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得不到谈帆的回应,因为谈帆又开始恍惚了,目光游移得很厉害。
可是谈帆居然回了他一句:“我理解。”
他回得很冷静,陶依言反而愣了,摸摸鼻子,想著自己要怎麽接话。
“你饿了吗?”谈帆问,“是不是还没有吃饭,我来做吧。”
他说著,仿佛没事人一样起身。
陶依言更加愣住了,眼睁睁看著谈帆走到厨房,打开手边装新鲜菜式的袋子,一样样把蔬菜拿出来,放到水龙头底下冲干净,再拿到砧板上,有条不紊切碎。
打开高压锅盖子,把淘好的生米放进去,添加了合适水量,再把按钮旋转到“煮饭”一档。冷油倒入锅子中烧热,切好的新鲜菜丢入锅底,饭铲来回翻炒,细心的添盐、放醋、加味精、洒酱油。
他做起来轻车熟路,比之第一次给陶夜羽煲汤时的手忙脚乱,如今已经是相当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当然陶依言并不知道他以前厨艺有多麽差,男人静静的立在他身後,看他一声不吭的忙里忙外,把一盘盘热气腾腾的碟子陆续端到餐桌上去。
最後一个菜上桌,整整齐齐摆放在桌子中心,陶依言终於忍不住了:“谈帆,你喜欢我老哥哪一点?他那个人没有什麽特别长处的,街上到处都是他那种男人,一抓一大把。你要是喜欢他这种款,我可以替你介绍,你用不著对他有特别留恋,相信我。”
谈帆熄了灶上的火,微笑著摇了摇头,催他:“趁菜还热,赶紧吃。”
“……你不会在菜里下毒,想让我替死吧……”陶依言吐槽了一句,但还是乖乖坐下,拿起筷子。
一顿饭吃得相当安静,陶依言心里打鼓,不时偷看谈帆脸色,但後者竟然保持了惊人的冷静,甚至微微笑著,除了不说话外,甚至吃饭也一如往常,非常平静。
这让男人摸不著头脑,不知道谈帆到底葫芦里卖什麽药,他开始回想自己表达得是不是不够明确,谈帆没能收到“陶夜羽抛下他,选择了尚晓晓”这个重要的讯息?
又或者其实谈帆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喜欢陶夜羽,这样最好,大家都能省事,松一口气。
这顿难以形容的饭吃了好久,等到终於磨磨蹭蹭吃完,窗外竟然已然天色全黑。
陶依言枯坐了好久,谈帆没有再搭理他,收拾好碗筷就回了自己卧房。
深觉自己做了一件莫名其妙事情的陶依言,纳闷的又在客厅里等了两个多小时,还是不见谈帆出来,终於困倦了──跟肖丕激战了一晚上,到底也还是有些疲倦──打著呵欠去了客房睡觉,心说好像谈帆没有异常,干脆明天再说。
明天说不定就能接到老哥打来的电话,到时候再走一步看一步吧。
**************
时间即将走到晚上12点,睡了一觉的陶依言出房来上洗手间,走到客厅时,被沙发上一个黝黑的身影吓了一大跳。
“谈帆?”不确定的喊了一声。
那人果然是谈帆,他不知什麽时候从卧房里出来,蜷缩坐在沙发上,眼睛一直盯著黑暗中的滴答作响的壁锺;脚下摆放著一大袋黑色的东西,好像是收拾打包的行李。
“你半夜三更坐在这里做什麽?”陶依言又问一句。
谈帆没有回答,眼睛还是直直的盯视著壁锺,全神贯注,一眨不眨。
陶依言还想再问,这时两人同时听到了锺敲12点的响声。
谈帆终於有了动静。
他站起身来,提起脚下的东西,眼睛好歹适应了黑暗的陶依言分辨出来那果然是一个小型行李箱。
“过12点了。”站起身来的人,眼神还是没看陶依言,依旧锁死壁锺。
“是啊……”12点怎麽了?
谈帆说:“就算我再怎样催眠自己,再怎样装作听不到、听不懂;再怎样找借口,找理由,找退路……再怎样不甘心──”
“你在说什麽……”
谈帆慢慢的说:“我原本以为,等不到他人,至少还能等到最後的这点承诺。”
“昨天是我二十七岁生日,陶夜羽曾经答应过我,要送我玫瑰花。”
“──看来我这辈子,都是真的等不到了。”
他转过身向门口走去,哢哒一声门锁轻响,人便消失在门外。
作家的话:
哇哇哇哇看到礼物了!
感觉好像好久没有收到礼物了,好感动QAQ
都以为是不是没有多少人在看文了,觉得好沮丧的说QAQ
让我打滚嗷嗷嗷嗷嗷一个~~
谢谢支持的同学们~~~┌(┘3└)┐
昨天没爬得上来,今天还有一更~~~
第四十二章 覆水难收
第四十二章 覆水难收
陶夜羽从飞机上下来,踏出机场的那一刻,心里是如释重负的轻松。
尚晓晓的手术很成功,手术结束後,她跟新东家请了半个月的假在家休养。陶夜羽陪在她身边,细心照顾了她整整半个月,尚晓晓慢慢恢复了元气。
流产对女人的身子亏损很大,自觉愧对前女友的男人,这段期间以来忙前忙後,鞍前马後伺候得无微不至,小心翼翼,唯恐她以後的人生中留下什麽病根。尚晓晓每次看他战战兢兢的样子,就调笑他:“这麽卖力的对我好,以前也没有过,你是很想早点摆脱我好回去谈帆身边吧?”
男人俊脸上是罕见的羞窘:“……好了,不要打趣我,我认输行不行。”
“为了你们俩能够顺利走到一起,我可是牺牲很大。”尚晓晓撇嘴,“如果哪天你们去国外结婚,宴席不邀请我去的话,我会带著怨念从十八层地狱爬回来找你的!”
“……你现在赌咒发誓的模样已经很恐怖了……”
“所以你务必要跟谈帆两个人幸福!”
男人停下给她削苹果的动作,很郑重的回答她:“我保证,一定会让谈帆跟著我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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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如梦,陶夜羽和尚晓晓道别,重新回到这座有谈帆在的城市时,有种劫後余生的感觉。
转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大弯,以为永远不能再相交的平行线,终於还是有了再汇合的契机。
上天终究还是待他和谈帆不薄的,最後的最後,还是让他俩得以有情人终成眷属。
但是陶夜羽显然高兴得太早,他回到这座城市,突然间发现自己又掉入另一个噩梦里,而且似乎是醒不来的那种。
谈帆不见了。
他回到谈帆公寓里,愕然发现谈帆的私人物品全部不翼而飞。房里家具、电器都好好的摆放在原地,看起来和他离开前没有什麽两样,细看才发觉谈帆常穿的几件衣物从衣柜里消失了,而他的护照、驾照、身份证等私人证件也从抽屉里人间蒸发。
没大明白发生了什麽事的陶夜羽在枕头底下找到自己忘带的手机,手机早已因为长时间缺电而自动关机。打开手机,里面有上百个未接来电,半数以上是台里打来的。
到这个时候,陶夜羽还有些懵忡,没完全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按来电显示回拨给台长办公室,凌台在他响了一声後立刻把电话接起来,一声“喂!”,震耳欲聋几乎是在咆哮。
“陶夜羽你死哪里去了!!!你终於舍得回来了吗!!!不带手机这种恶习到底什麽时候能改!找你快找疯了知不知道!!!!!”
陶夜羽把手机拿离耳朵远一点:“发生了一些事,我以後再解释……谈帆在不在台里?”
“就是要问你他去哪里了,他递交了辞职报告跟工作交接清单,已经从台里消失了半个月了!”那边继续在吼,但听得出来担心焦虑的情绪占据了绝大部分,“那孩子不会做什麽傻事吧,打手机也联系不上,你有没有办法找到他?”
“他……他辞职?”
“怪我,当时没注意到他脸色很奇怪,还以为他只是工作劳累过度想休息几天,谁知道那份东西是辞职报告──你小子一消失就不见人影,我想说或许谈帆又是去找你──”凌台还在说什麽,陶夜羽已经听不见了。
男人脸色铁青,手指微颤的在通讯录里翻找谈帆的手机号码,不假思索拨过去,竟然是停机。
他再拨打几次,还是停机。
这辈子拨打过无数个人无数次电话,生平第一遭,觉得电话里那句“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停机”是如此冰冷不近人情。
陶夜羽发狂般拼命一再挂电话过去,一遍遍听著电话里的冷漠语声,直到大麽指按到发痛,手机再度没电关机为止。
他呆站在卧室中间,茫然注视手里躺著的小小机器,那像是命悬一线的救命稻草,如今最後的生机也已经给切断。
给谈帆亲手切断。
为什麽?
他在L市陪伴尚晓晓那麽多天,怎麽就没有想过要拨打一次电话回来问问谈帆的心情?
──不,他有想过,但他没有打电话。
他以为,不管什麽时候他回过头去,谈帆总是在那里的。
不管他走开多少次,厌恶的对他嗤之以鼻多少次,伤害他多少次,那个人总是会不死心的守在他身後的阴影里,像某种固执据守巢穴的濒临绝种珍稀动物。
他以为,谈帆真的是一颗变形金刚般无坚不摧的心,怎麽践踏、怎麽漠视都不会痛;他抗摔打、抗火烧水淹,他就是那样坚定顽固的小强,凭借著深爱他的热情,以单恋为食粮就能生存下来的蟑螂。
那样的谈帆,那样温柔、坚定、百折不挠的谈帆──怎麽可能真的抛下他,就这样突然消失在他生命里?
忽然有种剧烈的疼痛从心底直冲上来,像有人用锥子同时在敲打心脏、大脑和太阳穴,就连左边肋骨都在隐隐作痛。
陶夜羽发觉自己再也抓不稳手机,像重度肌无力的患者,手机从痉挛发颤的手指间掉落地面,而他也慢慢,慢慢蹲下身去。
他过去从来不曾为谈帆感觉到心痛,这一次,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