。那些白墙红瓦的洋房别墅,当年正打地基,如今完工落成,住进了人,不少阳台飘扬着趁天未雨而晾挂的衣服,独立小花园里有保姆在修剪花草和投喂锦鲤。再往前走,道旁种植的法国梧桐,三年前不过等人高,由于护理适宜,现在树高十数米,一树金黄秋叶,纷纷散落于寒风中。 
时移世变,文子启不自觉地低声道:“……今已亭亭如盖矣。” 

文子启有时上了公车坐几站,有时下车步行,兜兜转转花了整整一上午,从酒店到了浦东南路的新上海国际大厦。 
昨日才来过,今天又故地重游。文子启发觉,上海这座城市对于自己而言,最惦念喜爱的地方不是城隍庙、豫园、外白渡桥、1933老场坊,而是这曾经一复一日陀螺般忙碌工作的水泥森林。 
以前清晨上班前买过小笼包子作早点的小食店已经变成了家乐福超市。 
文子启想起小笼包子的鲜香,想起菜干粥开锅时腾起的白乎乎热气,想起自己明明帮韩光夏孙建成也买了但他们却老是抢自己那份的嬉笑打闹。 

湿冷秋风一阵比一阵凛冽。新上海国际大厦的一层正门外站了些人,三三两两聚着,不停四处张望,偶尔相互低头嘀咕。 
文子启以为趁国庆假期来旅游的游客,没多在意,转身准备离开。 
浦东南路的车流中,一辆迈巴赫减慢车速,精准靠边停下。一侧车门打开,下来一个身穿黑西装的青年人。青年人绕去迈巴赫的另一侧,面带恭敬,弯腰打开车门,搀出一位白发老者。 
文子启远远望见那位老者的面容,“……秦总?” 
大厦正门前等候的人登时蜂拥冲前,团团围住秦旭和搀扶他的青年助手,递前话筒和录音笔,争先恐后地提问—— 
“秦总,昨日冯浩总裁突然被警察带走,您有什么看法吗?” 
“秦总,冯总刚被带走,您就出现在东方旭升上海总部,是不是预示您将代替冯总,重新接管公司?” 
“秦总,冯总出事,是否意味着东方旭升内部有不可告人的商业违规行为?” 
秦旭的助手皱紧眉头,一手臂搀着颤巍巍的秦旭,一手臂挡在秦旭身前,“请大家让让!请大家让让!” 
年逾六旬的秦旭挺直腰杆,沉肃目光扫过众人,抬起苍老皱皮的手,经由漫长岁月和人事磨砺而沉淀的威严从他身上扩散开。 
助手立即低头不作声,七嘴八舌的记者也安静了下来。 
秦旭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我知道大家等都了很久,为的是从我这里得到答案。我现在正是要回到我一手创建的公司,去寻找这些答案。请大家稍安勿躁。” 
语毕,秦旭朝助手点了点头。助手会意,搀着秦旭往大厦正门走去。 
没得到有价值新闻的记者们又开始聒噪,不依不饶围着秦旭和他的助手,你一言我一语地提问。 
秦旭不再做任何回答和停顿,神情冷漠如寒凉秋意,唇角紧抿,步伐缓慢而坚定,在助手的护卫下踏进新上海国际大厦的正门。 
记者们被及时出现的大厦保安拦在门外,望着秦旭的身影消失,逐渐悻悻散去。 
文子启拉住其中一名摆弄着相机离开的男记者,“您好,我想问问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我是在这写字楼里上班的,突然见到一大群记者,都没敢进去。” 
“不好意思哈,耽搁了你上班。其实我们也是临时收到消息才赶过来的。”记者解释,“就刚刚那个从奔驰车上下来的人,是东方旭升公司的前任总裁,叫秦旭。东方旭升你知道吧,总部就在你们这写字楼。现任总裁昨天给逮进局里还没放出来,前任总裁今天立马就出现了。你想想,这里头肯定大有文章。啧,消息还真准,说来就来……” 
那男记者说完,继续摆弄着相机的长镜头,走了。 
文子启仰头望向高耸矗立的新上海国际大厦。 
暗青色的雨云卷拢,低低压在城市上空,大厦的高直尖端几乎刺入密云中。 
秋风吹动文子启的大衣,下摆簌簌作响。 

这一日,黄翰民回酒店倒是回得很早。 
黄昏余晖将大地渲染成一片溶溶的橙红。文子启前脚踏进双人房,黄翰民后脚就跟来。 
工程师一愣,“我搭电梯上来,没见你。” 
“我跑楼梯的。”黄翰民乐呵呵,似乎心情不错,但嘴一咧,嘴唇渗了血丝。他当即用手背蹭了蹭,“嘶,这口子……” 
文子启开了房顶灯,在明亮光线下仔细观察。 
原来黄翰民嘴唇上有个新鲜伤口,裂得挺大,因为干凝的血痂掉了,所以文子启一开始没发现。不过黄翰民一说话,触动牵拉伤口,便又出血了。 
“黄队长,您这几天也算是假期,怎么就抓贼负伤了?”工程师动手开柜子,翻找房间里的急救包。 
“咳,抓人是抓人,不是不是贼——哎呦!一动就痛。” 
房间里没有急救包,文子启打量着黄翰民的伤口,“我跟你下楼找客服,问问他们有没有消毒酒精?” 
“这点儿小伤算什么玩意儿。难不成还往我嘴巴上贴止血贴?”黄翰民不以为然,随手脱下警服外套,“我今天跟着局里的同事去抓的,是一个逃犯。那人几年前在香港涉嫌故意杀人,后来销声匿迹,就被香港警方列为网上追逃人员。上海警方今早得到举报,说他其实一早就潜逃回了内地,辗转多地,近期来到上海一处外来人口聚居的弄堂匿藏。” 
工程师看着黄翰民的嘴角伤口,有点无奈,“警察同志,您现在的辖区在北京,不在上海。你要是伤了,凌绮姐可担心了。” 
“那人一定要抓到!”黄翰民抽了张纸巾揩拭嘴角的血,“他就是涉嫌杀害高梓郎的人。” 
工程师顿了一下,“高梓郎……凌绮姐的丈夫。” 
黄翰民颔首,“那人绰号阿荣,又叫荣哥。这次任务是我强烈要求参与。” 
文子启静默片刻,“人抓到了?” 
“抓到了。两米多高的墙,那臭小子居然一下子翻了过去,真是狗急跳墙……幸好我蹲守在后门,一把扑住他。”黄翰民摸摸嘴角,见没再渗血了,就把纸巾揉成一团丢进废纸篓,“不小心被他搁了一肘子,才挂彩的。” 
“抓到之后,会怎样处理他?” 
“移交香港警方。那边已经派人连夜赶来了,估计明日大早就到。”黄翰民走进浴室,扭开水龙头捧着水洗脸,洗到一半,探出头又补充道,“对了,因为你们那徐经理的MP3机作为新证据出现,明儿你得跟我去局里一趟,多录一份口供。” 
文子启点一点头,“嗯。” 

次日上午,文子启随着黄翰民再次来到局里。 
黄翰民与一名警员交谈几句后,让文子启先在一楼等待,自己则与那名警员一同踩着楼梯上了二楼。 
秋雨淅淅沥沥。天色暗浊,如同掀翻了靛蓝与墨黑染料的搅色盘,泼洒了整一天空的黯淡。走廊亮着灯,光线又白又冷。 
文子启思索着如何回复沈逸薪的短信。沈逸薪每日都有来电和短信,问生活,问起居,问宾馆环境如何,问有无按时吃饭休息,问何时回北京。 
……何时回北京。 
逸薪。 
文子启想见他,却又怕见他——怕事实会真如猜测的那样。 
远处传来的脚步声,走廊回音沉沉。 
工程师循声望去。 
走廊另一端,两名警员押着一个戴手铐的人,慢慢走来。那戴手铐的是个男的,头垂得很低很低,撇着八字脚。 
黄翰民从二楼下来,“小文,跟我来,我们现在就去——啊,这个人。”黄翰民顺着文子启的视线,看到了被押解的男人,压低声音对文子启说,“他就是阿荣。香港警方的人已经到了,正在办移交手续。”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工程师回答道。 
文子启的话音不大,但戴着手铐的阿荣似乎是听见了,一边走,一边慢腾腾抬起脑袋。 
长长的走廊。 
阿荣的视线触碰到文子启的脸,浑身骤然一颤,停住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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