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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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有幸-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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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就想‘还好还好,这好歹是过去了’,乐观地安慰自己,想安慰她的旁人倒是没什么好说的。
  她是女生,她也要哭,但是她比只会骂人的男生坚强。在长大之后,每当我碰壁时,每当我将难熬的时间熬过去时,我会如法炮制‘还好还好’。也是她的温柔教给我镇定,我原本是易怒又固执,是她改变的我。她并没有做什么,她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我只看着她普通乐观地过她自己的生活,我便从中得到治愈。
  所以我对她非常有好感,她并不是像赵燕那样用外貌去说服别人的女生,也不是像甘慧文一样用强势去逼迫别人的女生,她说服了我,并且这种说服是永久的。
  因为发生什么小事情时我总是维护她,不自觉地就要站到她那一边,所以女生们八卦说我喜欢她。我的确是喜欢她的,像喜欢潘黎一样喜欢。
  我四年级时候到教美术的王老师家里学画画,学了三年。郑辰逸也学画画,杨静玲也学。
  一次画画时候郑辰逸悄悄问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杨静玲’,我霎时间无言以对,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甚至不知道喜欢到底是什么感觉。
  然后我顿了很久,说‘可能吧’。
  他并没说什么,自言自语般说‘糟了’。
  我假装没听到,或许他也并不想让我听到。
  一起学画画的还有一个六年级的哥哥,我妈是他干妈,他画得很好,很有趣的是我小时候经常用他的画板,为了沾沾他的艺术气息。他见我用他的画板总是会说‘你怎么老是用我的,你莫非暗恋我’,然后就‘老婆老婆’的叫我。但这‘老婆’并没什么特殊的意义,就像有些关系近的女生也会‘老公老婆’的相互叫一样。
  然后我会纠正他叫‘老公’,之后慢慢就从‘用谁的画板’的问题转移到‘谁是女的’的问题。杨静玲通常笑着安静在一旁看,郑辰逸专心画画。但他也学着我的那个干哥哥,在班上‘老婆老婆’地叫我。
  记得有几次还因为这‘老婆老婆’闹出的笑话。
  那天自然课,杨静玲忘了带课本,我把课本给她,被老师误认为是我没带,于是叫我到教室后面罚站。我也就老老实实站在教室后面,老师讲什么根本听不进去。正望着窗外伸上二楼的繁茂树枝发呆,就听见细小的声音在叫‘老婆’。
  我茫然地把头转过去,最先看到的不是喊着‘老婆’的郑辰逸,是坐在后排埋着头,耳朵尖都通红的赵燕。我当时心里想的是‘咦,竟然叫赵燕老婆了都’。呆愣半天没应答他,见他还在叫才猛地反应过来是在叫我。
  我瞪他,把食指放到嘴唇上示意他闭嘴,但是这些动作都不及自然老师的粉笔头快。
  自然老师说:“你这么喜欢往后看就站到后面去吧!”
  于是郑辰逸带着自然书站到我身边来了。那节自然课尤其有趣,他拿着铅笔在书本配图上涂涂抹抹,时而加几撇胡子,时而戳几颗痣,我憋笑得难受极了。
  下课后女生们便围着赵燕起哄,赵燕也埋着头不敢抬头看他。郑辰逸便慌忙解释了:“我叫的是段岑睿,又不是赵燕。”
  但是众人认为解释就是掩饰,我也这样认为,他们两个人之间‘确有其事’。
  那天放学也一点也不安宁,赵燕、甘慧文那群女生悄悄跟在身后,我们转身时她们就躲到行道树后面,还能听到女生特有的尖细的笑声。
  杨静玲在和我同桌之后就一直跟我们一起走了,我打赌她肯定觉得很值得炫耀,说话时声音都大了些。潘黎那时候也稍微融入女生之中,我们转头的时候她不像其他女生一样躲,当然是因为她能够叫我‘弟弟’而那些女生不行。
  郑辰逸知道女生们跟在后面,拉着我时停时跑,女生们也嘻嘻哈哈地时停时跑。最后我和他干脆躲到了小区中小山(也就是长着一颗大榕树的小坡)的树上,杨静玲不会爬树,只得干巴巴望着我俩越爬越高,最后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或站或坐。
  女生们赶到了也不走,就这么在树下等着。甘慧文及几个叽喳的女生时不时会朝树上叫几声“老公老公,你老婆都在下面等着了,有种就下来呀?”
  郑辰逸和我都不做声,在树干上把数学练习册拿出来做作业。做完后我应潘黎要求把练习册扔给她抄。她一抄完练习册便被另外几个女生夺去,虽然是其他几个女生太过强势,但当时我还是怨恨潘黎没保护好我的练习册。
  到后来大人们也下班了,那些女生群聚在树下还不肯走,潘黎家不在小区里,跟我道别之后便回家了,杨静玲家住更远,得坐公交才行,于是做完作业也回家了。最后甘慧文等得不耐烦,朝树上喊:“郑辰逸你到底下不下来嘛?赵燕都要回家了!”
  “关我屁事!”郑辰逸回她。
  “人家等你这么久!你真怂!”她语气不善,吵架的阵势已经摆出来了。
  郑辰逸不屑道:“谁稀罕?”
  此话一出,树下的女生便对他一通乱骂。他便也站起来骂那些女生。女生见骂不过他了,就‘老公老公’地叫着讽刺他。
  一群女生围在树下朝树上叫‘老公’,这场景的视听冲击不逊于小孩当街脱裤撒尿。当即就被一路过的女生家长制止了,并把那些叫着‘老公’的女生训斥了一顿,又训斥了我和郑辰逸,还见了我俩的家长,告诫他们盯紧我们以防早恋。
  我真是冤大头。翌日把这件事情给杨静玲当笑话讲,顺便还冒几句脏话以表达我的愤懑,惹得她哈哈大笑,并为没看到现场表示遗憾。我转头看后排的郑辰逸,他在一旁冷冷看着我和杨静玲,见我转头也不躲避目光。
  郑辰逸仿佛很不喜欢杨静玲,从他对杨静玲加入我们放学队伍的反感程度就能看出:他总是买双人份的小食和我分享,置杨静玲于不顾。
  这样故意忽视杨静玲的小事还有很多,比如四年级那个春节。
  我们一起放鞭炮,和郑辰逸带领的那一群男生女生一起玩。杨静玲并不是特别受女生欢迎那一类,再加上郑辰逸要故意甩掉她的话,让她脱离队伍简直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我们和别班的那些同学一起玩,不知道为何会演变成用那些小小的鞭炮去炸人,我们对那种小小的鞭炮还有一种称呼,用重庆话说就是‘甩炮’:在盒子边上滑燃了就甩出手去,声音极大,破坏力极小。
  那种高危的东西我没玩过,郑辰逸和他朋友经常玩。别班的人用甩炮来炸我们,我们就在小区里面藏藏躲躲,避免被发现。郑辰逸拉着我手一个劲跑,别说杨静玲了,全部人都被丢在身后不知去向。
  我们跑上楼顶,楼下还传来噼噼啪啪的爆炸声和女生的尖叫声。楼顶上风大,刮在脸上很冷,我和郑辰逸窝在黑乎乎的角落。他们根本不会来找楼顶,我体能不好,好静,躲在一旁正合我意。
  我们挤在一起,他把头上的帽子给我戴上,天台上有高出一截的方墩,我们两人正好可以坐在那上面。
  等气息喘匀静了,他蓦地开口说一句:“我觉得杨静玲好烦。”
  “哦。”我当然看出来了,什么小事都会争对别人,他表现出的‘讨厌’非常明显。
  “你真的喜欢她?”他问我。
  “我想是吧。”我回答。
  他沉默很久。
  我问他:“你为什么讨厌杨静玲?”
  “没有啊,我没有啊。”他若无其事说道。
  至今我都还记得他当时的矛盾,我笑他,我当时以为他喜欢杨静玲所以吃醋了。他只是低着头并不说话,也不理会我的嘲笑。长大之后他有话要说时也会这样,他沉默之后开口的第一句总是能让人心悸半天,颇有一种一鸣惊人的意味。
  “你喜欢杨静玲?”我问他。
  “不喜欢。”他答道。
  “那你还是喜欢赵燕吗?”我问他。
  “为什么是‘还’?我跟你说过我喜欢她吗?”他不解道。
  转念一想也对,我是跟他走得最近的人,如果他喜欢赵燕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有喜欢的人。”他见我不说话,又继续道。
  “谁啊?”我问他,“别班的吗?”
  “不是,就我们班的。”他低头说。
  “谁啊?”我好奇道。
  他伏到我肩上,把冻得冰凉手掌弓着贴在我耳朵上,嘴中吐出的热气挠得我耳朵很痒,他小声说:“我喜欢……”
  犹豫半天,结果他还是没说出口,嗯嗯几声自暴自弃般离开我耳朵:“哎呀,反正就是有喜欢的人了。”
  我也没追问,我对他喜欢谁、不喜欢谁不太感兴趣。
  那天正是除夕夜,他提议把晚上十点放的烟花看了再去找在同事家中打牌的母亲,我赞成了。
  我趴在楼顶的栏杆上往下望,那些在小区各处躲藏的小孩都聚到一起,在一废弃的水沟里玩火。我问他玩火之后流过尿没,他说没有,答完后又问我,我说我没玩过火。
  玩火都是几人凑在一起才会捣的乱,一个人玩火没什么意义,所以我从来没玩过。但是我从未觉得我度过的那些孤单的日子有什么不好,至少回家上学的路上有郑辰逸,没有郑辰逸的时候有自己想象出的世界。
  我和郑辰逸坐在屋顶相互靠着,就要睡着了,被十点的第一声轰隆炮响震醒。我坐好身子,看烟花把整个夜晚都染成红色,烟花轰隆隆之后还有飘散在空中的烟尘,气味难闻,不过烟花的美好能掩盖这个细节。
  我记得小学时候描写烟花,模仿语文书中的《火烧云》,总是写:有的似百合、有的似玫瑰、有的似牡丹,好一幅火树银花。长大之后看到自己小时幼稚的文字总是会不自觉地红脸,每次元旦坐在父母旁边看的烟花都是和描写的一样华丽且热闹的。这天的烟花与众不同,楼下很喧闹,家家户户都开着灯守夜,烟花动静也震人,我和郑辰逸坐在屋顶,谁也不说话,只看烟花。
  那是我毕生都在追忆的十几分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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